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夭记》第九十四章

    几匹马儿渐渐的放慢了速度，虽不晓得这是个什么样子的地方，好歹马儿寻的地儿，风雪真的是小了好多了
    渐渐的听得马儿咀嚼的声响，这儿应该是有荒草的，掀开帘子瞧着十分宽敞的马车，真想在这里头生个火盆烤烤手，真的是太冷了
    “姑娘，吃点干粮罢”秋莹用手绢托了一些果脯给我“这都是我用包袱包着的，都是极干净的，吃点罢”
    摆摆手“不必了，真是太冷了，你们也少吃些罢，用自己的五脏六腑去暖这些个东西，太伤身了”这样子的东西，嚼起来都是费力得很。
    秋莹捻了一小块放入口中“冷也没了法子，真是饿得慌，只得在手心里捂一会儿再吃，这也就罢了”
    “姑娘，咱们也一起往车里躲一躲罢，好歹这车子也能避一避风雪的，你赶了大半夜的马车了，也是累了吧，休息片刻”汇清顺手磕了磕大帽上的雪花，因笑道“幸而咱们换上了鹿皮的衣裳裤子大毡帽，不然都不必上京了，这雪地里过一夜，这一世的病根也就落下了”
    “你倒是会苦中作乐”说罢放下大毡帘子，顺手将蜡烛拨了拨，里头真的是暖和了好些了，敲了敲马车壁，问道“这里头应该是有隔层罢，这般厚实”
    “应该是罢，我们也不清楚，只知道就这辆马车的木材花费了七八百的银子呢，我们家中常用的那里比得了这个呢？”思瑶打着哈欠说道“不过，宫里的只怕比这个还要好，我听阿娘说，当今圣上给宫中最受宠的娘娘制的可是香车呢，拉车的便是那异国上供的汗血宝马，即便是在不平的山路上奔驰，亦是四平八稳的不会颠簸，哪像这些个，虽是垫了好几层的厚实褥子了，还得放几个重瓷瓶来压一压这颠簸之感，家常的更不必说了，那简直是能把人的魂都打碎了”
    “罢了，都奔波了好一段时日了，如今风雪小了，正好大家都眯眯眼罢，休息休息”汇清打断了思瑶的话语，随即拿着车中唯一的茶几压住了车帘
    外头寒风虽减，但依旧是呼啸肆虐着，闭上眼睛，严寒浸体，那里能睡？
    “我想我阿娘了”思瑶十分委屈的开口“我若不是秀女，就不必离开阿娘，此时此刻，是该躺在柔软宽敞还暖和的被子里，而不是在这里，都快冻死了，若在这样的地方冻死了，只怕都无人知道，我阿娘可怎么办呢？我若是冻死在这外头，她得多伤心”
    “好了，好了，那有那般多的‘若不是’呢，莫要想那些个泄气的话语，如今你便是秀女，便是在这样子的地方，接受这个现实你才能坚强，入宫之路还很漫长，眼下这个困境只是最开始的一步，甚至，都不算，你现在就抗不下去了，以后可怎么熬呢？”秋莹安慰的拍了拍思瑶的肩膀“你往后想一想罢，若有朝一日，你能飞上枝头，便是伴在君侧之人呢，皇宫之中美食最多也是最拔尖的，好瞧的衣裳亦是精妙绝伦得很，难道你真的不喜欢么？到时候你阿娘得多欢喜呢！”
    “我喜欢皇宫是喜欢，可我现在真是又冷又饿，快要崩溃了”
    轻启朱唇“不必崩溃，将你的那几个大瓷器扔了下去，可以放上多少碳的重量呢？到了城池里，买几包木炭，再买几个手炉，对了，我想到法子了”
    “姑娘，什么法子？”
    笑了笑“我的法子便是‘借势而行’”
    三人异口同声道“借势而行？”
    点点头“你们要上京不是？方才你们也说过这皇帝一定会派人来平叛乱的，若果然如此的话，咱们便借着皇帝派来的势头一用”让皇帝的将士打完胜战之时顺带将自己未来的皇妃也一齐带回去，这个，大约是需要极其不经意之间的，天时地利人和，一样也不能少方可成事！
    汇清大约是猜道了我的想法，遂问道“姑娘的意思是，咱们做一个套子出来？”
    笑了笑“汇清小姐一点即通，我想你心中只怕已经有了好计谋了”
    “汇清虽心中有计，只是风险太大，若不成功，假戏变成真的，只怕咱们自己个的性命都保不住”
    “可若是成功了呢？你可有想过，若咱们成功了，你会得到什么？胜利之师献上的秀女，我想皇帝陛下也会多看几眼的罢？那你们在宫里走的亦会平坦些”
    汇清十分认真的摇了摇头“不成，这个法子绝对不成”
    “姐姐，我觉着挺好的罢，你为何觉着不好呢？好歹也要说个缘由出来，咱们才能信服”思瑶哈了哈手“若咱们能与清缴叛军的队伍一齐入京，脸面上都觉着不一样了，陛下自然会对咱们高看几眼的。”
    “我明白汇清姐姐的意思”秋莹接了话语“姐姐是担心，咱们同清缴叛军的队伍一齐入京，反而会坏了咱们的名声”
    听了这话，我忍不住笑了“名声？呵，名声这东西，清者自清，意者自在意罢了，我与你们的法子已经出来了，愿意不愿意的在你们自个，过了这座城，咱们的缘分也尽了”
    汇清思索了好一会儿，这才淡淡的开口“姑娘你有所不知，当今的皇帝陛下生性多疑多虑，若小女未曾猜错，平定叛乱的定是当今皇帝陛下的五弟，皇宫内惟之事，咱们也不必多加揣测，只是就此事论，‘借势’明为上策，实则下策”
    “什么上策下策的，我是不明白了，都被你们弄糊涂了，不管了，跟着你们罢”思瑶将身上的被衾往上裹了裹，顿顿的冒出二字来“好冷”
    “呼呼呼”外头传来一阵奇异的声响
    三人面面相觑，明显感觉到她们二人似乎在不经意之间打了个寒战？
    “你们听见了？”思瑶抖着被子小声说道“我听见了”
    “呼呼呼”接着便是几匹马互相踢厥的声音，紧接着又是什么重物坠地之声
    将蜡烛重新点燃“下去瞧瞧罢”我这话自然是说给她们三个听的
    “怪黑的，我怕”思瑶依旧是躲在被窝里不愿意挪动
    “我陪姑娘一齐去罢”汇清面上依旧十分淡定道，只是手尖却是在微微的抖动着，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家碧玉，能做到这个地步，她胆子真的是算大了
    “我也去罢”秋莹顺手抄了一把油纸伞死死的抱在怀里
    将灯笼递给汇清，握住茶几，大风随即灌入，跃下马车，用力的攥紧手中唯一的武器了罢？
    “姑娘”秋莹的声音在外头似乎都弱了好些了
    紧了紧茶几“若是感觉不对，拿着你手中的武器千万不必客套！”
    “姑娘，似乎多了一匹马”汇清高举着灯笼“你瞧”
    果然，我们的马匹之间竟然混进了另一匹马来，一股子淡淡的血腥味儿，接过汇清手中的灯笼往马脚下照去，一大团黑漆漆的人影子正躺在里头一动也不动的
    “姑娘，这是个人么？”汇清战战兢兢的开口“这似乎是个人罢”
    莫名的想笑却是忍住了“不是似乎，应该就是的”三两步的绕过马匹，朝她们二人招呼道“快些过来帮我一下”
    三个人几乎是费劲了所有的气力，这才将那人从马蹄底下将那人拉了出来，马车虽也算是宽敞，可容下这么个大个子，也不见得有多宽敞了，依着我的性子，强行将这人身上的铠甲拆了往外头一扔，几人好歹算是容下了！
    “好俊俏的眉眼”思瑶蹲在一旁惊叹道“比我家兄长还要俊俏不下十倍呢”
    “与其你这般夸他，不如赶紧的帮他包扎一下伤口，若不然只怕再俊俏也无用了”说罢一把拽开那人已经被冻得硬邦邦的衣裳
    “啊”思瑶被那一道明晃晃血肉翻滚的伤口吓得惊叫了起来
    “止血散”秋莹从暗格里头寻了几个药瓶出来，对着灯瞧清了上头的字体，这才将那药粉递给我“给”
    “直接撒上去罢，好不好的也就听天由命了”这般大的伤口，我也没了神力，也只能帮他到这里了
    让思瑶挪了了地儿，寻了一床棉絮垫在马车上，这才将这人往一旁推了进去
    “这衣裳还要吗？”思瑶指了指那带血的衣裳“都冻硬了”
    伸出腿一脚将那衣裳往马车外头踢去“不要了”
    “姑娘，他在发热”汇清偏了偏头“这样子的天气，又在发热，也不知道能不能熬过去”
    拿湿布擦了擦手“你们那包袱里不是有些个药丸么？挑几个丸药给他吃了，好歹也要尽人事，若真是熬不过去，咱们也没办法”
    秋莹为难的瞧着我“可这是药三分毒的，咱们这贸贸然的给他吃下去，若他有个好歹，咱们便是罪过了”
    伸手夺过秋莹手中的药包“这个时候原就是保命了，那里有什么罪过不罪过的呢？”对着灯笼瞧了瞧那药丸的名字，顺手拿了几颗给他融在了思瑶捂了半日的一盏温水里，强行给他灌了进去，没了其他法子，只得这般了，好不好的，我也没法子
    天色渐渐的亮堂了起来，外头风雪丝毫没有减小的痕迹，瞧了瞧四周，荒草果然是十分丰富的，将盔甲上头的雪花抖开，捡起地上被埋了大半的剑招呼了秋莹下来割草，十分费力的拿着棉絮燃了一弯火苗子，片刻之间，又熄灭了，反复了几回，终于是放弃了。
    “姑娘，这风雪太大，只怕是点不燃的”汇清伸手擦了擦眼角，随即留下了一抹灰度在她早已被冻得通红的脸颊上
    “姑娘他发热厉害，很烫”秋莹探出头来“这该如何是好？”
    扔掉手中的干草，问我如何是好，我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这样的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一口热水都喝不上，能怎么办呢？
    钻进马车，伸手探了探那人的额头“真的好烫，这里连口热水都喝不上，照着这样的清醒，只怕他熬不过去，我觉着，咱们进城罢”
    “进城，好啊，我早就觉着咱们该进城了，好好的城池不入倒是在这荒郊野岭的挨饿受冻谁受得了呢？”思瑶十分赞成道“入了城池，咱们好歹能好好的歇一歇脚，都快累死了”
    “可是姑娘，若咱们贸然的进城，遇着的是叛军这可如何是好呢？”汇清十分担忧的瞧着我“若遇着叛军，咱们几个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真是那时候，岂不是羊入虎口了？”
    朝着汇清笑了笑“你说的，我都能理解，只是你可有想过，你得到所谓的确切消息是很久之前传来的罢，这么一段时日一来发生的未必便是你们当时担忧之事，昨个夜里我确实闻见了血腥味儿，这亦是事实，可咱们毕竟没有任何的证据证明昨个的那些血腥味儿与叛军有关呢？”
    闭目养神之时我便觉着事情有些个不对，我未免太先入为主了，只是当时天色的确不好，也不晓得外头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的情形，所以并未多赘，眼下天色也亮堂了，也该好好的探查探查，不然，这连一杯热水都没法子烧的，只怕该出人命了
    “我我我，我反正不论如何是要进城的，我着实是受不住了，我一定一定要进城的，我宁愿在城里呆着，也不想在这里冻着了”思瑶非常坚决的挪到了我的身旁“姑娘，她们若是不入，咱们自己去罢，我同你去”
    “汇清姐姐，我也赞成进城”秋莹搓了搓手“上京不上京，选秀不选秀，这都是后话不是？咱们眼下要做的是保住自己个的性命，若是性命都保不住了，什么都毫无意义了”
    汇清见我们态度都十分坚决，也不再坚持“那好罢，咱们进城”
    汇清的地图，在我们的路上不断的被证实毫无用处，原该一两个时辰便能瞧见的城池，如今我们都快走了一日了，也不见它的城郭现形
    “姑娘，咱们是否错路了？”陪我赶车的已经换成了秋莹，她艰难的对着地图，为何还不见城郭呢？
    瞧着俩旁的白桦树“我也未曾来过这样子的地方，不过瞧着这树木的格局，两旁又是平坦的土地，前头虽不一定能找到城池，只怕也能够寻到村庄的罢”
    “姑娘，你瞧瞧，那前头凸起的一堆堆有无可能是秸秆堆的？”
    顺着秋莹手指的方向，果然是瞧见一堆堆稍稍隆起之物，说出口的话语早已经没了热气了“但愿是吧，我亦是迫切的希望是”
    即将入夜之前，一团团暗淡的光线从远处十分夺目的照射了过来，秋莹十分惊喜的掀开帘子，对着抱团取暖的两人道“有村庄，前头有村庄呢”
    思瑶十分兴奋的钻出头来“真的吗？有庄子？能够寻到人家了？”
    “你们瞧”秋莹指着那似乎能让大家伙活过来的火种子，泣不成声“咱们终于寻到人家了，终于寻到人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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