《升官发财在宋朝》第3339章 第三百三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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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月一晃而过。
    虽说在半个月前, 太常博士燕度就已带着仔细推鞫来的结果回到了京师,然而他所带来的消息,显然与小皇帝所期待的截然不同。
    即使身为秦州知州的滕宗谅,私自挪用公用钱之举意在利农, 并无中饱私囊之意, 之后更是及时填补了上来,却终归是存在着未曾上报便滥用之过。
    且除此之外, 燕度还发现滕宗谅在这之前, 支使起公用钱都很是大手大脚不说, 但凡由他经手过的, 真正用公务接待的亦是极少。
    倒是有许多被拿去接济官署中一时拮据的下属官,去救他们的急了。
    当燕度问询起来时,这些得了馈赠的官吏们, 心里对予以他们帮助的滕宗谅一直是感减罚。
    但事涉小夫子的密友,纵使滕宗谅自己的确不争气,落下这么大一个把柄来叫人拿捏,他也狠不下心来将人严办。
    但要护的话,又该护到何种程度,才会让那些明摆着不善罢甘休的臣子们做不出阴阳怪气的模样,同时又不会令小夫子的友人们此后尝到甜头,就此有恃无恐呢?
    赵祯着实犯了难。
    最叫他不好面对的,还是就在眼皮底下躺着的、这封由小夫子前阵子派人送来的奏疏……
    它在这御案上,已孤零零地躺了近三日了,他都没能下定决心打开它。
    想都无需想的是,这里头的内容,定是小夫子为滕子京求情为主的。
    思及小夫子多年来待他的情深义重,近来又遭受丧母之痛,要是真严厉查办了其挚友,定会让小夫子更受打击罢……
    赵祯左右为难,一边批阅着今日的奏折,一边不时瞄向那原封未动的奏疏,唉声叹气。
    不知不觉就到了午膳的时辰,他尤不觉饿,因读了许久未续上的新话本而感到心满意足,难得好心情地给夫君洗手作羹汤,又特意送来的郭皇后,就已先到了。
    “让她进来罢。”
    赵祯意兴阑珊地吩咐着,连头也未抬,就怏怏不快地继续翻看奏折。
    郭皇后甫一进到殿中来,就感觉出了夫君周身低沉的氛围,下意识地敛了唇角的笑。
    看来她来的时机不对啊。
    郭皇后暗道不巧,半点没有触官家霉头的心思,而是乖顺地将亲手所做的糕点留下后,就准备退出去了。
    然而她才刚将瓷碟放下,赵祯忽就抬起眼来,幽幽道:“郭圣人。”
    他分明心绪低落,怎这作圣人的,却连半句关怀也无?
    素来迟钝的郭皇后,少有地灵光一闪,品出了官家的怨念所在,不由干笑一声,小声询道:“官家究竟是因何事烦忧?”
    “还不是滕子京那厮,粗心大意得很,一时不慎,便叫有心人给拿捏住了!”
    赵祯满肚子怨言,在终于被能让他安心抱怨的人问起后,那积攒多时的牢骚顿时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在冲一脸忐忑的郭皇后吧啦吧啦地说了一大堆后,他难掩烦躁道:“他们倒是吵痛快了,可到头来不管如何裁定,我都怕都得落一脸唾沫星子,就连这会儿,我都还不敢读小夫子的信!”
    听到这,一直未能跟上的郭皇后,才回过神来,小心翼翼地开口道:“官家为何不敢读……陆节度的信?”
    “这还需问?”赵祯拧着眉,恹恹道:“小夫子定是要为滕子京说情的,我却也不好太过偏袒。”
    “妾身可不这般作想。”郭皇后却掩唇一笑,认为他着实是在自寻烦恼:“妾身虽只曾见过陆节度一面,却闻其名声久已。那位能让柳娘子倾心不已的谦谦君子,可是对善解人心、于情理练达的妙人。以他的智慧,应是既不会猜不出官家的处境,也断不会舍得让官家为难的。”
    尽管郭皇后说的这话,有被话本严重影响的成分在,但赵祯却奇异地被说服了。
    等她一走,他盯着那信犹豫一阵,到底是拿了起来,缓缓拆开。
    还真如郭皇后所料,在这封信中,陆辞既未哀婉诉苦,也不曾咄咄逼人。
    而是平铺直叙地讲述了他自离京之后,先是遭逢母丧、后移居随州,再是近来有意建立义庄,兼济百姓,遂母之愿的情形。
    赵祯读着读着,便被陆辞所描绘的‘义庄’画卷给彻底吸引了进去,也认真思索起此事是否可行,若真能成,于各地推行开来的话,又有几分可能去了。
    就在他快把滕宗谅之事给忘干净前,陆辞在信的末尾,才简略地提起友人之事。
    比起似寇准那般,不住强调滕宗谅此举虽于法不合、却在情理之中不同的是,陆辞先是代友人向官家致歉,道此事必然令官家难为了;再是直白地承认,倘若滕宗谅当初所面临的抉择发生在他的身上,他是宁愿让农家多愁苦几天,也不肯留下偌大后患的。
    陆辞大方自嘲道,于悯农之心上,他不如滕宗谅;于自保之道上,滕宗谅则远不及他。
    不论最终调令为何,滕宗谅既是问心无愧,也可算得其所,哪怕被流放至岭南等区域,以其之豪迈爽快,也会欣然前往。
    而绝不会似旁人一般视那调令作洪水猛兽、就此心存怨怼的。
    将陆辞的奏疏读完后,赵祯久久未能回过神来,只觉胸中百味杂陈,一时间,也不知说什么好。
    所谓父母官,自当爱民如子。而若真将苦求上门来的百姓当自家子孙看待,又哪有哪家父母,会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受苦受罪呢?
    赵祯并不相信,小夫子会是他自言的‘以循规蹈矩为先,而以百姓诉求为后’者。
    而在他们眼里轻慢规则、惹下祸事的滕宗谅,则更先一步做出了选择:哪怕真需担那罪责,即便是自毁前程,也要以黎庶为先。
    因这份并无藏私的光明磊落,不论遭人攻诘,被迫沦落至何等境地,也是无怨无悔。
    不自觉地将滕宗谅的境界无限拔高的赵祯,并不知此时此刻的滕宗谅,正愁眉苦脸地算着自己欠下友人们的债务。
    在搞明白具体欠下多少,以他的俸禄,又得多久才能还完时,面对这庞大数额,他可谓追悔莫及,简直要恨极了自己当时的莽撞举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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