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卫国冲出工事的那一幕,不止是落在陈正伦的眼中,就在不远处的陈怡同样目睹了这一切。
这一刻的陈怡只感觉脑袋嗡了一下,一下子变成了大片的空白,她连性命都不顾了,下意识的朝着周卫国的方向追去。
“回来,你疯了!”
幸好营长陈正伦眼疾手快,一把将陈怡按在工事后。
泪水止不住的从眼眶里滑落,陈怡大声的喊着周文的名字,却只能睁眼睁睁的看着那道身影毅然绝然地冒着枪林弹雨,一路冲进了侧翼的断墙后。
“火力掩护,把鬼子的注意力给我吸引过来。”
陈正伦大吼着,方才周卫国两枪干掉鬼子大后方的两名机枪手,的确是惊艳到他了,但此刻周卫国冒着子弹冲出工事的举动他却看不明白,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掩护周卫国,希望他能活下来。
不远处的断墙后,周卫国大口的喘着粗气。
别看方才只有那几米的冲锋距离,却几乎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现在的身体虽然年轻,可体能实在是太差了。
鬼子的子弹朝着他所在的断墙方向倾泻了一阵。
段墙顶,被子弹打得四分五裂的石块砖片噼里啪啦地砸落。
紧接着大概是陈营长那边的火力吸引了鬼子,周卫国这边儿这才算是平静了些。
“具现。”
休整了片刻的周卫国低喝了一声,一挺系统出品的轻机枪赫然出现在他的手中。
外加上两百发早就装好了弹夹的子弹。
战事紧急,陈怡几乎崩溃的哭声还充斥在耳中。
周卫国再不犹豫,迅速给轻机枪装上弹夹之后,在日军与陈正伦双方都没有意料到的情况下,突然从断墙后起身,并抱着手中的轻机枪冲着就近的十几名日军士兵疯狂扫射。
突如其来的火力点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陈正伦的脸上首先是惊愕,紧接着转化为一片震撼。
他意识到这个名叫周文的学生的非同一般,枪法十分厉害也就算了,就连机枪都使用的如此娴熟,两梭子下去居然干倒了七八个鬼子。
只是“我们这边儿子弹都快打完了,这小子手上的轻机枪是哪里来了?真是见了鬼了,难不成是小鬼子落在那边儿的?”
短暂的念头一闪而逝,陈正伦立马抓住战机,招呼自己营的战士朝着鬼子疯狂开火。
两方火力点的照顾之下,冲上来的这伙鬼子不敌,死的只剩下三五个之后,冲着陈正伦的工事丢了几颗手雷,借着手雷的爆炸掩护,连忙向后撤去。
周卫国将轻机枪改为点射,又打死了两个后撤的鬼子。
至此,十九路军一营总算是把日军又一波猛烈的进攻击退。
危机解除,周卫国这才扛着自己的轻机枪,腰上挂着子弹盒,返回陈正伦等人的工事。
刚跳过工事,一个有些柔软又带着些清香的身影便猛扑在他的身上,她眼眶中的泪水未止,带着哭腔道:“阿文,你不要命了?你吓死我了!”
“我这不是好好的嘛,没事儿,放心吧,都过去了,过去了!”有些手足无措的周卫国只能伸出手在陈怡的后背上轻轻地拍了拍。
安慰好陈怡,直到陈怡带些脸红的撒手,周卫国扭过头来,营长陈正伦这才迎了过来,感慨道:“周文兄弟是吧,你可把哥哥我瞒得够深的,就你刚才表现出来的枪法,还有面对战场的那种从容和应变,绝不是一个学生能够拥有的,老实说,你到底是什么人?”
实在是方才周卫国的表现太过惊艳,别说是陈正伦,就连陈怡都惊呆了,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个总是喜欢犯浑,身上却又充满了格外诱人魅力的富家少爷爷居然还有这样的本事。
这一幕怕是再也从她的心底抹之不去了。
周卫国知道陈正伦会有疑惑,他也早就想好了说辞,“陈营长说笑了,我就是复旦大学一名普普通通的学生,陈怡是我的同学,这一点她完全可以为我证明,你要是去我们学校里打听打听,老师和同学们也都能为我证明。”
“不错,陈营长,周文他的确是我们复旦大学的学生,不过他可一点儿都不普通,他是我们复旦大学成绩最优秀的学生!”陈怡说道,终于从方才战争的恐惧中回过神来。
陈正伦笑道:“哦,这么说周文兄弟是文武双全,那就更了不得了。
想起方才小兄弟问我要枪杀鬼子,我还笑话你不会打枪来着,现在想想都汗颜。
方才的战斗要不是小兄弟你力挽狂澜,咱们的阵地说不定就被鬼子给攻破了。
只是我很好奇,小兄弟,你这一手枪法,外加上对枪械的熟悉,都是从哪里学的?”
周卫国解释道:“我父亲有些朋友也是军人,他们教过我怎么使用各种枪械,我跟着学过一段时间。”
“仅仅是学过一段时间?”陈正伦惊讶道。
周卫国点了点头,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说道:“教我打枪的那个军官说,我在军事上天赋异禀,要是肯参军,保不齐还能当上将军呢!”
陈正伦大笑道:“我虽然没有见过教你的这位军官,可我敢肯定,他的眼光绝对是过人的。”
“陈营长过奖了。”
“不,我这人向来只说实话,周文兄弟,说句真心话,你要是愿意,我官职虽然不高,保你参军还是没有问题的。”陈正伦起了爱才之心。
周卫国道:“多谢陈营长好意,我已经想好了,毕业之后就去报考中央军校,等到军校毕业进了部队,说不定今后咱们还能一起上战场。”
这下子倒是轮的陈正伦有些不好意思了,“小兄弟说的是,我差点儿忘了,像你这样的高材生,不去上军校那就太可惜了,中央军校,那可了不得,一毕业,出来至少也是个校官,那可比跟着我们这帮野路子的前程好的多。”
“不求前程,看现在的情形,中日必有一战,我只希望战争爆发的时候可以上战场,报效祖国。”周卫国气正言辞地说道。
“说得好,咱们当兵的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有几个是一心想着前程?保护百姓和祖国,保护我们脚下站着的每一寸国土,那才是我们当兵的存在的意义。”陈正伦慨然道。
周卫国道:“陈营长,我周文不会说漂亮话,但这第一次上战场,是陈营长还有这些兄弟们告诉了我,什么是中国人的骨气,什么是军人的风采,浴血沙场,保家卫国,不惜马革裹尸,有你们在,我们中国人的脊梁就在。
若是陈营长不嫌弃,我周文今日想在这里和陈营长结为兄弟,不跪苍天,不跪后土,不需要这些凡俗之礼。
我只要陈营长一句话,那就是一辈子。”
“哈哈哈哈,痛快,兄弟,你这性情太合我的胃口了,就凭你这一番话,还有你这一身打鬼子的本事,我陈正伦这辈子能认下你这样的兄弟,值了。”陈正伦大笑道。
“陈大哥!”
“兄弟!”
两只热忱的手紧握在了一起,不需要特别的誓言,不需要特别的礼仪,就像周卫国所说的那样,男人之间,有时一句话就可以是一辈子。
“营长,鬼子又摸上来了!”二蛋的声音打破了豪壮的气氛。
陈正伦转身看着工事外又迎上来的更多的鬼子,嘴角无奈地露出一抹苦涩,他的一营现在只剩下些伤兵,更是弹尽粮绝。
想要继续守住阵地似乎是不太可能了。
他冲着一营还活着的战士们喊道,“兄弟们,狗娘养的小鬼子又冲上来了,我问你们,怕不怕死?”
“不怕——”
“不怕——”
将士们大吼着回应。
陈正伦狂声大笑道,“好样的,不愧是我陈正伦的兵,就算是今天死在这阵地上,到了那边儿咱们兄弟还一起杀鬼子。
现在在我们身后的就是大上海,我们就是上海民众的最后一条防线,小鬼子要想从这儿过去,只有一条路,那就是踩着我们的尸体爬过去,都听清楚了没有?”
“是——”
战士们齐声嘶吼着回应。
陈正伦重重的点了点头,这才扭过头来对周卫国说道,“兄弟,咱们刚刚相认,可当哥哥的现在顾不上你了,你带着陈怡姑娘撤吧,现在走还有活路,留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
周卫国却是大笑道,“陈大哥义薄云天,我这个做弟弟的要是贪身怕死,还怎么配做你的兄弟,你见过当兄弟的丢下自己的兄长自个儿逃命的吗?”
“周文兄弟!你跟我们不一样,我们这些大老粗死了也就死了,可你这样的人才不应该折在这里”陈正伦还想劝说,却被周卫国的话语打断。
“陈大哥,你什么都不用多说了,既然说好了做兄弟,那就应该同生共死,再说了,刚才我的本事你也见到了,我留在这里咱们也能多一分胜算。”
陈正伦听的有些哽咽,他重重地拍着周卫国的肩膀道:“好兄弟,我果然没有看错你。”
“陈怡,你”
“阿文,你什么都不要说了,既然你选择留下,我也会留下来,要死咱们就死在一起。”
“唉”周卫国在心底叹了口气,面对陈怡此刻面临绝境所表现出来的直白,他竟是有些无言以对了。
陈正伦冲着周卫国竖起了个大拇指,意有所指道:“兄弟,好福气啊!”
周卫国苦笑着摇了摇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日军这个时候摸上来了,从兵力上看,远比先前的几次进攻队伍要多得多,而周卫国这边,陈正伦等人已经近乎弹尽粮绝。
唯独周卫国的手上还有一挺轻机枪,外加上不到一百发子弹。
即将爆发的战斗似乎看不到任何胜算。
大后方的鬼子已经成功构筑机枪阵地,以猛烈的火力掩护步兵的冲锋。
陈正伦一方的伤亡迅速蔓延,陈正伦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士兵倒在鬼子的火力之下。
愤怒,却又无可奈何。
工事后,除了周卫国外,所有人的心底无不生出必死的念头。
陈怡不知何时又默默地拉起了周卫国的手,在这生命最后的关头,她已经顾不得羞赧了。
战斗终于打响。
那是十几发迫击炮炮弹,却全部在进攻的日军阵营中炸响,进攻的鬼子遭受火力突袭,当场阵亡了不少,无奈之下只能选择后撤。
陈正伦一行在短暂的愕然过后顿时喜出望外。
原来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其他部队的援军终于赶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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