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牌子给您送过来了。”
“小红那里怎么说?”张洪问。
“老爷说得是西街梨园的照殿红?”张府家仆有些为难地说,“她怎么说都是个名角,京都里头来的,若是用强,惹上不该惹的,可就麻烦了。”
张洪摆摆手,眯着眼仔细瞧了瞧一串的玉牌,满脑子都是照殿红唱戏时的眉眼、身段。着实想不出选谁,只好闭上眼随手挑了一块,睁眼后道:“就这个,兰夫人。”
“那小的就去吩咐兰夫人准备。”张府的仆人说道。
“张大人好福气,真是比当今皇上还要快活呢,翻牌子也学起来了。”听到这话,张洪仔细一看,发觉门边是一位云鬓峨峨、柳眉杏眼、面若芙蓉的女子。一袭白衣,乍一瞧便如九天仙子。
“美人从何处来的,叫什么姓名呀。”快步走向正门
姬青禾淡淡一笑:“白无常。”厅门无风自关。
“白……”张洪只觉得房内骤然变冷,烛火暗下,角落里头钻出幽幽冥火,惊得说不出来话。宁澈穿着一身黑衣,脸上涂了碳灰,两人这么一站,像极了黑白无常,硬是让张洪吓得说不出话来。
“张洪。”一声暴喝,主位上出现了一到半虚半实的声音。“西安府府尹张洪。”
“呀。”抬头看厅堂之上带着鬼面具的人,张洪吓得直接趴下。
姬青禾憋住不笑,拿出书翻开一页。“十岁时,打杀家仆一名;十四岁逼奸良家女子三人,同年将女子家人无故打入刑牢,迫害致死;十七岁时,杀害同窗读书人一名;十九岁时强娶东门寡妇,打死其幼子,寡妇自杀;二十三岁时镇压东门暴民,打伤打死数口人家;三十四岁,强娶西街一堆姐妹,逼死其一家六口人……”
姬青禾觉得自己就都念得口干舌燥,她说完后,宁澈接话:“共计五百良民,直接或间接因你而死。”
“此人罪孽深重,当尝尽冥府刑罚,入聻之狱。”陆庭玉冷声宣告,“奈何阳寿未尽,即日起覆阴界刑具,在阳世受罚,若入阴间,自然补齐所有刑罚。”
宁澈听了这话,将软瘫的张洪丢入凭空出现的沸油锅,疼得张洪哇哇直叫。陆庭玉补充了一句:“每日申时之子时领罚。”
张府下人与兰夫人推开厅堂里的门时,只见到张洪一人在打上打滚惨叫。
跑到一张偏僻的街道上,只见陆庭玉站下面具,露出原本偏苍白柔美的少年脸,定格在他十六岁时的模样。他说道:“今日是冥府轮休。白日里我去瞧了母亲,她过得尚还如意。”
“那就好。”宁澈说。
细细看了一眼陆庭玉手上的鬼面具,姬青禾不由得问:“人死后真的会进十八层地狱呀。”
“那是佛门的说法,规劝世人的。”陆庭玉道,“否则沾上些荤腥的人,死后就得受折磨。寻常人入冥府的待遇挺好的,人世苦难诸多,没道理入冥府还要继续受难。”
“当然大奸大恶之辈,可能连鬼都做不成。”他补充一句。
道家的清规戒律确实没有佛门那么严格,姬青禾想到,拿出帕子道:“快把你脸上的灰擦擦。”
接过帕子,宁澈边走边说:“赶紧回去了,对了,周二哥前两日还念叨你呢,要不要去看看?”
“怎么解释?”陆庭玉提起手,展示了一身行头,怎么看都不对劲呀。
“你回地府先换身衣裳?”
“周将军懂一些玄门秘术,看一眼就知道了。”姬青禾即便不用阴阳眼,也能发觉他身上气息不似生人。
苦笑了一声,陆庭玉道:“罢了。”
“——等等,你们可有听到什么?”路过西街的时候,陆庭玉忽然停住脚步。
“什么?”姬青禾凝神一听,“小孩的哭声?”
陆庭玉倏地消失,再回来的时候手上抓着一个秀丽的女子。她被丢到地上后,姬青禾细一看,有些惊讶,问:“这是成精的树吧?”
女子哼声,道:“人家是海棠,树树树,丝毫没有眼力劲。”
姬青禾心想她是被妖精鄙视了?抽出腰间塞着的符纸,贴到她脑门上,那妖精便没法子挣扎了。陆庭玉见状低笑了一声:“嫂嫂这习惯还是没变。”
“呃……这妖精在干什么?”姬青禾极力避开话题。
“取孩童魂魄。”陆庭玉声音变冷。
不知道哪里传出喊叫之类的杂音,在寂静的巷道里较为明显。姬青禾寻着方向看过去,只见一男一女跑了过来,陆庭玉见状只得离开。
女人估摸三十岁左右,一见到地上贴着符纸的海棠,犹豫地问:“你们两位……可是抓到了这贼?”
“什么贼,我偷你什么了?”海棠抬眼问,被符纸挡了视线。
“阿姊,我刚路过二宝房间,看到的就是她。”说话的男子年轻些,颇为清秀。
“不是贼,不是贼在我儿子放里偷偷摸摸做什么?”女人道,“老弟,绑上,关柴房,明日送官府里头。”
这妖精被人当成了贼,姬青禾想笑。“两位,这女子可不简单,你们当心着点,颇会些功夫邪术,指不定是个勾魂婆。”
勾魂婆是吓小孩的称呼,但总有人相信她的存在。
“多谢姑娘了。”
“娘子,天色不早,我们先回去吧。”宁澈顺势挽过姬青禾的手,拉她离开。走了一段路,姬青禾问:“就这么把那妖精给两人?”
宁澈道:“那男子内里浑厚,应当武学高深,仅仅一个树精,能是他对手吗?”
“这玄术武功两个是不同的流派,玄术高深的单打独斗不一定是会几手拳脚功夫莽夫的对手,相反也如此。”姬青禾解释。
“现在回去?”宁澈停下脚步问。
“大概走了。”姬青禾讪笑。
宁澈叹气,说道:“有些事与我们大无关系,就少掺和吧,这时候能求个自保便不错了,世间能有几个圣人?”
听着这话,姬青禾有些恍惚,似乎就在一年前,她说过这话,对别人说的。
西街梨园的名字叫做临芸台,取自古籍上藏书室的雅称“芸台”,自老班主创立以来一直是文人骚客聚会之地。自从当家花旦照殿红被新来的府尹大人看上之后,便没了安生日子。
将海棠关到柴房,杨扶君悄声问:“涵儿,你真要……”
“我能怎么办?三日前,张府的管家连聘礼都下了。不去,哪来的活路;去了,表明我是男儿身,天晓得这事抖出去,又会怎么样。”
遥想到他们姐弟两人从京城逃出来的经历,杨子涵便有些后怕。“阿姊,你也与这儿的班主成了亲,到底也是想安稳度日的。”杨子涵取出箱底的匕首,锋利依旧,“好歹我当年也在御卫待过一些时候,断然不会让那狗官府里之人瞧出一些儿端倪。”
杨扶君自知阻止不了自己小弟,便说:“已有十年了。这事过去,恢复男儿身,阿姊给你说门亲事,毕竟你也二十有四了,以后就当什么事也没发生。”
“都听阿姊的。”
里张府不远的一处民宅里,藏身的都是白寨的弟兄,就等子时,夜深人静。大当家的叫做白老哥,就出生在土匪窝子里。二当家被叫做林秀才,至于真实姓名,走了这行就不提了。白寨里的人都晓得他以前是个读书人,还中了秀才,不知道犯了什么被取缔功名,之后又当两年地方兵,回家的时候定亲的那家姑娘被府尹害死了,一怒之下进了白寨。
“你们都瞧好了,这儿是库房,还有这儿书房里头的字画也值钱。”白老哥把林秀才画的图给几个人看。
“今晚老子、三当家、和左娘呢一道去,不管怎么说,先把那狗官家里掏个底朝天,也算是给兄弟们凑个媳妇本。”
“大当家你真是三句不离娶媳妇。”四当家打趣道。
“那些好姑娘与其被那狗官糟蹋,不如跟着老子上山做个压寨夫人,老子对媳妇好着呢。”白老哥瞪着眼说。
其余几人皆是大笑。左娘更是豪爽,一脚踩到板凳上,说道:“要俄说,直接拿了狗官的狗命,省滴在害人。”
“五妹说的对咧,为啥子不直接娶了他狗命?”三当家问。
林秀才叹气:“张洪怎么说都是朝廷命官,要了他的命,往这儿派的士兵更多,年初派来的那是周大将军,以前在西北杀蒙古人的,可要当心。”
“那就留那狗官一条命。”
左娘数了数外头兄弟们的人数:“大当家,这次人手不够吧,天晓得狗官家里头有多少钱财。”
“这点够了。”林秀才道,“一次性全抢光这他不得狗急跳墙。”
“出发吧。”白老哥摩拳擦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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