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后》第八十十三章 景国之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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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谦在朝中所任职务，是个不大不小的官儿。这种官儿往往最难做，不敢得罪权贵，又害怕压不住下方的官员，凡生事端，连累自己。
    不过他还是不大相信朝中所流传的变动。正王爷的府兵不过三千，这样的数量，就算士兵的训练再怎么精良，也不可能打得过京城的十万禁卫军。就算近文王手下的数万地方兵加起来，也远远抵不过十万禁军。何况近文的几万地方军一直都在近文驻扎，受到太子的严密监视，若有任何异动，都会立刻通报太子，旋即遭到镇压。近文王会去犯这个傻么？太子正愁找不到理由除掉他们呢。
    所以，没有完全的准备，这两个皇子是不敢有任何举动的。
    那么这个越思，千里迢迢来到京城，究竟又是为了什么呢？他的行为耐人寻味，他的目的，仔细分析却又尽是妄想。真叫人猜不透他的想法呢。
    就在严思照在京城各地不停出席宴会之时，让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一个变故发生了。
    本来已经被阻在叶云城外的严国军队，忽然之间朝叶云城发起猛攻。三日三夜，竟将叶云城一举攻破。
    此时正离太子下令撤回华延正派去叶云镇守的士兵不到七日。太子为了防止正王爷立功，强行撤回了叶云城的驻军，严军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当大军压境，叶云城基本毫无抵抗之力。严军凶悍，却不杀贫民，不杀降兵，铁骑过处百姓有惊无险。
    消息传回近文，举国皆惊。那些还沉浸在猜测皇族斗争动向的，都像遭了晴天霹雳一般。太子才撤回来的驻军，此刻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最后还是驻军大元帅来不及等太子的吩咐，率军返回叶云城，与南下的严军对抗，交战于叶云和德远的交界处，然而严军气势如虹，景国驻军犹豫再三，已失先机，被严军杀得节节败退，不得不在德远城外筑起城防。严军也在城外驻扎休息，战局一时僵在那里。
    德远之后，便是朝发。太子没有选择，只得率军前往击杀。
    近文王的几万地方军听闻德远战事，也整装待发。谁料此时周国忽有水军袭来，华延心没得选择，只能指挥军队迎战。几万近文地方军被牵制在近文，无法支援德远。
    华延德大怒，认为是近文王没有及时交出陶然，导致两国交恶，最终竟然发展为交战，而且早不开战，晚不开战，偏偏在此时，在严军攻下叶云城之时，周国和他们开战了。
    本来被视为救火军的近文地方军，如今却连自己驻地的火都扑不灭了。
    近文王却只有苦笑。他哪里是不肯交出陶然？他的人追到德远去，把德远翻了个遍，也没有发现陶然的踪迹。陶家人早就找得快疯了，他们说陶然回了陶家一次，忽然又失踪了，华延心还不相信，后来他终于相信了，陶然是真的失踪了。
    找不到陶然，拿什么给周国？
    倒是有消息说姜孝其实没有死，在朝发，有人听说过一位姜公子死里逃生。华延心正想派人看看究竟是哪位姜公子，叶云和近文的战事就那么爆发了。
    事到如今，再责备也没有用。华延德只好命华延正带一半禁卫军前去德远支援，命京都总护卫和正副都护卫率两万禁卫军支援近文，剩下三万士兵拱卫京师。好在南方大慎国国力不足，尚未发难，而景国的东边是绵延无际的大海，没有敌国存在。
    如此，拱卫京师的人马忽然减少到三万人。
    同时，太子下令封闭京城，只许出不许进。宵禁时间提前了两个时辰，所有商家上交战时税，举国上下，但凡精壮男丁，皆应该参军，保家卫国。
    各地的征兵进行得轰轰烈烈，百姓家的男儿纷纷上了战场，京城脚下，却依旧歌舞升平。那些公子哥儿们，丝毫没有因为国家腹背受敌，而放弃自己纵情享乐的机会。
    严思照依旧每日出门同那些公子哥儿们厮混。而阿星这边，她的父亲，曾经的血祭司，已经在京城全面封锁之前的一天，来到了景国国都。
    祭坛早已没有了血祭司一方的位置，却有一些死忠，依旧在坚持着，等待他们的大祭司回归。
    这一切都是大祭司手中握着的牌。
    阿星听闻严军南下，隐隐知道大概他们此行的任务就要结束了。
    他们此行的目的，不就是帮助严国更快的战胜景国，拿下这片大好江山么？她一开始以为他们会干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谁知道他们就这样吃吃喝喝玩玩闹闹一路到朝发，叶云城顷刻之间就被严军攻破了。
    接下来是德远。德远不知道能撑多久。华延正率军出征，王府上下简直提心吊胆，成日里没个安生。阿星常常去看望王妃们和小公主，正王妃牵挂华延正，连日睡不好觉，赵美人才出月子，身体虚弱，也是茶饭不思，竟瘦了好大一圈。唯有小公主，因为太小了，随时都能露出天真灿烂的笑容。阿星只要取下腰间挂着的金铃铛轻轻摇一摇，她就会咯咯笑个不停。
    小公主的笑声，和王妃们的叹息，在正王府形成了十分鲜明的对比。阿星不知道为什么，心中十分难过。公主还那么小，她的父亲却上了战场，生死未卜。最让她觉得难过的是，偏偏让他们感受此等痛苦的，就是严国的军队。
    阿星不知道该向着哪一边。一方面，她当然希望严国军队能够百战百胜，一鼓作气拿下景国；另一方面，这些人该怎么办呢？正王府的家眷，还有景国的百姓们，千千万万的刚出生的孩子，或许在这场战役中会失去他们的父亲。
    国将不国，一旦景国陷入被占领的混乱，说不定这些孩子还会失去母亲，甚至是自己的生命。
    阿星不由得抚摸着隆起的小腹。同样都是婴儿，她腹中的孩儿恐怕就能享受无上的荣华富贵吧？
    这世界对待生命，是如此的不平等。
    父亲来到京城，只和阿星见过一面，便匆匆离去。他们总是有忙不完的事，总是让阿星处在无尽的等待当中。
    而让阿星没有想到的是，接下来会发生的这一桩意外。
    那是在大祭司到达景城的五天之后。朝发的码头上，忽然烧起了熊熊的烈火。码头上全是木船，紧紧停靠在一起，这一场大火蔓延速度极快，不多时就将整个码头的船全都点燃了。
    许多军民来救，竟然就不下来。那火在水中燃得愈发旺盛，官兵们才注意到，那竟然是利用桐油点燃的大火。
    可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大火从码头蔓延到岸边，冬风大作，吹动火势蔓延，瞬间将整个京城由西到东点燃，大半的房子被吞没在火海之中。
    纨绔子弟们的饮酒作乐，总算是中断了。严思照回到家中，如临大敌，带着手下人参与救火，在越家宅子和火海之间动作，将前面的房子能拆的都拆个精光，做出一条隔离火势的地带。而越家宅子又处在上风方向，大火并没有朝这边蔓延。只是逃难的人纷纷往这边涌来，越宅也被涌来安置无家可归的百姓，最后阿星和严思照是跟着正王府的家眷一起，同一些皇族远亲之人一同逃到了猎宫之中躲避。
    大火直烧了三天三夜，半个京城尽化作一片焦土。城中百姓死伤无数，而那些引起火灾的桐油，却查不出来源。
    或者说，景国如今内外交困，腹背受敌，根本也没有那个精力去追查，究竟是什么原因，引发了这场大火。
    阿星看着朝发一座繁华都城，瞬间沦为半城飞灰，心中五味陈杂。而猎宫之中的众人，脸色就不那么好看了。不少人垂头丧气，甚至有人认为大景国气数已尽，接下来不是被严国攻陷，就是被景国攻陷了。
    京城之中的百姓，大半开始逃亡。北方有严国大军，西方是周国水军，东边又是大海，似乎只有南方可以去。继十多年前那一次大举北迁之后，景国迎来了一次大举的南迁，短短三天的时间，在大火中幸存的百姓们几乎走了一半，由于太子下令是许出不许进，等到命令改为进出一律禁止的时候，半数的百姓已经出城了。
    皇族之中也有人不愿意呆在京城，想要逃离这片焦土的。
    皇上得知这个消息，早就气得昏迷不醒。皇后和太子日夜守候，分身乏术。听说猎宫里暂住的皇亲们竟然也有逃亡的念头，太子便派了一支禁军分队过去，守住猎宫，若有敢逃亡者，一律就地处决。
    此举在猎宫之中引起不小的震动，尤其以昭贵妃的娘家人最为躁动，竟然集结了国舅府的府兵，想要强行冲破禁军的阻拦。
    严思照借口自己并不是皇亲国戚，命手下也加入了反抗的行列，有了严思照一伙人的加入，国舅府府兵顿时战斗力大增，一时之间将禁军杀了个措手不及。由于太子派来的禁军数量有限，无人拦得住他们，被严思照带人硬是撕开一个缺口。猎宫皇族纷纷往南逃去。
    严思照带着人一路护送，眼看就要逼近城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