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清纯和真正经》第488章 48.

    姜昱遥没想到, 洪凡会突然说出这种话。
    洪凡继续道:“我也忘了具体时间, 咱们高中当时不是有几个小混混吗, 和韩雅挺熟的,好像也在一起过。有一次他们让我交保护费, 我没同意,得罪了他们,他们为了报复我取消我, 就带我去一条街,本来是去找韩雅的,但是刚好看到谢缈她妈妈……”
    姜昱遥没多想,随口问道:“你怎么认识谢缈母亲?”
    “哦, 有一次家长会上见过, 当时我手机掉了, 她妈妈捡到手机还给我,就认识了。”洪凡的声音越来越低,“当时觉得她妈妈好漂亮, 就记住了脸。”
    的确, 谢缈母亲是个大美人, 谢缈容貌有很大一部分都继承了母亲。
    姜昱遥皱眉问:“什么时候的事?能想起大概时间吗。”
    “应该是谢缈母亲死前不久,大概也就……一个月吧。”
    一个月?怎么会这么巧。
    姜昱遥顿了一下,立刻将男人的资料翻找出来。
    高宏肖, 男,48岁,家住北城的县城, 个体户,开了一间小超市,生活贫苦。
    姜昱遥盯着高宏肖的照片看。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姜昱遥只觉得这照片越看越眼熟。他去公/安局查看资料时,注意力大多集中在姓名和基本资料上,照片虽然也仔细看过,但他毕竟是半个脸盲,登陆在案的又有上万人,他能记住几百张脸就不错了。
    姜昱遥立刻给法医朋友打电话,那头回应,档案中没有叫高宏肖的人。
    姜昱遥顿了顿,起身道:“我去警/局一趟,主任那里你们帮我说一声。”
    聂孟洋:“哎,又走啊,你再请几天假,主任非得冲到你家不可。”
    姜昱遥道:“最后一次。”
    *
    基本的采访做完,已经是下午,途中谢缈带着廖清冶换了地方吃午餐。廖清冶这人虽然出身不错,却没什么总经理的架子,随和得很,在餐饮方面也不挑剔,很得谢缈的心。
    她总怕他山珍海味吃多了,会吃不惯她请的东西。
    廖清冶得知谢缈的顾虑,笑道:“我高中的时候经常逃学,就算是你们口中的不良少年吧,高中毕业才改过来。那时候我家老爷子还健在,每次我惹祸,他都要关我几天禁闭,心情好了给点东西吃,心情不好就把我往小黑屋里一扔。”
    “所以你今天请我吃的这些,对比起来,简直就是山珍海味。”
    谢缈听出廖清冶话中的无奈,礼貌的没再追问。
    廖清冶却自顾自地继续道:“我们廖家,虽然不如林家,但在北城也有一定地位,我说我以前经常挨饿,你应该会很奇怪吧?没办法,老爷子就这样,零花钱也从来没给够过,我虽然出生在廖家,高中的时候却连苹果手机都没买过,买不起。”
    “轮到廖烟就幸福多了,天知道别的老顽固都重男轻女,就我家这个老顽固,重女轻男。”
    谢缈道:“可能老人家喜欢女孩。”
    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接廖清冶的话,如果换做其他采访对象,她或许还能应对,但偏偏廖清冶是她认识的。
    廖清冶勾唇自嘲:“怎么可能。”
    他还想再说些什么,手机忽然响起来,打断二人的对话。廖清冶熟练地拿起手机,看到屏幕上的名字后,笑容却陡然凝滞。他盯着屏幕良久,电话没有挂断的意思,心中不详的预感愈发浓烈。
    不动声色接起来。
    那头只一句话,“廖总,姜昱遥查到高帅了。”
    廖清冶抬眼,看着谢缈,露出一贯温顺的笑容,“不好意思,接个电话。”说着,起身走向洗手间,一边走一边道:“他怎么会查到,我们都有几年没见过他,他还敢来北城,不怕我们活剥了他?”
    “听说他一直住在北城附近的县城,我们当时搜索的地方主要是机场、港口、火车站这些地方,对于北城附近搜索得很松懈。他大概是吃准这一点,才敢留在县城里。他开了间小超市,以此为生,听说来北城是因为女儿病了,他女儿的主治医生就是姜昱遥。”
    “该死。”廖清冶低骂一声,“姜昱遥在哪?”
    “在去见高宏肖的路上。”
    廖清冶道:“赶紧处理掉高宏肖,别让他见到人。”
    对面迟疑一下,“这个,恐怕不行,高宏肖人在医院,不好动手,时间上也不允许。”
    廖清冶皱眉:“你就不会想想别的办法,什么事都需要我教你?”
    话音刚落,身后响起女声,谢缈不知何时走了过来。见廖清冶挂掉电话,她礼貌道:“廖总,今天时间也不早了,要不你先回吧,耽误你一天时间,肯定有不少工作需要你处理。”
    廖清冶迅速整理掉负面情绪,笑道:“没什么事,对了,你回去交过稿子,就算下班了吧?”
    谢缈点头。
    廖清冶晃了晃手机,道:“介不介意陪我一起看场电影?”
    见谢缈迟疑,廖清冶解释道:“我们公司投资的电影,烟烟演的,今天是首映礼,想让你再帮忙写篇稿子。”他开玩笑道,“恩,就是多写点好话。”
    谢缈思索片刻,终是点了头。
    她想,廖清冶怎么也算是姜昱遥为数不多的朋友,能帮的忙尽量帮了才是。
    *
    那头,姜昱遥却怎么都打不通高宏肖的电话。他已得知高宏肖便是高帅,曾有两次因嫖/娼被抓,都被保释。至于其他的,资料上没详细记录,姜昱遥也不清楚。
    他和高宏肖说好在医院见面,马上要到医院,他却碰到严重塞车,想和高宏肖解释一下,让他多等等,高宏肖却关机了。
    想到先前几次都被对方捷足先登,姜昱遥越等越焦躁。
    索性把车丢在路边,用跑的。
    医院附近有条小路,穿过就是医院后门,姜昱遥没多想,转身穿进小路。
    狭窄逼仄的小胡同,连阳光都没有几缕,到处都是湿冷寒潮的阴森感。姜昱遥专心赶路,并未注意到自己身后出现一人影,那人手中拿着一块砖头,悄然跟在他身后。
    直到头部传来痛击,姜昱遥闷哼一声,余光隐约瞧到那人的脸。
    生面孔。
    *
    再醒来是在医院的病房,聂孟洋站在他身旁,额头还冒着虚汗。
    见姜昱遥转醒,聂孟洋最先扑上去,抱怨道:“我从医生涯头一次这么紧张,真怕把你那天才脑子处理坏了,你要是变傻了,谢缈不得来和我拼命?”
    姜昱遥微睁着眼,听到聂孟洋的话,这才感觉到后脑传来痛楚。
    一阵一阵的,隐痛。
    “谢……”
    一开口,更痛了。
    聂孟洋像是知道他要说什么似的,接过话来:“你问谢缈是吧?我问过孟芳菲了,她说谢缈今天去采访廖清冶,下午回报社交过稿子,又和廖清冶走了。听说是廖清冶拜托她替廖烟写稿子,你放心,我已经让孟芳菲转告谢缈,她马上就会到。”
    无数情节在姜昱遥脑中汇集成一道完整的线,尤其是聂孟洋提到廖清冶时,那道线更加清晰。
    姜昱遥一把抓住聂孟洋,手中用了十成的力,抓得聂孟洋神色骤变,险些跳起来。
    姜昱遥忍着疼痛开口:“去、去找高宏肖,别、别让他也出事。”忍着剧痛说完一整句话,姜昱遥脸颊已经憋成紫红色,他紧皱着眉,有汗滴从额头滑落,头上绑着的绷带也跟着不老实起来。
    聂孟洋虽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但还是点头,“你放心,我已经让洪凡去陪着高宏肖了,你好好休息,伤到头可不是小事,你也不想留下什么后遗症吧?”
    “让孟芳菲,去找谢缈。”一句话断成两句才说完,姜昱遥的声音又沉又哑,他已经感觉到头部在像自己抗议,他需要休息,不能再操劳。
    作为医生,他很明白身体健康的重要性,眼下却不得不强行忽略。
    聂孟洋皱着眉,道:“我已经让她去了,你就放心好好休息不行?虽然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你既然这么看重高宏肖,他大概和谢缈母亲的死有关吧?你就放下一百个心,我心里有数。”
    眼下比起高宏肖,姜昱遥却更担心谢缈。
    廖清冶不是那种愿意接受采访的人,他心里明镜似的。他虽然有个在娱乐圈工作的妹妹,但对这些事一向敬而远之,就算廖烟有需求,他也绝不会抛头露面。
    更别提还帮廖烟找人做什么采访。
    除非他今天是有意约谢缈出去。
    联想到过往种种,姜昱遥心底冒出一层冷汗,他猜不到廖清冶要做什么。
    姜昱遥这才发现,他对自己这个童年玩伴一点都不了解。
    也难怪,按照他以前那个乖乖仔的性子,哪会去想着了解什么廖清冶。
    姜昱遥左手捂住头,右手撑在床上,想坐起来。然而身子刚刚向上起了不到十公分,便被聂孟洋一把按了回去,“你有轻微脑震荡,不能乱动。”
    作为医生的聂孟洋,没有平时那么好的性子,语气也跟着严肃起来:“现在就算有天大的事你也要休息。”
    姜昱遥紧皱着眉,太阳穴一突一突地跳。
    聂孟洋知道,姜昱遥这是遇到了急事,他无奈道:“好了,你到底急着干什么,我替你去还不行?”
    姜昱遥捂住后脑,面色因痛处失去血色,煞白一片,看着更像是已经步入死亡阶段的病人,聂孟洋着实被他的模样吓到。姜昱遥头紧了好半晌,才微微放松,他薄唇微启,用尽全力说话,声音却还是如同沙哑后的蚊音。
    他道:“去找谢缈,别让她和廖清冶在一起。”
    *
    电影院内,谢缈陪同廖清冶,看廖烟最新上映的电影。
    凭良心说,廖烟在一众女明星中,演技算是真的不错,几乎是拔尖的水平。她科班出身,愿意琢磨演戏,能有现在的成绩很正常。就算中间没有廖清冶,谢缈也愿意好好夸一夸廖烟。
    廖清冶坐在前排最中央,电影放到一半,廖烟从后台溜出来,摸到廖清冶身旁坐下。
    说起来廖烟的生活过得也算幸福,家世好,父亲又宠她,还有一个疼爱她的哥哥。生活也一路顺风顺水,就连事业都是如此,唯一的小波折也就是姜昱遥拒绝与她炒作恋情,不过这点也被新恋情很快修复。
    恋爱中的小女人容光焕发,连眼中的那股厉害劲都弱下许多,她依偎着廖清冶,声音舔到发麻:“哥,你来啦,我这可是第一次邀请成功,一会结束,你得请我吃饭。”
    同为女人且自认为见识过许多女人发嗲的谢缈,还是打了个哆嗦。
    她想,女人真是个可怕的生物,以后她再也不对姜昱遥作妖了。
    廖烟说完,才看见谢缈也在,脸色当即就没有那么好了。她撅起嘴,声音正常许多,“谢缈也来了,怎么自己一个人来的,和姜昱遥分手了?”她说,“太好了!可歌可泣!一会一定要开个香槟庆祝一下!”
    谢缈:“……”
    行,今天廖烟是主角,她不跟她计较。
    谢缈说:“姜昱遥那样的,这辈子估计不可能找到下一个了,我勉为其难收了他。你加油,毕竟娱乐圈里美女多,一定要抓紧你男朋友,争取早日结婚。”
    廖烟眼一瞪:“你什么意思?!”
    谢缈摊手,“我没什么意思啊。”
    眼见两个女人就要不顾形象打起来,廖清冶笑着隔开二人,他将廖烟打发走,低头看向谢缈。后者完全没因方才的插曲受到影响,坐姿仍旧笔直,脸蛋莹白精致,温柔中又带着一股骄矜。
    若不是刚看到谢缈还嘴的样子,他还真以为她会是个矜持的淑女。
    廖清冶忍着笑,道:“烟烟就那个性子,你怎么也和她一起胡闹。”
    谢缈也跟着笑:“诅咒我和姜昱遥,不能忍。”
    这只是原因之一,还有一个原因便是,她觉得廖烟虽然看着小心眼不好相处,实际上却是一个蛮直爽的人,比她遇到的大部分人都爽快。所以她觉得自己即便还了嘴也无妨,不必担心廖烟会使什么小手段。
    虽说如此,谢缈却也留了心眼,她刚才分明听到,廖清冶是第一次来看廖烟的电影。
    突然接受采访,又冷不丁带谢缈来看廖烟的电影,无论如何,谢缈都无法再相信廖清冶先前那套说辞。
    谢缈伸手去摸手机,这才想起,先前进电影院时,廖清冶示意自己关机。
    他认为看电影途中使用手机是对主创团队不礼貌的行为,谢缈觉得有道理,便关了机。眼下她再想开机,却也不好开了,只能等电影播放完毕。
    看完电影,象征性问了廖烟几个问题,谢缈才得以抽身。
    她与廖清冶一同走出电影院,廖清冶提出送她回家。
    谢缈一愣,才道:“我最近……不住在家里。”
    同居这种事,在他们这个年龄实在普遍,原本告诉廖清冶也没什么,偏偏谢缈此时此刻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少见的情绪。
    她很快改口,“那就走吧,正好回去取点东西。”
    电影院离谢缈家不远,眼下又已经是晚上九点钟,街上车不多。廖清冶走高架,一路疾驰,车很快停在谢缈家楼下。他扭过头温和道:“到了,今天麻烦你一天,回去早点休息。要是还要再走,我可以等等你,你上去取东西。”
    副驾驶位上的人却纹丝未动。
    谢缈心中太过震惊,消化好半晌,才将廖清冶的话完全消化完毕。
    她定神两分钟,僵硬的身体才逐渐恢复正常。紧接着,她露出一贯的笑容,礼貌道:“不用了,一会姜昱遥会来接我。”
    廖清冶古怪地笑了下,没再接话。
    等廖清冶的车开走,谢缈立刻拿起手机,看着狂轰滥炸的电话。
    未接来电三十多个,都是孟芳菲和聂孟洋的。
    谢缈心中不详的预感陡升。
    方才一上车她便发现,廖清冶对去她家的路门清。
    这个认知让谢缈有些恐慌,她看着廖清冶一言不发地开车,途中不认路时,甚至主动在导航里输入谢缈家的地址,一句话也没问谢缈。
    谢缈很想问廖清冶一句,他怎么会知道她家的地址,但始终没能开口。
    不是不能,是不敢。
    谢缈想起前段时间私拆她信件的人,现在这个人影正慢慢和廖清冶重合。
    不一定是廖清冶亲自动手,但廖清冶知道她家的地址,一定不寻常。
    谢缈也没心思再上楼拿什么东西,她一边回电话,一边打车去姜昱遥家。电话刚接通,她又不得不更改目的地,活了这么多年,谢缈第三次体会到什么叫做失魂落魄。
    她颤声对司机道:“去人民医院。”
    *
    医院内,林欢与林长治都已赶来。
    姜茂似乎在江市遇到什么挫折,被人摆了一道,现在林长治对姜茂半分好感都没有,关了他的禁闭,也不让他到医院来。姜茂对姜昱遥的死活不关心,一个人在家乐得自在。
    谢缈站在走廊外,望着围在姜昱遥病房的林家人,去留都不合适。
    她知道她应该给林家人接触姜昱遥的机会,她这一过去,林家人肯定会散开,但谢缈又实在放心不下姜昱遥的伤势。
    即便聂孟洋再三保证姜昱遥绝不会有生命危险,但谢缈还是放心不下。
    她已经经历过两次至亲离开,绝不能承受第三次。
    更不允许第三次是发生在姜昱遥身上。
    在她的记忆中,姜昱遥一直是那个虽然别扭着,但每天放学会故意拖时间等她过去的少年。他站在阳光下,会比阳光耀眼,落入水中,也会比凉水更清澈。
    他总觉得他做得不够好,可是他不知道,对于谢缈来说,他是她灰暗生活唯一一点光。
    她假装懂事、假装乖巧、假装做好自己所有应该做的事情。
    上学时努力学习,回家后尽量帮母亲做家务,打小心灵手巧,什么都会做。可遇到姜昱遥之前,她从不确信,自己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做。
    去做记者的理由也很简单,她想洗刷母亲的屈辱,更想等将来自己能够站在摄像机前时,姜昱遥能一眼看到她。
    最起码不会就这样轻而易举分开。
    谢缈常怪姜昱遥嘴笨,不会说情话,连句喜欢都不说。可谢缈这些年对姜昱遥的依赖,她也从没说出口。
    她爱他,爱到了骨子里。
    谢缈无法接受姜昱遥因为自己的事受伤,幸好这次没出大事,否则她大概会直接一刀捅死罪魁祸首。
    站在走廊拐角处看了半晌,她看见林家人一个接一个进去,出来时都面露急色。聂孟洋解释说,姜昱遥只是看起来状况不太好,其实并没有那么严重。
    但谢缈怎么也听不进去。
    她越等越慌,到最后,心跳几乎已经盖过一切声音。
    聂孟洋安慰半晌也就算了,都说情人眼里出西施,如果情人受伤,他们自带的滤镜功能也会把小伤口看成无法治愈的癌症。要是孟芳菲被谁用砖头打了后脑,他的反应大概比谢缈还大。
    几乎到凌晨,林家人才断断续续离开,两个重头人物却没走。
    聂孟洋偷偷溜进去,告诉姜昱遥谢缈来了,姜昱遥便开始漫不经心。
    努力找理由想让林长治和林欢先走,说来说去他们却一定要陪他待一晚,姜昱遥无奈,只好实话实说:“谢缈来了,我觉得你们现在不是见面的好时机。”
    林欢脸色一变,瞪了瞪儿子,然后朝老父亲望去。
    出乎意料的是,林长治没有动怒,只淡淡地应了句,“迟早要见面,这会情况特殊,还管什么时机。”他朝聂孟洋道,“你叫她进来。”
    姜昱遥紧皱眉头,后脑倒是没先前那么痛了。
    没过两秒钟,谢缈走进来,与在林家见面时不同,这回谢缈面上带了愧色。
    林长治瞟了谢缈一眼,仍是高高在上的态度,“丈夫受伤,你几个小时后才到?”林长治的思想里没有男女朋友那一套,确定关系就不能再分开,要是已经在床上滚过,那就是必须要立刻结婚,否则有伤风化。
    姜昱遥脸一红,紧接着便懊恼起来。
    他猜到林长治多半会同意他和谢缈在一起,却忘了林长治是个老顽固,即便同意他们结婚,也会扮演“恶婆婆”的角色。
    刚想开口制止,便听到谢缈拘谨的声音:“抱歉,以后我会注意。”
    姜昱遥向谢缈看去,良久无声。
    若是以前的谢缈,听到林长治这么说,估计会给他上一堂大清已亡的历史课,可今天……大概是在内疚吧。
    姜昱遥有点头疼,他终于明白,以前他内疚时,谢缈是什么样的心情。
    林欢打圆场道:“缈缈有自己的工作,又不能每天围着昱遥转,俩孩子在一起挺好的,你就少操点心吧。”顿了顿,又和颜悦色对谢缈道,“来,你坐这里,今晚你要是想留下,我们就先走了。”
    林长治立刻瞪了过来。
    那意思是,不是说好了今晚不走吗?
    林欢全当没看见。
    等林欢把啰啰嗦嗦的老爷子拖走,已经是半个小时后的事情,谢缈终于能松口气,人趴在姜昱遥床上,看着他苍白却仍俊俏的脸,不肯再动。
    姜昱遥无奈地解释:“外公他年纪大了,以前没这么啰嗦。还有,他那些话你不要放在心上。”
    谢缈有气无力,“放心,我不会记在心上。”
    顿顿,她猛地坐起来,眼中多了几分委屈,她道:“你到底怎么回事,吓死我了。”
    姜昱遥脸色虽然不好,但也没盖住那股深入骨髓的冷淡劲。他一手撑着身体,费力坐起来,道:“查到高宏肖就是高帅,外公说高帅曾在廖家公司就职,公司管理这方面我不太懂,还要请教外公。不过你现在可以去和高宏肖谈谈,他和洪凡在一起,很安全。”
    谢缈眼底凝了泪,咬着下唇走过去,人埋到他胸前。
    也不知是不是在病房待久了,姜昱遥身体异常温暖,谢缈紧紧搂住,几乎无法放手。
    她眼睛抵在他病号服上,努力让眼泪倒流回去,可一部分液体还是打湿了姜昱遥的衣服。谢缈没什么骨气地小声哭出来,“你怎么也不小心点,我都要吓死了。”
    这是谢缈为数不多的哭。
    她一直觉得痛哭虽然看起来能释放压力,对她却没有什么用处,所以即便这些年遇到再困难的事,她也没想过用哭来排解。可一到姜昱遥面前,她便觉得,哭一哭真的能让自己好过不少。
    姜昱遥的心柔成一滩水。
    他一手搂住谢缈,轻声安慰:“我这不是什么事都没有?廖清冶也没想对我下死手。”
    谢缈这才收起伤感,聊正事。
    “已经确定是廖清冶了?”
    “恩,基本上,我已经拜托外公去查廖家的公司,很快会有结果。”
    谢缈想起自己今天才和廖清冶待了一整天,一阵怅惘。
    她问:“会是廖清冶下的手吗?”
    谢缈高三那会,廖清冶也只是高三的学生而已。
    姜昱遥抬眼看着天花板,良久无言。
    他了解廖清冶,事情哪会这么简单。
    谢缈在医院陪了姜昱遥一整晚,两人单独待在一间小病房里,愧疚过去后,谢缈又开始放飞自我。
    仗着姜昱遥现在不能自由行动,这碰碰那动动,不亦乐乎。
    她甚至叉着腰耀武扬威,“姜昱遥,你平时在床上不是挺厉害的吗,今天怎么不说话了?”
    姜昱遥面无表情看着她。
    话刚说完,小护士便敲了病房门走进来,一进来就看见手足舞蹈的谢缈,当即愣住。
    谢缈:“……,你们姜医生需要活动,我教教他。”
    小护士板起脸来:“姜医生现在需要休息,怎么能活动?”
    谢缈:“是,您说得对,下次不敢了。”
    小护士又叮嘱几句,才转身离开。
    谢缈全程紧绷,门关上的瞬间,终于放松下来,然而她一回头,便看见努力忍笑、几乎快要忍不住的姜昱遥。
    谢缈头皮发麻,“憋住!不准笑!”
    姜昱遥点头:“好好好,听你的。”隔了两秒,他挥了挥手机,“反正我都录下来了,以后有的是机会笑。”
    谢缈:“……”
    心好累。
    一整晚,谢缈过得一点安宁都没有。
    第二天起床,谢缈立刻去见高宏肖,昨晚考虑到时间问题,她没好意思再打扰。
    高宏肖守在女儿病房一晚,身旁是守着高宏肖的洪凡。谢缈到病房时,洪凡已经四仰八叉睡在床上,丝毫没有身兼重任的自觉。谢缈给洪凡盖了被子,示意高宏肖跟自己出来。
    时隔多年,再见到这个曾经和自己只有一墙之隔的男人,谢缈心中说不出的怪异感。
    大约是想到母亲,她神色没平时那般温和,素着脸道:“很抱歉,打扰您休息,有几个问题想请教您,如果可以的话,请如实回答我。”
    高宏肖个子不高,身材却很魁梧,谢缈蹬上松糕鞋,看起来比高宏肖还要高上不少。
    他一直低着头,布满老茧的双手用力摩擦,似乎已经知道谢缈来意。
    谢缈耐下性子,等他回话。
    太阳斜映进来的阳光换了一个角度,高宏肖背后冷汗直流,他才低声道:“你是姜医生的女朋友吧?”
    谢缈点头。
    高宏肖道:“姜医生救了我女儿的命……你想问什么,就说吧!”
    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
    谢缈的心莫名沉了下去。她酝酿半晌情绪,才勉强抑制住自己冲上前揪住他的心。谢缈活了二十多年,头十八年,一直和自己斗智斗勇,好不容易遇上姜昱遥,又因为眼前的男人被迫远走他乡。
    说不恨是不可能的,只是她几乎已经放在真相绳结上的手,怎么也不忍心打开绳结。
    就好像如果事情一直没结果,母亲就还活着一样。
    谢缈稳稳心神,沉声道:“U盘是你丢的?”
    高宏肖点了点头。
    谢缈心脏晃了一下。
    “U盘里有什么内容?”
    “廖家公司的财务报表。”
    “你是廖家的人?”
    “不是,我当年在公司上班,做财务总监,敌对公司挖我过去,就……我拿着廖家重要文件跑路,躲了几天。想休息休息,就去一条街……我以为廖家人不会去那种地方。”
    谢缈道:“继续说。”
    “一个月以后我被廖家发现,只好告诉他们U盘丢了,之后又千辛万苦才逃出来。我害怕廖家人再找上门,就带着妻子女儿去了县城居住。后来听说和我一起过的妓……不是,我说你妈妈,听说你妈妈死了,我就知道肯定是廖家人干的。”
    谢缈心头更颤,她稳住声音,问:“你知不知道是谁。”
    高宏肖摇头,“不知道。”
    “韩雅呢,韩雅为什么自杀?!”提到韩雅,谢缈不自觉地提高音量。
    高宏肖吓了一跳,连连摆手:“我不知道啊,韩雅是谁?听都没听说过,她可和我没关系。”顿顿,他咬牙道,“姜医生救了我女儿的命,你让我干什么我都愿意,如果我知道韩雅是谁,也一定会告诉你。”
    *
    谢缈母亲为什么会死,大体顺序已经理清,现在的问题是,韩雅自杀又是怎么一回事。
    看来只有找到真正的凶手后,才能清楚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谢缈回到姜昱遥的病房,只觉得浑身无力,累得紧。
    休息一晚,姜昱遥的状况已经好上许多,他起身给谢缈端来热水,问:“结果如何?”想了想,又补充道,“刚刚外公打过电话,他说高宏肖当年拿走的U盘,里面全是廖家偷税漏税的证据,所以廖家才会急着除掉他。”
    没想到谢缈的母亲是阴差阳错代替高宏肖被杀。
    谢缈舒了一口气,叹道:“果然,做坏事是要遭报应的,老天都看不过去了。”
    姜昱遥皱眉,一手敲了敲她的头,“说什么呢你。”
    谢缈反手握住他的手,抬起头时眼泪汪汪的,“难道不是吗?”
    看见谢缈这又要开始作妖的状态,姜昱遥才放下心来,他劝慰道:“发生这种事,谁都不情愿,事情已经过了这么多年……”
    谢缈咯咯笑起来:“姜昱遥,你一点都不会安慰人。”
    姜昱遥:“?”
    “别忙着安慰我了。”谢缈道,“有这时间,还不如赶快查清楚,当年到底是哪个兔崽子对我妈下的手,我要把他送进监/狱去!”
    姜昱遥:“……,哦。”
    虽然已经找到高宏肖,但为廖家做事的人众多,还是无法确定当年动手的到底是谁。谢缈想到昨日廖清冶特意将自己约出去见面,越想越觉得可疑。
    谢缈问:“你觉得廖清冶有没有可能?”
    “廖清冶?”姜昱遥半抬眼,“他和父亲关系一直不好,高中的时候,他混得最厉害。不过高中时我和他们接触不多,也不是很了解。”
    谢缈奇怪:“你们是一个圈子里的人,为什么接触不多。”
    姜昱遥无言地望向她。
    他能说高中那会,他空闲时间全被谢缈缠住了吗?
    姜昱遥道:“我们换个思路,你家附近当时没有几个能用的摄像头?”
    “对。”
    “治安也不好。”
    “……一条街,你指望有多好。”
    姜昱遥道:“所以可以确定,动手的一定是廖家人,而不是他们雇了什么人。”
    谢缈皱紧眉,问:“怎么说?”
    “在一条街行凶,因为原本的环境问题,被抓住的可能性其实不高,如果是专业人员,我的意思是,如果廖家雇人,那一定是做好万全准备的。加上你母亲的社会关系,很容易认定是寻仇,所以对方只要做好准备,就不会轻易留下线索。”
    “廖家之所以如此着急,一是因为动手的是新手,留下很多麻烦。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那就是,他就是廖家的人,廖家不能不保他,否则也不会费尽心思找人顶罪,想尽快压下这件事。”
    谢缈拧着眉思索,觉得姜昱遥说得有道理。
    几年后还继续掩盖真相,一定是廖家人动的手。
    可廖家有谁?不过是廖清冶和廖烟而已。
    廖烟一个女孩,做这种事的几率不高,就算廖烟真有这么大胆,她一个小姑娘,也不一定是谢缈母亲的对手,目标只剩下廖清冶。
    至于廖清冶的父亲,当时还在掌管公司,算是公众人物,每天的一举一动都被多少人盯着,他不可能也没必要行凶杀人赔上自己一辈子。如果是廖清冶父亲想动手,他只要交给别人便可以。
    谢缈的手开始发抖。
    她舔了舔干涸的嘴唇,道:“没证据吧?”
    “这么多年过去,他们肯定不会再留下什么痕迹,除非那两个人愿意松口。”
    “崔然或者韩雅父亲?”
    姜昱遥点头。
    谢缈叹口气:“看起来好像都不太可能。不过可以试试崔然,她应该不会想继续坐牢吧?”
    姜昱遥道:“当年廖家给崔然钱后,一定留了后手,再说崔然当年已经认罪,现在突然翻供,恐怕没几个人会信。”
    “给她一笔钱,买通她。”
    “恩,好办法,钱呢?”
    “……钱的事不是应该你负责?”
    “我一个小医生,能出得起比廖家更多的钱?”
    谢缈:“……”
    以为钓了个金龟婿,没想到还是穷光蛋!
    作者有话要说: 请夸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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