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谋千金令》第十一章 黄沙千丈埋幽魂

    漠北的风沙永远像草原上野狼的尖爪，恨不得把人撕碎。昼夜不歇，无休无止。
    冷月芜裹紧了覆面的面纱，耐心地潜伏在荒草丛中，等待着她的猎物。
    只要今天，只要今天可以成功，那个人就可以从此高枕无忧了。江山，王位，一条宽广的锦绣前程在他眼前铺展。她所要做的，只是为他扫平这条路上的绊脚石。
    马蹄哒哒，渐行渐近。猎物已经渐渐进入伏圈。
    冷月芜收割的人命太多。但没有一次如今天这般，令她兴奋，紧张，甚至，恐惧。
    但是，万一失败的话……
    “主子……”身旁的紫玉伸过手来握住她的手，深褐色带着点紫色的瞳仁盯着她，坚定地摇了摇头。
    冷月芜收敛了面纱下迷茫的神色，握紧了刀柄。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如今暝国朝堂上风云剧变。老暝王急症昏迷不醒，隐隐有驾鹤西去之象，储位未立，朝堂上几股势力角力，勉强维持住一个微妙的平衡。王后大大权独揽，大皇子已经已经从驻守的雁寒关匆匆赶回，三皇子在百里家族等几大家族支持下，也有争褚之势。
    然而接下来赶到的这个人却会打破这个局面。鹤冠知，三朝元老，曾经辅佐过两代帝王，是当今王上的授业恩师，半年前辞官归隐。先帝驾崩之时有云：但凡鹤先生再世，帝王即位需得鹤先生认可。当今王上就是在他的一路扶持下走上王位。
    皇家荫庇之下，鹤家人世世代代得敬仰尊重。如今王上病重，鹤冠知立场就显得至关重要。
    数月前，鹤冠知得到消息，八十岁高龄毅然前行。算算时日，今日必经此处。
    虽说暗算这样一个老人并不高尚。但老人在朝为官时便已隐隐偏向三皇子司空渐，再加上百里家那层关系，难保他的归来不会成为三皇子的助力。二皇子和王后就更加岌岌可危了。
    她不容许这样的事发生。
    随着马蹄声逼近，冷月芜缓慢地抬起手，她身后的杀手凝神蓄势，眼中杀气迸发。随着她手坚决地往下一挥，十几名杀手顿时跃出草丛，悄无声息地包围住那队风尘仆仆的马车。
    他们收到的命令，是在十五个弹指之内，解决这列车队的所有人。
    冷月芜这次带的都是组织里的精锐。毫无阻力地，冷月芜迅速冲到了这列被保护在最中心的那辆马车，长刀一挥，马车车壁四分五裂。老人端坐着，睁开眼盯着她，波澜不惊。
    冷月芜心道得罪了，握紧长刀打算尽快结束老人的生命。车队被引开的其他人，看到这个场景，不管是担心老人出事自己性命不保还是单纯的出于忠诚，都猛地扑过来。他们的动作快，冷月芜的动作更快。刀光一闪，老人顷刻没了性命，身子软软歪向一边。
    冷月芜松了口气，才感觉到自己的内衬衣已经湿透。杀手们迅速清理现场。眼看大势已定，冷月芜站在马车残骸上借着居高临下的位置审视全局，心惊地发现，她所带来的杀手，居然有半数已经命丧那些仆役之手。
    这绝不可能！她皱起眉头。这些杀手都经过严格训练，身手万里挑一。就算鹤冠知早知有埋伏，雇请了武功高强的护卫，也不应损失如此严重。
    风沙又起。冷月芜眯起眼睛，一丝不安的阴霾在她心头扩散开。紫玉来到她身边。
    冷月芜道：“紫玉，殿下的人来了没有？”
    紫玉答道：“没有。”
    或许是有什么事耽搁了。他说过他会来接应，清理现场。他从不食言的。
    风沙越来越大。黄沙被风卷着直上云霄。天地茫茫一片，简直分不清东南西北。而那片风沙的尽头，仿佛有巨大的黑影再向他们靠拢。
    心里那丝不安越来越强烈。
    “撤。”冷月芜下达命令。
    尚未听到回音，一声惨叫代替了回答。
    风沙太大，看不清楚。她认出那声惨叫是刘十一发出的。那家伙是个狠角色，能让他发出这样声音的，该是怎样可怖的东西。风沙蔓延，眼前视线被遮挡。兵器反击的铿锵声四散开来，夹杂此起彼伏的惨叫。冷月芜握紧刀柄，想下去看看怎么回事。
    紫玉的声音从咫尺传来，她拉住冷月芜的手。“主子，我们先撤。”
    深深的不安在俩人心里蔓延，谁都没有说话，往东边赶去，那儿有一个小镇，柯尔达。此刻于他们是最好的避风港和修正地。
    她们跑的飞快。简直像后头有东西追赶似的落荒而逃。
    究竟是什么追赶她们？沙幕后很快有了答案。一个黑黢黢的巨大身影在迅速靠近。沉重的脚步声被黄沙所吸收，只有地面的震颤真切地告诉她们，他追上了。
    “紫玉，分开跑……”这家伙来者不善，这样下去两个人吉凶难料。这是冷月芜的考虑。但话还没说出口，身边突然响起紫玉的惊叫，一个外力把她们强硬地分开了。
    冷月芜被裹挟着步步紧退。风沙中她终于看清了那个黑影。是石奴！
    惊骇使她的瞳孔放大。人对上这种怪物，根本就是九死一生，束手无策。
    石奴是用药物异化的人，很多本来都是卑贱的边奴。用药物洗去他们的记忆意识，强化他们的体格，使他们拥有异于常人的战斗力。身材异常高大，皮肤粗糙坚硬，不畏刀枪不畏伤痛。因为他们没有知觉没有意识。一旦接受主人的命令，就会永无止境地战斗，不死不休。总而言之，他们不是人，而是一件不眠不休的武器。
    可惜石奴这种东西极难练成，常常上千次炼化只得其一。否则各国早就大肆训练这种东西，充当攻城略地的前锋了。
    这里怎么会出现这种东西？冷月芜眯起眼睛。睫毛上粘满了黄沙，让她睁不开。她一边后退，一边举刀抵御石奴的攻击。长刀所到之处，皆像是砍在铜墙铁壁上，根本不能伤到它半分。这种东西身材通常是一个魁梧男子的一倍多不止，近身搏击根本就毫无生还之路，她只好保持着一边保持着距离一边迅速思考。
    方向没错的话，前面再过不远就到科尔达了。石奴这种东西不是放在阳光下光明正大活动的事物，引发骚乱不说，引起野心家的注意的话，操纵者恐怕永无宁日。他绝对不想暴露这件秘密武器，所以他只会竭尽全力将她在这里解决。而不远处的小镇，对冷月芜来说，无疑是最好的临时避难所。
    想定对策，冷月芜不再与之缠斗，脚下发力狂奔，一下子又拉开距离。石奴最大的缺陷就是灵巧不足，而她仗着轻功，在速度方面是有一些优势的。她必须赶在风沙停止前到达。风沙，是掩护石奴猎杀的最好屏障。
    然而并没有她想的那么简单。既然要杀她，怎么会不事先做好准备呢？
    石奴突然加速，一下子贴近冷月芜，双手重拳出击。冷月芜往一侧躲去，后背擦边挨了石奴一拳，疼痛难忍。但她不得不咬牙继续奔走。
    看到柯尔达的外城墙近在咫尺，冷月芜心里一松，一丝喜悦刚冒出头很快就被掐灭。她怎么忘了，柯尔达前一阵子受到一伙悍匪的袭击，外城墙几乎被攻占，当地驻军苦守才撑到朝廷援军，外城墙几乎损毁殆尽。眼下城墙修复，守军退往城内，只留下一些工匠和监守的士兵，风沙这么大，他们早已躲避去了。也就是说，就算冷月芜现在奔进城里，还得再赶一段距离才能拜托石奴。这无疑是雪上加霜。若是以她平常的身手，必然有把握摆脱石奴，但眼下她不吃不喝在沙漠中埋伏了两夜一天，身体早就吃不消了。
    石奴再次发难逼近，一双铁锤般的大手紧握成拳，携着霹雳之风劈向冷月芜后背。
    冷月芜猝不及防扑倒在地，顺势滚了几滚借沙地化去冲力。面纱散开，风沙打了一脸，刺得脸生疼。起身瞬间顿时感到肋下一阵剧痛，应该是闪避时身体偏转肋骨被打断了。冷月芜咬牙朝小城方向看了一眼，摸到掉在一旁的长刀，支撑着站了起来。她擦掉了嘴边的血，眼波逐渐凝成决绝的冷光。
    他还没有出现。他这是要她死了？这算什么？过河拆桥？卸磨杀驴？哼！她从来不是怕死之人。有恩必报，有债必还。今日她这条命交待在这，也算还了他的恩了。
    她不逃了，石奴也停止下来。这样说的话操纵者在这附近？冷月芜举着刀，定睛一看，忽然发现石奴的影子有些不正常。左肩的地方好像坐着一个人。
    正想着，石奴陡然发起进攻。她只好挥刀迎击。她刀剑兼修，自问刀道上难出其左右。可对上刀枪不入的石奴，凭你再精湛的刀技都毫无用处。像砍在金刚铁骨上，震得她手臂发麻。
    她正调动全力应付石奴，却没想到会有人突然发难。一道身影突然从石奴肩上跃下，迅速捡起一根斜插在沙地里的断矛，趁石奴截住冷月芜的刀，插进了冷月芜的胸口。
    冷月芜哇地吐出一口血来，双手死死抓住胸前长矛。那人似乎想再捅上一下，拔不出来，气急地插得更深，大吼一声足底一跃把冷月芜顶起来。
    那一刺穿胸而过，直接把她钉死在了一堵残墙上。风沙散去，冷月芜这才发现原来她离柯尔达如此之近。
    真是可笑。她笑了下，笑着笑着又开始吐血，鲜血滴在前襟上。胸前的黑衣浸染鲜血，黑得更加深沉。烈烈风沙吹散她的长发，也吹散她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苍凉悲戚。立在墙下的绿萼打了个寒战，怨毒道：“这个疯子，都要死了还能笑的出来。阿奴，我们走。”
    自她动手后，石奴就一直静立不动，仿佛最忠诚的守卫。他俯身让绿萼坐上他的肩头，像褪去的风沙一般悄然离去。
    冷月芜被钉在离地几丈的高墙上，也并不着急把自己弄下来。她早就在那人刺向她的时候看清了她的面目了。没想到啊，真的是……
    快死的感觉还挺舒服的，像快睡着一样，全身软绵绵的。紫玉应该已经和赤岩他们汇合了吧？无影刺有他们在，只会好不会坏。算下来，她也没有什么可遗憾和牵挂的。唯一可惜的是，她都没看一眼她的亲爹亲娘……
    视线逐渐模糊。冷月芜渐渐低下头。
    紫玉等人赶到的时候看到是怎样的景象会是怎样的反应，她已经没办法知晓了。
    后来柯尔达的居民依稀记得这一日，城外响起的撕心裂肺地哭喊。
    “又是哪家重要的亲人去世了，可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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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好久没更了，哭唧唧。最近忙考试忙到飞起。但我还是会为仅有的几个读者加油更的！*？（？′？`？）？*一直忘了说，那个收藏的小伙伴，谢谢你！么么哒＾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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