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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说。”
“杨某自认虑事还算周详,却不知哪里露了破绽?”
岑含坦然道:“初时我只是觉得有些奇怪”
杨忆之饶有兴致道:“愿闻其详”
岑含缓缓道:“首先,我所知道的关于‘天下’的一切,都来自两个地方,其一是杨家的口述,其二是面对面与‘帝君’手下的人交手,除此二者之外并没有从第三者口中听说过这个组织。按理说,一个正在以武力蚕食整个江湖的势力,已经没有办法再隐秘到此等地步,多少该有人提起,但事实并非如此,这就由不得我不奇怪了。”
杨忆之点头道:“确实如此。”
岑含继续道:“然后,杨家号称与‘天下’对立,但蔺姑娘几次遭遇危机,我这边二度与之交手,期间都没有见到一个杨家的人。诚然‘天下’做事隐秘,难以预料,但作为对手的杨家本身也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力量,次次都对对方的行动浑然不觉,来不及采取任何行动,未免也说不过去。”
“还有呢?”
“还有就是扬崇义在招募我这件事上表现得太过热心了。一而再,再而三;哪怕我后来已经表明立场与‘天下’对立,这个形式已经不重要,他还是那么执着。也是让我心生疑窦的一个原因。”
杨忆之微笑道:“岑先生果然心思缜密,不过这都是些似是而非的东西,若是解释得当,也未尝不能说通。”
岑含也微笑道:“忆之先生说的是。真让我觉得杨家有问题的,是一个人。”
“谁?”
“曲兄”
曲听风一怔,道:“我?”
岑含点头道:“说得确切一些是杨家对你的态度。自打扬崇义跟我聊起你时,便抱有不小的敌意,一开始说你是‘天下’的人,诱导我与你为敌,你也确实暗中跟踪我,让我一度信以为真,后来你我交心,我自知你只是对溪儿一片痴心,再后来你为调查‘天下’被重伤,几近丧命,更是在人前洗脱了嫌疑,但有趣的是,扬崇义对你的敌意自始至终没有半分动摇。也就是从那个时候起,我真正起了疑心,你与杨家的冲突说到底只在溪儿身上,敌视你无非是要追求溪儿,但扬崇义对溪儿并无爱慕之心,这般势在必得到底为的甚么?至少明面上蔺家还没有足够让杨三公子牺牲到这个地步的东西,那么是不是还有甚么别的我不知道的理由?”
“所以也就是这件事,把岑先生的目光彻底引到了杨家身上。”
岑含道:“然也。”
杨忆之道:“那为何你能猜到我就是‘帝君’,或者说杨家就是‘天下’?”
岑含笑着看向乐心,道:“这就得谢谢这位了。”
乐心撇了撇嘴,笑道:“看来我是帮了大忙了。”
“确实是帮了大忙,若非你告诉我,当年我师姐被朱麒擒去时扬崇义并没出远门,而是闭门躲着我们。我就没法真正确定杨家并不是‘墨宗’那种路数,而是权衡利弊的老手,当初躲着我们,是不想招惹‘冥府’,那如今所做的一切,自然也是另有目的。包括‘天下’有所行动时看不到杨家的人,一两次看不到,或许是不及察觉,也或许趁机直奔对方据点釜底抽薪;但次次都是这样,这两者就都不是了,只能说杨家和‘天下’并非敌对关系,而相互制衡的合作关系下,也不会这么放任对方,那么剩下唯一的可能性,就是这两方势力,根本就是一拨人。”
杨忆之抚掌道:“精彩精彩!‘绝仙手’智勇双全,果然名不虚传。”
岑含轻叹道:“这次是真的运气好。谁能想得到我竟会与曲兄交心?又有谁能想到,解开谜团的关键,是一个从千里之外赶来的人?”
杨忆之沉默。
“现在忆之先生的疑问我已经解开,该先生替我解惑了。”
杨忆之淡然一笑:“知无不言。”
岑含平静道:“我只想知道三件事。”
“哪三件?”
“第一,杨家是怎么发现我在这嘉兴城中的?”
“此事说来话有些长。大致是我们本在城中,你的医馆也开在城中,你若医术差,我们倒还发觉得不了,但可惜足下医术过于高明,名气大了难免引人注目,自然也就藏不住了。”
岑含苦笑道:“原来如此。那第二个问题,杨家为何这么执着地要招揽我?按理说如今‘冥府’覆灭,‘墨宗’元气大伤,杨家已经是实质上的武林第一大势力,即便要一统所有门派,也只是费些时日,而我也已退隐江湖,不会出来与你们为敌,何必多此一举?”
杨忆之笑道:“非也。杨家招揽先生并不是为了这件事,而我们对先生的招揽也不是如今才开始。”
岑含一怔,道:“此话怎讲?”
“遥想当年,君初入江湖便结识我们杨家,彼时你与神刀将军虽武艺尚显稚嫩,但气度已颇不凡,尤其面对朱麒那样的人物仍无畏惧之心,其时我便对你二人动了心思,可惜没多久神刀将军便投入李嗣昭麾下,而足下也不知所踪,只得暂时作罢。后来再听到足下的名字,已是你声名鹊起之时,先是半年里打败了许多江湖上的成名人物,后又挫败‘冥府’的‘黑白无常’和牛头马面,杀了‘崔判’,最后在‘阎王’朱麒的追杀下安然脱身,动静不可谓不大。说来也巧,当初被你们讹了一笔的毒龙寨托庇于我杨家,我还派过人去取回,却不料足下武艺精进,落得个大败而归,倒真是吃了一惊。”
岑含乐心恍然:“原来毒龙寨是你的人?”
杨忆之微笑道:“当初我派去的四个人,有两个足下还认识。一个是崇义,还有一个便是小女。”
岑含脱口道:“令千金?”
杨忆之道:“小女单名一个‘英’字。也是冤孽,她素来心气高,那次回来却对足下一见钟情,只可惜终究是一厢情愿,即便以身相许,将你照顾得周周到到,也终不得垂青,只能怪她无福了。”
岑含脑中“嗡”的一声,喃喃道:“殷扬,杨英!原来如此!”
杨忆之继续道:“那一次过后,我本想派人邀请足下,不想又有变故,人还没派出去,便听说你已北上抗击契丹。之后便是你杀了耶律玄的消息,后来又斗‘墨宗’,破镇州,名声越来越大,也越来越受李存勖器重,招揽你就越发不易了,乃至到后面慢慢成了敌人。”
岑含年头一转,道:“先生是为朱梁效力?”
杨忆之哂道:“算不上。只不过精心布局多年,好不容易把朱子暮逼出朝野,又卸了王彦章的兵权,大权在握,结果被李存勖一道奇计,尽数化为乌有。中都一战,王彦章遭擒,‘墨宗’几近全灭,曹州一战,朱子暮身死,‘冥府’江湖除名。在曹州时,我暗中调集自己的人马故布疑阵拖住李存勖,本指望朱子暮顺利取下李嗣源的人头,然后合力击杀李存勖,结果没想到他也败在你手里,把命留在了曹州,当真是后生可畏。”
岑含乐心面面相觑,心中震惊难言,谁能想象得到当年这支神秘的人马,竟然会是杨家。
“不过可笑那李存勖终究也不过是个目光短浅之辈,宠幸伶人宦官,大业未成,自毁人心,愚不可及;你二位能及早抽身而退也是明智之举。顺便提提方才第一个问题,岑先生儿时长于嘉兴已经不是甚么秘密,自你半年前不知所踪,我就留了人在这里,你不回来便罢,但若回来,终有一日能让我们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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