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忘川三生彼岸》源泽札记6

    翎因皇后的断言一时有些愣神儿。良久,她摇了摇头,仿佛又觉得这样不够确定,继而又十分沉重地摇了摇头:“我不爱他。”
    “爱不爱你心里清楚,没必要告诉我。”皇后伸手挡住即将被翎喝下的那杯茶,转手拿过茶杯,自己饮下:“你说这杯茶里会不会有毒?”
    翎闻言猛地惊起,皇后的嘴角已经流出鲜红的血。她早该料到南昀不会轻易放过皇后一族,是她大意了。
    “翎,”这应该是有史以来皇后这一次唤她,可用的竟是如彩忆一般的祈求语气:“南归就交给你了。”
    翎想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皇后,但皇后轻轻把她推开,自己拿出洁白的手帕擦去嘴角的血迹,踉跄着走进房间。
    她脱去身上的素衣,换上早已搁置好的嫁衣,淡然地躺在床上,笑着闭上双眼。
    在即将到来的永无止尽的黑暗中,她看到了这辈子最幸福的时刻:她身着火红嫁衣与南归并肩站在朝堂,南归握着她的手向天下人宣告,她是他的后。
    院子里的华美女子站在那里久久不知动身,皇后把南归交给她,可是她又该把自己交给谁?
    南归?南昀?两个完全不同的人,却又对她来说完全相同的人。原来,世上从来都不存在自由自在,无拘无束这样的词语,她从一个世界的桎梏跳进另一个世界的桎梏,时间给她的永远都是那副模糊的面容。
    “对不起。”女子离去,只留下一句话回荡在空旷的宫殿内。看似轻飘飘的话语却如风一般卷起了地上飘落的树叶,一片片,无声息划过天空。
    皇后一族的势力再也无法成为南昀的阻碍,南昀成功兵变,包围皇宫。
    一杯毒酒被递到南归面前。
    “翎,过来。”南归向不远处,站在南昀身旁的那个一直低着头不说话的女子招了招手。女子下意识地走到他面前,完全不顾南昀的阻拦。
    南归一如既往的温柔,他将面前的翎拥入怀中,附在她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话。他怀中的女子瞬间涌出了眼泪,一滴滴滑过她的脸庞,更重重地砸在她的心上。
    女子离开他的怀抱,握住他拿毒酒杯的手,拼命地冲他摇头:“不要,不要,南归,不要……”
    南归看了眼那只白皙的手,又将目光移到女子精致的面容,却也只是挣脱她的手,将酒杯送到唇边,带着云淡风轻的笑,一饮而下。
    “南归!”翎看着面前的人倒在地上,声嘶力竭地喊着他的名字,但那已经永远入睡的人再也不愿醒过来。
    对啊,不会再醒过来了!他在她的耳边说:“翎,我多希望你只是我的一场梦。”
    她也希望自己对南归来说是一场梦,最起码到最后,他还能够从梦中醒过来,他还能够在这个世界。
    但做梦的人不在了,梦中的人却还在。
    翎更加沉默地待在自己的宫殿里,除了南昀以外不让任何人靠近,更不愿和任何人说话,她突然就好想念自己一个人坐在树屋,望着对面瀑布发呆的时候。
    真是奇怪,她竟然在想念源泽,想念一个她恨透了的地方。
    她坐在湖边,习惯地折下一朵莲花,将花瓣一片一片地揪落,然后她便听宫女说南昀登基称帝了。
    南昀是新帝,为了稳固政权,迎娶大将军之女,可只立为贵妃。他心中的后位永远都属于翎,只有翎才配与他看尽天地繁华。
    但翎却不如当初进宫时那样只是点头说:“好。”她拒绝了,像拒绝南归一样拒绝了南昀。
    如果时光可以倒回她入宫前,他问她是否愿意陪他看尽一世繁华,她一定会说愿意,不止一世繁华,她想生生世世只要他。
    她以为自己很爱南昀,她错了。
    她以为自己不爱南归,她错了。
    也许,她谁也不爱,她只爱自己,可她终是错了。
    既然错了,就没有再待下去的必要了,既然没有待下去的必要,那就离开吧。
    翎离开了皇宫,带着圣物,来到与南昀初相遇的那棵树下。
    就像是当初离开源泽时,她割开自己的手腕,鲜血流向阵法各处。还记得,南昀让她好好爱惜自己的身体,也是那片刻的温柔,似给了她归属。
    阵法开始闪现七彩光芒,翎走进阵法中央,将玉笛放入凹槽,一道光门缓缓出现。
    光芒中央的女子回首望了眼四周,所有的人和事一一浮现在她脑海,若说是梦,那来到人间,也许就是她的一场梦。
    女子似是笑了,回头踏入光门。她的身影消失在光里,一切都归于平静。可能对于人间来说,她亦是一场遗憾美丽又令人怅惘的迷梦。
    源泽已不是她记忆中的源泽,大地干裂,阳光炙烤着人的皮肤,竟隐隐作痛。
    从光芒中踩光而出的女子,再次站上源泽的大地。她的手腕依旧流着鲜血,而每一滴鲜血落在源泽的土地上都会出现一片嫩绿。
    大地上出现很多裂谷,每一条裂谷里都流淌着滚烫的熔浆,热气从裂缝里飘出,朦胧了整个源泽。
    翎族的人一个个都面黄肌瘦,所有人的翅膀都失去了光泽,应该说是整个源泽都失去了光泽,不只是光泽,最重要的是失去了生机。
    “是她,她回来了。”翎族的一个人看到摇摇晃晃走来的翎,明明该是充满了希望,却意外的平静,像是看到了一个极其陌生的人。
    “哦,回来就回来吧。”另一个人更是连看也没有看翎,对于他们这样的人,黑暗中待久了,久得不再期待光明。
    女子一路走来,对耳边偶有的几句议论并未在意。这世上她在意什么,她对什么都不在意,也许也是有在意的东西,只是她还没有找到答案。
    站在裂缝的边缘,才发现流淌的熔浆的颜色竟比她的鲜血还要刺眼。女子闭上眼睛,想起了南归死前那云淡风轻的笑容,纵身跳入熔浆。
    她不是突然想明白了,亦或是胸怀大义,只是她想知道,到底为什么?这就是她唯一在意的事。不过,她可能永远也无法知道答案了,那个唯一能告诉她答案的人已经死了。
    滚滚熔浆女子吞没,什么也没有留下。大地合上裂缝,瀑布再次从空中飞下,河流开始它的奔腾不息。
    每一寸土地,每一片天空都恢复了以往的模样。只是在那女子葬身的裂缝处,再未长出七彩莲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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