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之极爱》第99章：和事佬

    林志兵把车泊好，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到马路对面的小卖部去买纸巾。
    上午从看管所回来的路上，姚裕显就要他谈谈这个女孩。大概他深谙这个世道，认为这个女孩无非是想靠自己年轻美貌的资本搭上有钱人，过上阔太太的生活。林志兵其实对格灵了解不多，只能把自己所知的一些说给对方听。
    姚裕显听完就决定下午去学校见见这个女孩。去了学校没有找到，哪知格灵打电话过来了，就发生了车里的这一幕。
    两人的对话，他听得一清二楚。现在他才明白格灵为什么不选择和姚宇蓝在一起。拒绝金钱物质的诱惑，坚持自己的人生梦想，确实是个很有主见和定力的女孩子。
    格灵不明白姚裕显带自己到这里来做什么。他的兴致似乎很高，问她这一带的环境怎么样？她环顾一下四周，只见牌楼林立、画栋雕梁，绿荫叠翠、花团锦簇。青砖石板地面一处一小景，新拓建的沥青柏油路十分开阔，整洁干净，人行车辆井然有序。
    “挺好的，既有现代的高端时尚，又有园林式的复古清雅。人文气息比较浓厚，这里住的居民一定比别处更有幸福感。您觉得呢？”
    “总结得非常精辟，果然心有锦绣。”姚裕显点点头，面露满意的微笑，又带她朝前走。
    格灵暗想这有什么好夸奖的，说些文绉绉的话，识点字的人都会说。要说厉害是那些城市建筑设计师和能工巧匠。随他继续朝前走，这时才发现林志斌不见了。
    “看看这些雕塑，一个个挺有趣的。这个小石塔多精致，放在花圃里不怕被人搬走吗？”
    格灵顺着他手指方向看过去，旁边的花圃确实立着一尊三四十厘米高的小石塔，设计精巧逼真。凑上去细看，才发现石塔里面设有灯炮，应该说这是一座小石灯。于是笑着回头说“叔叔，里面点着灯，搬不走的。”
    “你这叫画龙点睛，一个点字和石塔连在一起，听起来就有意境多了。”姚裕显忍不住又点头夸奖。
    格灵耳根一热，都有点不好意思再开口说话了，感觉这个怪老头一下子变了，变得和蔼可亲了。
    林志兵回来了，手里拎着一个购物袋。
    “姚董事长您喝水。”他拧开一瓶矿泉水递给姚裕显，又看了看格灵问，“还需要纸巾吗？”
    “现在几点了？”格灵摇摇头，接过他递过来的水，心里只想着老爷子什么时候回家，好让林志兵送自己去把事情办完。
    “走，我们过去那里看看还有什么景致。”姚裕显喝完水就大步朝十几米外的一座恢弘的石雕大门走去。
    “大哥，怎么回事？”格灵跟在后面，小声地问林志兵。林志兵摇摇头小声应道“我要是知道董事长的心思，就不要当保安了。走吧，一起去看看。”
    “我还有事呢？”
    “我知道，事完了我就送你过去。”
    三人走近石门，抬头望着高耸的青花石牌匾上刻的几个苍劲有力的繁体字石头城笋江公园。石门与旁边几座拔天巨笋和祥云流水环绕镶嵌的石雕连在一起，一脉相承，拙朴大气。
    老爷子放着自己儿子的事情不管，还有闲情来逛公园，是不是被儿子气过头了？
    格灵默不作声地走在最后面，心不在焉地看着公园里的风景，头脑里竟然在想看守所里的姚宇蓝现在是不是也很无聊。没有手机，没有书籍，只能呆在小房间里，一定无聊透了。他爸应该快点想办法救出他才对啊。
    姚裕显回头走到她的身边又问她这里环境怎么样？她抬头看了看，沉默了。她得想个法子让老爷子打消游园的兴致。
    “好是好，就是石头太多了。什么青花石、汉白玉石、花岗岩、乌岩石、石灰岩、鹅卵石，满眼都是石头。”
    “姑娘，你怎么懂得这么多，我活了这么大年纪都不懂这些石头。”
    妈呀，一不留神多说了几个字，又被夸成这样。看着怪老头还带佩服的小表情，笑眯眯地看着自己。格灵怎么突然觉得他有点可爱了，至少比他儿子招人喜欢。
    “叔叔，您太谦虚了。是因为我家乡有很多石头，所以了解一点。”
    “这个多功能湖设计得真好，既能排涝又能蓄水引到下个闸口发电。你瞧，湖面外观也是精心设计过的，祥云状，预示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姑娘，你发表一下意见。”
    “叔叔说得很全面了，晚辈才学疏浅，对水利工程不懂。”
    “那你谈一谈设计，你们学艺术的，这方面应该懂。”
    “那我以游客观光者的第一印象来说吧。从大门进来，青花石门很高，给人一种轻微的压迫感。进来之后，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水榭凉亭、荷花鱼池给人如进小庭别苑，这就给观者造成视觉和体验上的错觉，可能是我还未有领悟园林设计者的意图。”
    “哦，那你认为可以打几分？”
    “六十分吧？”
    “不能多一点吗？我觉得很好啊，在别处我都没见过这样的石头公园，高分一点嘛。”
    “高分一点？”格灵有点不明其理地看着对方，难道这园林跟他有关系吗？反正是无关紧要的闲聊，就做了顺水人情吧，不过她也很坚持自己的想法，“打七十分，再多就是我不诚心了。不过您刚才说的这片湖，现在再看看确实很壮观。无风临湖而立，让人感觉‘水平初平云脚低，绿杨阴里白沙堤’心静如水；起风水浪翻滚时，又会生出‘不尽长江滚滚来，奔流到海不复回’的惆怅感。”
    “那可以打多少分？”姚裕显点点头，往前走试图靠近那深不可测的湖水。湖边没有任何保护设施，人一旦靠近，稍不留神就有落水的危险。格灵想也没想上前一把拉住他。
    “叔叔，不要靠太近，太危险了。”
    “他们为什么不设一些栅栏，多危险啊。就凭这一点我只能给它打五十分。”
    “就这么一点分，都不达标了。”
    “公共场所本来就是要安全第一，其次才是游赏。”
    “嗯，说得有道理。我们再走走看一下。”姚裕显感激地握了一下她的手，继续兴致勃勃地朝前走。路过一片树林，突然看见草丛里的一只猫头鹰和小刺猬石雕，哈哈大笑起来，“这个好玩，怎么会想出来猫头鹰捕捉刺猬呢。一个大男孩设计这种小孩子气的东西，是不是有点好笑。这个你肯定会打高分吧？”
    格灵简直有些沮丧了，不知这个老头兴致怎么这么好，看个没完没了。
    “九十分吧。”格灵心不在焉地回应他，放眼浩如烟渺的湖面，根本没瞧什么老鹰捉刺猬。
    “这个园艺造型也不错，你看像什么？”
    这是好几种植物花卉组成的造型，初看像一只巨大展翅飞翔的鸟，嘴里衔着花环，细看又是一个头戴花冠，长发飞舞的少女形象。
    “这个一百分。”格灵不等对方开口就先打分了，打算看完这个就直接把他拽走。
    “嗯，我也看出来了，是个妙龄少女捧着一只鸽子。小格，你自己看像不像你？小林，不要一声不吭，你也发表一下。”
    “哦”林志兵摸了摸寸头，不好意思地笑起来，打量一下格灵点了点头附和，“确实有点像。”
    “不是有点，就是按小格的模样设计的，这个设计师一定见过你。”
    自己给自己打满分，哎，真打脸了。格灵红着脸解释“叔叔，你真会开玩笑，我走了。”
    “好吧，我们回去。等宇蓝出来，让他再带我们过来看看。我要当面问他，这个戴花环的少女是不是小格。”
    格灵听了，双脚像钉子一下钉住了，睁大眼睛看着对方，却说不出话来。姚裕显看着她，笑得有些得意起来。
    “我儿子和他同事一起设计的作品。这是他们公司的第一个大型城市景观设计成品，这里现在是海市文明建设的一个全国示范点，这个项目在国际上获过大奖。我这个儿子太低调了，从来不会跟我说他学习和工作上的事情。我一直只知道他学习不用我操心，赚钱能养活自己。这次在清理他以前住的房子，看到那么多的荣誉奖章，我才知道儿子比他老子厉害多了。小格，你说我儿子这么优秀，你怎么就看不上他呢？”
    格灵捧着发烧的面颊，臊得恨不能做只石猴子蹦进石头缝里，再也不要出来见人了。姚裕显见她不说话，又继续推销他的儿子。
    “我儿子要貌有貌，要才华有才华，心地善良，谦虚低调，一个这么多优点的男孩子，你不肯嫁给他，真不知你要挑什么样的丈夫。你嫌他年龄大，男方年龄大更成熟有担当，更懂得爱护妻子照顾家庭。宇蓝有心脏病，是我最大的痛处。我也有心脏病，不也活到今天。小格，你要试着往好的方面想，事情就会美好许多。”
    “姚董事长说得有道理，我也支持你和老板在一起。”林志兵保安也没做傻，跟姚裕显一唱一和做起月下老，“我老婆就喜欢年龄大，我大她十二岁。女人生了孩子，容易变老。我们俩现在站在一起，别人都说看不来两人差十二岁。”
    什么女人生了孩子容易老，这是嘲笑女人衰得快，还是得意他们男人老得慢？这个干哥哥还说什么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会站在她这边，帮她拿主意。就这么帮她的？
    “你们不要光顾着见面吵架，要多看看对方身上的优点。宇蓝是看到了你身上的很多有点，才会这么喜欢你。我也看到了你身上的优点，欣赏你这个孩子。要么你嫁给宇蓝，要么当我的干女儿，我会把你培养成我的接班人，并且把集团百分之三十的股份留给你，宇蓝都没有。”
    今天难道是喜鹊和乌鸦相会的日子？一波接一波，好坏两重天。她也没有做白日梦的习惯啊，怎么会有这种好事发生在自己身上？
    嫁给姚宇蓝，把这个老男人，蠢驴当自己的老公。人家这么优秀，以后不能再叫蠢驴了；老男人也不能叫，应该叫成熟先生。
    做怪老头的干女儿，这个选择应该比嫁给成熟先生更让自己接受。将来做集团的女董事长，叱诧商场，把以前看不起自己的人一眼秒杀，想着就好威风。
    “姑娘，想好了吗？我就宇蓝一个孩子，他的心太柔软，容易受感情影响，只能做些他自己喜欢做的事情。你不一样，有主见，看事准，小林还夸你非常聪明。我想好好培养你，将来让一起宇蓝辅佐你。”
    见面两小时不到，老爷子连将来的路都为她铺好了。什么都不要准备，空手就可以上阵做女强人，当社会名流了？在艺校，她可是没日没夜练习，努力了十几年，汗水不知洒了多少斤，好不容易才考上全额奖学金的d
    大学。
    她看着老爷子张开双臂在等待自己投进他的怀抱，她这个孤儿应该满怀感激和欣喜接受才不会辜负老天的这份恩赐。失去这次机会，恐怕以后再也不会有这样幸运的事了。
    她望向天空，仿佛看见天上的那双眼睛在看着她。阿爸一定在天上看着，那双饱经风霜的眼睛啊，一定充满了悲伤。那么疼爱她的阿爸，曾经也这样一次次张开双臂，迎接她的归来，把她紧紧地搂在怀里，一脸的慈爱。可是她把他害死了，这一生只能活在忏悔里，不配享有父爱。
    “叔叔，谢谢您的厚爱。我的阿爸在天上，他每天都在看着我，保佑我。”格灵双手合十，眼泪飞溅，“他只有我一个女儿，我要把所有的思念都留给他。”
    姚裕显慢慢地垂下双臂，脸上写着无尽的遗憾。看着一时悲伤的女孩，无从安慰，心里愈加执着要把她成全给儿子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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