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归处》第一章 机场偶遇

    时间真是一种神奇的东西，若干年后，你已不再是你，而我却依然是我。
    午夜的云亭机场出口处人声鼎沸，很多人举着牌子和怀抱鲜花围在警戒线外，纷杂的吵嚷声让身体疲乏的我顿时有些心生烦躁。之所以选择午夜班机，原因不仅是价位低可以把节省的经费放进自己的腰包，更重要的是午夜的机场人少安静。这两年，许是年龄增长的原因，28岁的我对声音越来越敏感，略微的吵嚷或嘈杂便会让我心绪不宁，就像现在，看着那团乌压压的人群和泛着光的各色大字，心里如塞了个马蜂窝一样。
    但是，那牌子上的名字—“安异”，安异是谁？我快速搜索着大脑内匮乏的明星面孔，好像有点模糊的印象，却想不起来到底是长个什么样子。这些年娱乐圈就像是造星工厂，大批的明星不知怎的如雨后春笋般接连冒出，而且相貌雷同，多的不计其数。秦一菲说我是脸盲症，也许是吧，因为我除了赵薇、黄晓明这些时代面孔能清楚的分个大概，其他真真是分不清的。就像今晚牌子上的那个叫安异的人，这个有点印象的名字，有点印象的影子，他到底是长什么样子？
    “安异，安异…”叫声、口哨声在我思索时如爆锅般的鼎沸响起，我被情绪高涨的人群惊到，往众人雀跃的方向看去，只见几个精干的年轻人围着一个眼戴墨镜身穿深色休闲装的男人走了过来。他身形颀长英挺，一只手插在裤兜内，黑发被搭理的层次分明却遮住了整个额头，在墨镜下的脸看不到什么表情，但是那气势却让人感觉到了些疏人的冷峻。
    我呆了一呆，脑海中恍惚闪过一个影子，像浮云一般影影绰绰的，好似是那个仲夏的午后，他站在操场的柳树下一手插兜，一手轻戳着我的脑袋说：“你不要只知道玩，一定加油学习，我会在云济大学等你。”
    我推开他的手，烦躁的说：“知道了，知道了，都说了八百遍了。”
    难道这便是…“安异”？
    我看着直面走过来的小簇人群一时失神，不知被谁推了一把，倒退几步后一个没站稳蹲坐到了地上，有几个旅客朝我瞥了几眼后，砸了咂舌又朝安异的方向匆匆紧追了过去。我狼狈的坐在地上，屁股虽不怎么疼却也觉得在大庭广众下失了颜面，何况给朋友们带的礼品也凑热闹似的从手提袋中稀里哗啦的滚了满地。看着一地乱七八糟的东西，我心中不免恼火，爬起来后朝安异离去的方向大吼了一句：“你们怎么回事，明星就能随便撞人啊？”
    许是我的声音太大，已走出几步开外的安异，身形朝这边微微一转，有片刻的停滞后，紧接着转了回去，众人更是见怪不怪的随着他的脚步匆匆离去，“渣男、伪男、…。”我嘴里嘟囔着所有自己能说出口的脏话来解气，一边乱骂着一边开始慢慢收集散落在四处的东西。
    “小姐，你没事吧？要帮忙吗？”
    悦耳的男音自身后响起，我忙转头望去，顿觉眼前一亮，一个身穿湛蓝色修身西装，脸庞酷似从古希腊神邸中走出的男人正弯腰蹙眉望着我。
    有些被他的气场惊到，我呆了片刻后忙局促的摆摆手，干笑道：“我没事，谢谢啊！”
    “那就好。”
    古希腊男直起腰颔首微笑了一下，绅士的让我有些不知所措，他听到我的回答后会意的指了指出口紧接着便走了过去。
    我低下头快速的将东西收拾妥当，向出口望去时，古希腊男已不知去向。我拖了行李走过出口，此时鼎沸的人群正围着安异快速的涌出机场大厅，被簇拥着的安异频频向后面的人群微笑着点头示意，有那么一刻我仿佛感觉到了安异的目光，难道他刚刚在看我？我看了看自己灰色的羽绒服和蓝色牛仔裤，心中不免一阵汗颜。
    刚走出警戒线不远，匆匆赶来的秦一菲便如花蝴蝶般扑了过来：“静桐，静桐，我来晚了，让你等久了吧”。
    “没有，我刚出来。你怎么来了？陆阳说来接我的。”
    我看了看周边，人群早已随着安异的离去而消散，机场大厅内恢复了以往的安静。
    秦一菲忙说：“哦，陆阳给我电话说今晚家里有事，所以让我来接你。”
    对于陆阳的缺席，我早已习以为常，虽然我两人已谈了5年的恋爱，但总是时而像恋人般亲近，时而又如朋友般疏离，究其原因无非是两人的感情还不似磐石般坚定，没有到那种非你不嫁和非你不娶的程度。我曾反复考虑不坚定的原因，最后得出的结论是自己的条件太差，也就是说跟陆阳不太相配。
    说起我跟陆阳走在一起，也算是必然的结果，因为他特别符合当年自己的择偶标准。五年前我大学毕业后漫天的找工作，但是受到专业的限制在多处碰了钉子，就在我心灰意冷之际，意外的得到了学长陆阳的帮助。当时的陆阳已早一年入职到了这家公司的业务部，在他的介绍之下，我顺利的走进了专业对口的公司设计室，成为了一名珠宝设计师。两人本就相熟，我见他长相中等，有稳定的收入，特别是父母双全，对我又是实心实意，条件完全在自己的择偶标准内，这一来二往下便同他交往起来。
    但我们的交往并没有得到陆阳父母的认可，他的家庭在当地算是中产阶级，父母是国企职工，他又是家里独子，所以他父母的意思是希望陆阳能找个家境相当工作稳定的结婚对象。而我却哪哪都不符合他家准媳妇的标准，先不说我出身在外地农村，工作也不稳定，就连健全的家庭也没所以从各个方面来看都达不到陆阳爸妈的要求。虽然二老没有开口对我明说，但从他们那种不冷不热的态度上我自然是感觉的到。秦一菲说，这事主要看陆阳的态度，如果他坚持，那我们最后的结果必是圆满，如果他摇摆不定，那我就趁早另觅良缘。而陆阳的态度，从一开始的坚持到后来的沉默不语，让我的心悬了起来。秦一菲说，适当的时候就要逼婚，这件事我想过，可每当看到他在父母与我之间左右周旋，哄了这头再哄那头，便没了那个决心。
    面对陆阳的再次缺席，我叹口气说：“哦，他没来，那我们就回家吧。”
    我说完瞅了眼面前的秦一菲，她一身名牌，浓妆艳抹，每次跟衣着鲜亮的她在一起我始终有种丑小鸭的感觉，看了她许久后终是没能忍住，朝她嚷嚷起来：“秦一菲，你说你大半夜的，怎么还穿的这么…这么…暴露？再说，这个天穿个短裤，你冷不冷啊？”
    她厚重的睫毛抖了两下，挽着我的胳膊开始嗲声嗲气的撒娇：“哎呀，你又不是不知道，人家是模特嘛，走到哪里都得注意形象。”
    我被她的声音激起了满身的鸡皮疙瘩，边走边道：“…模特？大姐，你除了拍个淘宝啥的，能不能出息点，去走个台啥的，上个杂志平面也行啊，最起码能在全国观众面前露露脸。”
    她白了我一眼，自顾自的提高了声调：“唉，今儿怪了，怎么一见我就开始叨叨，以前你可是非常反对我干这个的，还说我一个堂堂设计专业的大学生，去做野模丢面子，今天这是怎么了，难道是陆阳没来接你，你不高兴？不会吧，他不是经常缺席嘛，我以为你早已习惯了呢。”
    陆阳的缺席虽然我已习惯，但是听到秦一菲的话，心中还是有些失落。
    猛然抬头看到大厅一侧宣传墙上的明星照，刚刚那个冷峻的影子又飘到了脑海中，我指着墙上的照片问：“这人是谁？我刚刚见到了安异。”
    她停住脚，用手指着一侧的明星照，又一脸不置信的看着我，声音夸张的拉起弧度：“等等…。你说谁？安异…？明星…安异吗？你见到了他？你确定是他吗？”
    我看着她手指的照片，点了点头：“恩，是他吧？身材不错，不过看这照片貌似也长得不错啊！”
    “啊……！安异……。！”她夸张的拉扯着我的胳膊大叫起来，拽的有些疼，“安异…他在哪儿？你在哪里见到他了？”
    看着她的样子，我有些想笑，有时我搞不明白为何有人会追星，会喜欢幻想虚构中的人。
    我看着她苦笑道：“他早走了，刚刚在机场我还被他的保安推了一把。”
    “啊，我的安异！”她紧攥着拳头嘶叫的比之前更加疯狂，两只脚像跳踢踏舞似的在地上不停的跺来跺去，我不由的笑出声来：“一个明星而已，你看你把自己搞得自己像个神经病似的。”
    她停下步子，认真的用手指着我说：“你以后不许这么说，他可不是一般的明星。”
    我玩笑着说：“哪里不一般了，不就是脸蛋好看了些，身材嘛陆阳练练也能练出来。”
    “噗……”她作出呕吐的动作，夸张的捂着胸口，随后用手指指了指我：“杜静桐，你脑子被驴踢了吧…你拿安异跟陆阳比，简直就是82年的拉菲跟矿泉水，没可比性，不说外型不说职业，就说素质吧，安异会四国语言，陆阳好像只会中文吧，安异一年收入最少上亿，陆阳呢……”
    我听着她的毒舌，开玩笑的心完全没有了，而她却全然不顾，继续自顾自的又说：“早就从网上看到他要回国发展的消息，没想到真的回来了，哎呀，怎么是今天啊，太可惜了，太可惜了，要是我早来一步该有多好。”
    我不再理她，拉起箱子向外走去，“等等，等等，车在停车场呢，”她在后面不停的叫着追了上来。
    停车场内的灯线有些昏暗，随着车辆的不停出入，搞得路痴的我们很是狼狈。我一直不明白，机场建设投资那么大，怎么就在停车场这个问题上抠门，搞得上面灯火通明，下面却黑暗的像是老鼠洞。秦一菲听到我的形容后问：“你去过老鼠洞？”
    我白了她一眼：“只要坐你的车，再敞亮的地方都是老鼠洞，你说你停个车能不能好好记住位置？每次都是这样，还让不让人活。”
    车子一辆辆驶出，我俩在越来越空旷的停车场上不停的来回穿梭，秦一菲的那辆甲克虫像是消失了般没有踪影。
    我忐忑的问她：“不会被人偷了吧？”
    她说：“每次找不到车子都是问同样的问题，你能不能有点创意。”
    我把她拉到身边，随后伏在她耳边轻说：“即使被偷了，也不是我的车。”
    秦一菲被冻得牙齿有些打颤：“杜静桐，你有没有良心，唔，太冷了，我可是好心来接你，我都冻死了，你还说风凉话，大不了咱俩现在就打车回家。”
    我瞄了眼她，胳膊紧紧裹着衣服抱在前胸，两条修长的大腿明晃晃的露在外面，浑身抖着不停的跺脚，有些像是被尿憋得。
    我脱下羽绒服往她身上一裹：“冻死你活该，下次，你来接我最好连短裤也别穿。”
    她侧过头一声诡笑：“杜静桐，你心疼我就直说嘛，不要每次都是嘴上发狠嘛。”
    正在这时，远处打来一道车灯，照的人睁不开眼。
    “有需要帮忙的吗？”
    我循着男声望去，看到不远处有人正在半开的车窗内招手。
    好不容易碰上帮忙的，我心中大喜忙冲着车内的人喊：“你好，我在找车子，可是还没找到，能帮帮忙吗？”
    男人从黑暗中停好车，走了过来。
    “是你？”我望着来人尴尬的笑了笑，对方仿佛早就认出了我，朝我笑着说：“我们还真是有缘啊。”
    秦一菲从后面小跑着凑了过来：“什么？你们认识啊？”
    我随口说：“刚刚这位先生在机场帮过我，所以算是刚刚认识吧。”
    男人绅士的笑了笑，嘴角的弧度像是月牙：“你们车停在哪里？我帮你们找找。”
    “太好了，我…把车停在了B区A032号，我们刚才找来找去，怎么就没有B区呢，可我明明是停在B区的呀。”
    没等我回答，秦一菲嘴角裂成一条弧线一脸花痴状的开了口。
    男人四处望了望，手指向左侧指去：“B区应该在那个方位，这是A区。”
    男人说完便快速向B区走去，我顶着一头黑线跟了上去，临走前我凑到秦一菲耳边悄悄叮嘱她：“你先站在这里，等我叫你时再过去。”
    秦一菲眨着大眼疑惑的问我：“为什么？有美男想吞独食吗？”
    我白她一眼说：“毒你个鸟！你是猪吗？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说完我便丢下她，朝男人的方向追了过去，男人的步子很快，不停的穿梭在各个区域。当我狼狈的追上时，他已立在秦一菲那辆红色的甲壳虫前面：“是这车吗？”
    我朝他点点头，感激道：“原来在这里，今天真的非常感谢你，耽误了你这么久！”
    男人有深意笑了笑：“不必客气，举手之劳！再说这个位置不好找。”
    我有些尴尬的点点头，磕巴着说：“我们有点…路盲。”
    男人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恩，很多女人都这样，不过像你这样敢承认的确是不多。”
    “唔、哦，是吗？”我干笑着，却不知道下来该说什么，特别是面对这种颜值高风度好的男人时。
    我快速朝秦一菲的方向喊了一句并挥了挥手，男人见秦一菲已往这边跑来，向我淡淡一笑道：“既然车子找到了，我还有事就先走一步了。”
    “好，哦…唉…？”
    我后面的话还未出口，男人便已迈开双腿丢给了我一个高大的背影。
    我望着男人离开的背影，风度翩翩又沉稳自信，有些后悔刚才的猜测。曾经自己也是非常相信世间还有活雷锋的，但出现了太多的冒牌货后，便不由的对别人的好意多考虑上了那么几分。我不知道这种看似谨慎，却又叫做怀疑的东西，是社会的产物，还是本身自己的狭隘？
    男人的身影已离得越来越远，秦一菲跑过来与我并排望着，喃喃道：“长有琥珀色眼睛的人大多不会犯罪，因为标记太明显了。我猜他是混血。”
    “啊，他眼睛是琥珀色的啊？我说怎么看他都像是从古希腊神邸走出的人呢？”
    秦一菲白我一眼，不屑道：“希腊神邸？有病呢吧，这么色弱，当花痴都不够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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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多人走着走着就散了，有时一个相似的背影、一个熟悉的地方、一个名字都会让人忆起曾经的过往，你还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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