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情寡意》第30章 30.

    付潋恣去世后, 初意的状态其实和以前不太一样。也许心中的敌人忽然消失失去目标, 又或者是为原本准备做的事情还没来得及实施而懊恼, 总之,这段时间初意的状态浮动很大。
    薄景沅倒是有点怀念她“作”的时候了, 像现在这样。
    扬眉勾唇,手背在身后,问:“你说什么?”
    知道薄景沅是故意的, 初意翻了个白眼,“嘁”了一声,丢下一句“听不见算了”就往大厅里走。走到薄景沅身边,被后者一把捞住, 他揽着她的腰低笑:“别闹, 回去背多久都行。”
    多久都行?
    她家薄总真宠她。
    吃过晚饭, 天色暗了大半。小巷里没有路灯,外婆颤颤巍巍打开门前的小灯,由女学生扶着, 送薄景沅和初意出门。
    两人怕外婆出意外, 不敢让外婆送的太久, 走了两步,便让女学生带外婆回去。
    转头的时候,外婆恋恋不舍地抓着初意的手, 有气无力地说的了几个字,却总是连不成一句话。
    初意心头一热,握住外婆的手, 柔声道:“我知道。”
    外婆这才放下心来。
    目送二人回到那间小屋,两人站在原地没动。
    夜晚风凉,夜空是藏蓝色的,两颗孤零零的小星星躲在月亮不远处,唯有那两颗。
    薄景沅静静地望着,声音也凉:“外婆其实很懊恼母亲的事,有好长一段时间不愿意和母亲说话,但对我从不会冷脸。”顿顿,他低下头,“初意,我有没有和你说过……”
    “我母亲其实是被薄金强/奸的。”
    被强/奸,却对薄金产生感情,从此留在薄家,这才是外婆最懊恼的地方。外婆年轻时经历了脚下土地最动荡的时代,枪口指着自己的脑袋时,她连眼睛都没眨一下,自己的女儿却是……
    斯德哥尔摩综合征。
    初意迎着他的目光,有那么恍惚的瞬间,她好像看到他眼底深不可测的深潭。
    无依无靠的年轻女人,碰上风流的男主人,薄氏家大业大,碰上这种事,什么办法都没有。初意好像明白,薄景沅为何会这般痛恨薄金。
    她静思片刻,伸手,拽了拽薄景沅的衣袖。
    薄景沅语气已经轻松下来:“虽然有李青在,不能让外婆光明正大的享受好生活,但能时常见见面已经不错。”
    初意点头:“人死了,才是什么都没了。”
    薄景沅笑了下,转身往巷外走。
    没有路灯,脚下格外黑,又是没铺石砖的土路,很不好走。初意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功能,照着向前走。
    灯光打开的一瞬,身边的薄景沅蓦然停住。他扣住她的手腕,狠狠往后一拉,初意被迫停住。余光往身后一瞟,初意立刻明白薄景沅为何会如此。
    怕曹铮跟过来,初意一直留意身后的动静,方才一直风平浪静。而现在,小巷的拐弯处,站着不知多少人。初意甚至已经听到属于人的呼吸声。
    有人躲在暗处,瞧这架势,显然是跟踪过来的,只是初意不确定来的这伙人到底是谁。应该不是曹铮,在想要对付曹铮以前,初意已经将曹铮的底都摸干净。
    他喜欢赌/博,欠下的钱数不胜数,经常开口向朋友借钱,借完又不提还钱的事,时间久了,身边连朋友都没有。时至今日,他手中的砝码只剩下那些初意不堪入目的照片,哪还有闲钱雇这么多人来跟踪?
    又或许这不是简单的跟踪。
    薄景沅停了那么一秒后,迅速拉起初意的手腕,将她拉到自己身前,快步向黑影相反的方向走。黑影一见薄景沅有所察觉,脚步立刻加快,也不顾是不是会暴露自己。
    薄景沅揽着初意的肩,压低声音:“放心,他们不会要我们的命,现在你听我的,给你的那位眼线打电话。我们身后有警/察跟着,只是不知道现在在哪,让他出来帮忙。”
    眼线……
    初意心里不是滋味:“这你都知道?”
    薄景沅轻笑:“你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初意不说话了。
    掏出手机,迅速拨了一串熟悉的数字,打过去。两声之后,初意挂掉电话。
    薄景沅一直低着头看,小脾气上来,嘴里哼了一声:“我的手机号怎么没见你背的这么熟?”
    初意:……
    这种时候还有闲工夫吃醋。
    身后有十来人。
    初意并不惊慌,许是这种事经历惯了,高中时常被付潋恣追赶,见惯不惯。又或者是高中的时候,她是孤零零一人,现在则有薄景沅陪着她。
    身子不由自主地跟紧薄景沅的节奏,初意觉得,属于她和薄景沅的这场游戏,可能要以她的失败告终。
    她没法让自己只把薄景沅当成一个普通的合作伙伴,温柔乡谁都喜欢,初意也不例外。即便薄景沅这个温柔乡有点小小的变态。
    双方距离越来越近。
    初意开始计算自己和车的距离。
    高中那几年经常挨打时,初意其实也做了反抗,她尝试锻炼身体,学习一些防身之术。正因为如此,高三毕业后,才会和付潋恣打到直接进了派出所。
    初意静下心后,心里却闪过一丝奇怪的情绪。薄景沅刚刚说,那伙人不会要他们两个的命。
    也就是说,薄景沅知道对方是什么人。
    初意心里一沉。
    正抬眼想看他,身后却忽然传来了打斗声,跟在薄景沅身后的人听见声音纷纷回头帮忙,薄景沅停下脚步。快走了这么久,再停下,汗都没留一滴。
    夜色正浓,初意看不清身后发生了什么,只知道有两伙人打起来了。
    薄景沅站定,微微笑笑:“李牧白办事效率不错,幸好他那个手下怀疑你,跟踪到这边来。”
    初意心里不爽,问:“你怎么知道我认识李牧白?”
    不光认识,两人交情还不浅。
    第一次被付潋恣扒光衣服扔到小过道里时,初意挨了一夜的冻。好不容易联系到人帮她取了衣服,初意穿好衣服就往警/察局里跑,多年的教育告诉她遇到这种事要先报/警。
    高中尚未完全发育的女生,跌跌撞撞冲进警/察局,撞进李牧白的怀里,从此算认识了。
    对于校园暴力这事,其实没办法真的去管,警/察对付潋恣顶多是批评教育,教育完付潋恣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且校园暴力这事,比起身体上受的伤害,心里上的迫害更大。
    周围同学随波逐流,老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幸好初意的母亲理解女儿,坚定地站在女儿这边。
    当时的李牧白只是个小警员,是他带着初意走了程序,在事情得不到落实的情况下,李牧白替初意会了会付潋恣。付潋恣稍有收敛。
    好景不长,没过多久,李牧白被调到A市,付潋恣又开始为所欲为。
    初意和李牧白又碰到还是李牧白被调回北城以后,许是因为初意是李牧白接触的第一个受害者,感情特殊,那以后李牧白一直明里背里帮初意的忙。
    有关付潋恣那几人的大部分信息都是李牧白帮忙调查的,初意的计划李牧白也都知道,原本李牧白不想让初意走接近薄景沅这条路,但来不及阻止,初意已经迈出去了那一步。
    有关吴轩,初意最初只是为了拿到吴轩与付潋恣偷情的证据才接近吴轩,那日吴轩订好酒店的地址是李牧白告知付潋恣的,以银行卡支付地点的方式,付潋恣才会闹到酒店去,也算是给初意解围。
    总之,如果没有李牧白,初意这一路不会走的这般顺畅。
    薄景沅自然也知道,正因为知道,心里酸溜溜的。李牧白能帮的,薄景沅都能帮。别的不敢说,整人的本领,薄景沅是从小练出来的,初意怎么就不找他帮忙?
    哼。
    薄景沅瞥了初意一眼,眸若星光:“因为我得保证头上不长绿草,女朋友。”玩味地加重后三字的读音,他低头看着她,笑盈盈的。
    初意:……
    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种话。
    身后扭打成一团,那伙跟踪初意两人的人似乎没讨什么好,一边吃了亏,转而往薄景沅和初意的方向跑来。其中一个胖子反应最为灵敏,随手抄起一根木棒朝初意砸去,身后有人惊呼:“死胖子,不能动手,你忘了?”
    然而已经来不及,木棍眼看着要砸到初意头上。
    初意本能后退,刚往后退了一步,身子就被薄景沅固在怀里,余光有黑影闪过,薄景沅利落的侧身,一手撑在墙上,护住初意。与此同时,木棍挥了下来。
    砸到薄景沅肩膀上,初意听到他闷哼一声,薄唇抿了起来,苍白一片。
    初意心揪了一下。
    胖子被身后追过来的人猛打一拳,初意听到有人在骂:“你疯了?你他/妈不知道他是谁啊,说了不准动手不准动手,听不懂人话?”
    接着,街边响起警笛声。
    薄景沅手还撑着墙,大半身子倚在初意身上,初意费力扶着,心急如焚。她踮起脚想去看薄景沅伤势如何,后者却伸出空闲的手,按住她的头,让她埋在他肩窝上。
    眼前漆黑一片,她只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清新味道,耳边是他抽气的声音。
    初意到底是个女孩,如果正常上学,现在大学都还没毕业。若是别的方面也好说,但有人替她挨了棍子,她没法平静,心里一抽一抽的跳。曾经很多个晚上,她都在祈求能有人来救她,哪怕是个过路人。
    耳边传来薄景沅低沉的声音:“没什么事,一会就好了。”
    初意脸埋在薄景沅肩窝里,内心波涛翻滚的海平面,静不下来。
    头一次,初意乖乖的任薄景沅抱着自己,没有反抗。
    胖子手里的棍子被身后追过来的人扔到地上,他低斥:“说你傻还真傻,天天就知道吃,还会干点什么?”
    胖子十分委屈:“我最后收手了啊,不是没来得及嘛,再说了,他踢走棍子不就好了,干嘛非得用身体挡。这家伙身手不错,我都记得。”
    初意:……
    听着好像不太对劲。
    她戳了戳薄景沅:“喂,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薄景沅手捂着肩膀直起身,另一手拉起初意,凉滋滋地瞥了一眼胖子:“废话真多,女朋友,我们走。”
    初意:……
    初意咬牙:“薄景沅,你嘚瑟什么,能打掉干嘛非得来挡,你脑子有坑?”
    “恩。”薄景沅点头,顺手把初意拉进自己怀里,“我脑子是月球表面。”
    初意挣扎:“真没发现,你还是有这种毛病的人,要不要去看看精神科啊。”
    薄景沅笑眯眯地拉着初意往车边走,他力气大,初意的挣扎对他来说微不足道。身后的人并不恋战,眼见任务完成无望,拔腿就跑,初意听见几个警察在后面追的气喘吁吁,嘴里嚷了几句,估计是没追上。
    初意知道那棍子是真的打到薄景沅身上,不管他是有意还是无意,都是真疼。她低骂:“活该,疼死你。”
    听了初意的话,还在揉肩膀的薄景沅十分委屈:“女朋友,我这也是替你挨了打,你关心我下好不好?”
    初意:“呵呵。”
    两人站在车边不说话。
    沉默了没十秒钟,薄景沅投降:“我这不是想好好表现表现,女朋友,原谅我吧。”
    初意翻白眼,呵呵地笑:“薄总,你受没受伤跟我有什么关系,我现在关心的是,为什么有一帮认识你的人来追我们,还不让动手。”
    薄景沅慢吞吞地“哦”了一声。
    “是这样,作为一个成功的商人,我……”
    初意冷眼:“说实话。”
    薄景沅神色凝重些许。他静默半晌,手从肩膀上放下来,拉住初意,很郑重:“这件事我真的没法现在告诉你,我只能说……对你没坏处就是了。”顿了一顿,他弯腰附在初意耳边,“除非你……”
    初意:“除非?”
    薄景沅俊眉一扬,笑起来:“除非你答应和我在一起,我才能放心的告诉你。”
    初意:……
    不说拉倒。
    扭过头不理他。
    以阿七为首,追人失败的四名警/察朝这边走来,身上穿着的皆是便服,阿七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到这事该怎么收尾。
    他一直怀疑初意,所以做完李牧白吩咐过后的工作还会私下里调查初意。付潋恣被害时,身边财物都在,明显是仇杀,而初意不光在高中时与付潋恣有过节,付潋恣的小男友吴轩似乎也喜欢初意。
    怎么看初意都很可疑,一言不合杀了人也是有可能的。
    阿七利用空余时间各种初意,这一跟踪,就跟到这偏僻的地方来。跟踪的过程,阿七都有种薄景沅要带着初意跑路的感觉。接着薄景沅和初意进了一户人家,阿七立刻查了,户主是薄景沅的亲外婆。
    没什么可疑的地方,阿七只能在外死等,这一等就等来李牧白的电话,命令他上去帮忙。
    阿七想哭。
    私自干这种事被发现……回去还不知道要怎么挨批呢。
    虽然心里苦,但面上阿七还维持严肃,走到两人跟前,先点头打了招呼,然后郑重道:“初意小姐,我想跟你聊聊。”
    早就知道阿七怀疑自己,初意心里也不惊讶,点点头:“好。”
    阿七道:“不是在这里。”
    初意:“恩?”
    阿七神色凝重:“我想带你去现场聊聊,案发现场。”
    作者有话要说: 薄景沅:疼,肩膀疼。
    初意:呵呵。
    薄景沅:真疼,你来看看。
    初意:活该。
    薄景沅:……,我要打死那个死胖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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