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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夫人看得出,丽容只在她爹娘那住了一宿、就提出去田地城祖居,一定是她的父母也没给好脸色。(?(?(?(?(
因为她此刻说话时眼睛都是红肿的,强忍着哭腔。
被尚令休出门、从长安失魂落魄地被人送回来,这很丢人的。
牧场村的人们最初以为,这只是丽容的归省,但他们在七夫人的脸上,看不到一丝富贵还乡的优雅,反而连眼睛都不大好抬。
大管家高白、高白的夫人菊儿,只是匆匆将丽容送到,便立刻起身回了长安。高大人没吩咐,因而也没给丽容留下个侍候的丫环、仆妇什么的。
崔夫人想不出什么话来安慰丽容,这个伶俐的女子一直以来都给她很好的印象,包括两人在西州的日子、去黔州抗旱的日子。
而很明显的,让丽容留在牧场村,丽容会更难受。蚕事房、织绫场处处都是熟人,见面说什么?
她就连牧场新村原来的家也不能进了。
夫人从自己的仆妇中派出一个来、再给丽容安排了一名小丫环随丽容到田地城去,告诉这两个人一定要好好照看丽容,尤其不能让她想不开。
崔夫人对两人说,“丽容虽然离开了长安,但她还是我的女儿。”
丽容听了再也忍不住,扑到崔氏身上痛悔地呜呜哭泣。
回到西村的那晚,父亲一听说她回来的原因,当时便气得不知说什么好,“真给我们丢人,怎么不死在长安,还跑回来现眼做什么!”
老汉拿着扫地笤帚追着打女儿,丽容的娘在中间拦着,几笤帚全打到老太太身上,笤帚把儿也打断了,
“都是你养的好女儿!原以为只是丽蓝命苦,原来这个更不让人省心!放着人上人的好日子不过,非不往人里走,我连门也不能出了。”
这么个情形,丽容还怎么在牧场村住呢。
二哥高峪和邓玉珑出面,给丽容套了车,除了行李居然也没什么好拉的,丽容只挎着她从长安带来的小包裹,与丫环、仆妇上了车。
田地城她的祖居还是老样子,不过此时看上去处处显示着阴冷。
乡亲们在坊口迎着,人帮着提东西进子,打扫两间屋子、窗纸重新糊了一遍,人担了木柴过来,又将生火的灶也帮着掏了,火生起来。
街坊的大娘嘀咕说,高大人官升的大了,人也变无情了。
立刻他的丈夫制止道,“你一个乡下女人知道什么,敢胡说丽容长安的家事,以为长安人人都是乡里乡亲,做事不小心哪里行?再说你那小孙子,到眼下仍吃着庭州的津补,这可是高大人在西州时定下的规矩!”
丽容听了,立刻就想起高峻来,眼泪一下子就淌下来了。
她此时也识到,自己在长安干得真是点大发了,居然敢插手到宫廷的事情中去、去掺和一位五品才人的命运。
在长安时她不觉得这件事多大,但一回到这座陈旧的祖居,这种反差就显出来了,因为出面来见她的最高官员,只是本城本坊快六十岁的坊正。
那时她是尚令的七夫人,使个小小的手段,就能见到长安出放三千宫人的名册,并且大胆到在那上面动手脚。而此时她其实只是个坊民了。
崔氏派来的丫环仆妇一到田地城,便紧紧地盯住丽容,真怕她什么想不开的。两人做了饭与丽容吃了,又一起躺下来,听听她睡了,两人这才敢睡。
但在半夜时,丫环就让仆妇用力地推醒了,“你快起来!”仆妇是被冻醒的,外头下雪了,她发现丽容不在屋里。
她们慌忙穿衣爬起来,跑出去一看,丽容正站在子里,一动也不动,身上早就落满了雪了,像一尊雪塑。
而她的身上只穿着衬衣,身上冰凉。两人拂了她身上的雪、将她扶到屋子里来躺下,马上就浑身发烫了。
第二天,高峪的第二架车子又到了,拉来了丽容的父母。老头子直到丽容走后也没消气,当晚就咳了血,说死也要死到田地城来。
……
长安永宁坊高府,送丽容走后,众人回府来,沉浸在沉闷的气氛中。
属于丽容的那套房子上了锁,丫环也另遣了。丽蓝回后宅来每次看到,心就一阵刺痛。
她与崔嫣的中间是丽容的屋子,此时再看,就好像自己单独让姐妹们分隔出来了似的。
丽蓝认为妹妹得了这么个结局,自己这个当姐姐的照看、点醒不到的责任。说不定西州的父母此时也正在数落自己这方面的错处。
同样不大得劲的还柳玉如,丽容离开后她也同样不开心。
不得不承认,当初丽容进入这个家中时所使的手段曾经令她不快,但这样的结果也不是她乐见的,仿佛是自己找后帐。
她想找个机会同高峻诉说诉说,但高峻马上忙碌起来。
长安的官场风起云涌,而且一半的原因也是他身不由已地挑动起来的。
龙兴牧场押送金焕铭过程中,辽州都督李志恩的行径,尚令是绝不会放过的——自他出道以来就没放过一个类似的。
他可以放过王允达,因为王允达一门心、也不掩饰地与自己做对,但人却简单的很。他也可以放过王达,即便王达偷偷写信到长安污告,那也是他自己的事。这哥俩充其量,做法也就是点真小人。
他也可以看在崔夫人的情面上放过李弥,一个道理。
但一个小小的罗全,却丧命在高峻的手下。这人为达目的,不惜踩烂了众人辛苦制好的砖坯、冬月里放火焚烧牧草场、置牧场中多少的马匹于不顾,又逃到当时仍属敌对的颉利部去、反过身来坑害西州,这就不是人。
当初,李士勣递上松漠都督府的军情、并轻飘飘提出应对之法——禁绝闲人越境时,高峻就已经猜到了李士勣的小算盘。
他就是要看一看,对于龙兴牧场的越境之事,李士勣和他的嫡系们到底要怎么做。
此时在高峻的眼里,这个辽州都督李志恩,不顾大局、动用公权行私利之事,简直也不是人。
兔崽子,高某要让你在辽州都督的位子多坐上半个月,高某就回西州去,没资格做这个尚令了。
高峻知道这都是兵部侍郎李士勣授的,那么这件事就更不能拖延。这就是他的行事风格,的时候行事照顾得面面俱到,而的时候毫不掩饰用。
当初,刘敦行的身后站的可是太子中庶子刘洎,刘敦行仗着父亲的权势在西州胡作、惹毛了高峻,高峻也同样是不留情面的一脚。
高峻倒要看一看,水泼不进的东北军界是个什么反应。
尚令在朝堂上直截了当地提出:松漠及室韦部新近发生的事件,暴露出辽州一线反应迟钝,简直毫无建树!
辽州这个地方,是沟通内地与高丽前线、内地与北部羁縻州府的枢钮地带,派个低能人坐在那里不合适。
他就是这么说的,丝毫也不掩饰。
这让满朝的大臣们头一次见到了尚令的另一种行事风格,不绕圈子、不计后果,说这话时连一眼也不看站在旁边的李士勣。
李士勣的喉头一连动了几动,也没敢吱声,内心的惊骇无以言表。
高峻这番话用在营州也同样适合,而且看起来,营州沟联内地与北部羁縻州府的作用更大些。
但他不说营州只说辽州,那便是已经明确表达对辽州的不满了。
李士勣寄希望于太子殿下站出来说句抹稀泥的话,太子也可能问一问自己的想法,那么自己就可稍微地讲一讲了。
高峻摆明了要动李志恩,说一位中州都督是“低能人”的话都讲出来了,而辽州又那么的重要。
但真让他动了李志恩——这个对自己一向言听计从的人,那么他在幽州、营辽一线的根基也就出现动摇了。
李士勣拿眼睛去看太子,发现太子也些吃惊,他觉得门儿,支着耳朵听太子是什么态度。
李治道,“尚令所言,寡人也感觉。”
李士勣的心一沉,太子居然连一句转圆的话都没。
李治道,“能做到刺史高位的,总些能力的功绩,但不排除享受日久,便心懈怠、求稳顾私。但边疆重地就不适合他了。但不知尚令什么好的地方安排他呢?”
高峻也暗暗舒了口气,回道,“殿下,这个我没仔细想过,但接替辽州都督之职的人选倒一个。”
“是谁?”太子问。
高峻看了看江夏王李道宗,王爷站出来道,“微臣举荐新任雷州刺史——李弥。此人弓马纯熟,适合辽州环境。”
李道宗说罢,又瞟了赵国公一下,赵国公乐得送个人情,也道,“王爷所提此人,真是恰当之至!李弥在黔州时即崭露头角,很些勤勉的姿态。”
他的小儿子长孙润在兵部新贵,此次迎接龙兴牧场人时又大露了一次脸,在高峻的手底下正是前途无量。
那么他小小地、削弱一下李士勣这个兵部的老侍郎未尝不可。
李治说,“尚令也是这个吗?”
高峻道,“正是此人。”
“那就暂且定下,待寡人去禀明了陛下知道。”
就这么,辽州都督李志恩从辽州卸职了,而李弥,从国土的最南端一下子成了北部重地的首官。
人们发现,在翠微宫里的皇帝显然注力不在这件大事上,他只是简单地将李志恩、李弥两人来了个对掉,让李志恩去了雷州,出任下州刺史。
而李弥,因当廷三位大员的联合举荐,一下子到辽州出任了中州都督。
从这件事情上,人们再看到了军界力量的此消彼涨,也看到了尚令做事的雷厉风行。另外……难道雷州就不是边疆重地?!
幽、营、平、辽一线向来没谁敢轻动,太子监国之前好长的一段日子,皇帝都没过类似的想法。
但高峻在朝堂上的一个建议,寥寥数语,这个常态便被打破了。
大臣们只在面对自己的至亲家人时,才敢将这件事讲出来,“尚令到长安这么短的时间,便敢动英国公的人,简直太些不可议!”
“总之要是我的话,刚到长安,也未培植什么力量,突然的便对北方军界开刀,是万万也不敢的。”
“老爷,你能与尚令比么?他行事可不是莽撞!你看看自他出道,大唐的东、西、南、北,哪里不是老老实实的?陛下不放心的话,怎么能到翠微宫休闲这样久!”
“再说,李志恩再不好惹又能怎样?难道高峻怕他翻脸?还是先看一看铁瓮城那个万箭穿身的金焕铭。”
“总之依本官看,这是陛下苦心布好的局面呀!太子年轻、宰辅也年轻,两个人行事都不拖泥带水,动个封疆大吏像摘个柿子,看来这可真是要开六部新风了,本官从此也要抖擞起精神来!”
接下来,泉州赈灾一事也了结果,灾民得到了妥善的安置,也没出现大役。鄂州、荆州、扬州三位长史已各返任地,长安对他们不但多勉励,而且各人都升了一级散阶。
而工部的水部郎中王盛泰,随即出任了正五品上阶的御史中丞,升了两阶。
户部的仓部郎中郑叔矩提任了谏议大夫,也升了两阶。
刑部的都官郎中翟沈生升任了给事中,也升了两阶。
人们算是看明白了,凡是随着尚令干事的,总能站到露脸的位置上。
连建州的刺史王茸,以赈灾初期的三船快粮,也受到长安的褒奖和勉励。
这些人、这些事,无疑在吏部都要备案的。的人虽然当时没见提升,但无疑的,已经站到提职线的后边等机会了。
尚令的眼中不揉沙子,辽州四名巡江的小兵康三郎、刘大篓、刘二篓、钱够使,同时出任了辽州城四个城门的令史,流外三等。
当然,这样芝麻小官的任命不必由尚省下达,尚令只是专门去话,给钱令史改了个名子,叫“钱能使”。
钱再多,你得能用才行,听起来也很不错了。
英国公李士勣在朝堂上不敢吱声,但回家后大发雷霆,冲两个丫头撒气,非说她们端上来的茶太烫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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