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殿下,小殿下”流彩伸手晃了晃我的眼
回过神,眼前的轮廓渐渐模糊,鲜红的颜色从眼中退去,轻咳一声“怎么了?有什么问题么?”
“折子”
瞧着折子上一片混乱不堪的墨迹,赶紧松开手,将羊毫扔在一旁
“您这几日怎么老魂不守舍的?怎么了?可是这段时日太累了?”流彩十分担忧的瞧着我“您老是说无妨,果然无事么?先歇一歇罢,总要养足精神才能办事不是?”
扯出一个笑脸“我真的无妨,过些时日便要大考,爹爹怎么说的?”
“小仙正要说这事儿呢,帝君说了,这一回他是亲自去的,你是不是也该几位老先生说一说呢?”
“既然这样,你亲自去一趟罢,还有什么?”
流彩担忧道“您到底怎么了?小仙才说的您又忘记了?沐尧上神来了,正等您呢,您才说去见一见的,又忘记了?”
干干的笑了笑“对,我这两日记性的确是不好,我现在便去见他”
站起身便要往外走去,却是被流彩一把抓住“小殿下,您的衣裳,换一身衣裳再去”
低下头,原是一身便袍
远远的看着竹韵汀上修长的背影,深吸了口气,稳稳的踩上了咯吱咯吱的竹桥上“真是抱歉,让你久等了罢”
沐尧缓缓的转过身,俊美的脸颊上比先前多了好些光彩,气色亦是十分好了,他低声浅笑道“嫣儿”,他这般眉目,映着身后的碧青湖水,这番情境,竟让我有了些恍若隔世的念想。
愣了愣
桃嫣啊桃嫣
为什么我要是你!
如今
我却只能是你!
用力的松开手,浅浅一笑“沐尧”
“这两日听闻你身上不太好”他将手中的蓝色盒子递与我“这是东海之水凝成的灵珠,虽比不得那散了的凝碧珠,也是难得凝神的圣物,夜间放在枕下,会睡得好些”
双手接过,打开盒子,一道幽蓝色的光芒透了出来,抬起头微蹙秀眉“这是深海之渊凝萃之物,只是深海多古兽,你又废了多少工夫?”沐尧啊沐尧,你此番情谊,我如何还得了?且这情谊还不该由我来偿还哪!
有时候,我真的怨恨!
怨恨这身子的主人,怨恨所有将责任放在我头上的,怨恨让我难受的一切,可我如今又能怎样,各方牵制着,只能默默的忍受。
沐尧双眼十分明亮,笑道“无妨,费不了多少精神,你可喜欢?”
点点头“我很喜欢,这手珠很漂亮,多谢你”
“你喜欢便好,我还有事儿,便先回去了”他说罢便要往外头走去
看着他修长的背影,张张嘴“沐尧”
“怎么?”他回过神笑得宛如孩童
说不出口,只得咽下话语,良久吐出几个来“真的谢谢你”
他笑了
似乎四周的风都染上了他的眉眼,景都被他的气息感染
一段时日未到鹊山,枇杷树老爷爷都长大了不少
缓缓的蹲下身“爷爷,恭喜你呀,一段时日不见又长大了”
“小丫头,心里藏了好些事儿?这浑身的酒味儿,你怎么喝成这个样子了?”枇杷树老爷爷摇了摇身子带来一阵清爽的风
将手中的空瓶子扔掉,又从乾坤袋里取了一坛子出来,醉眼婆娑的靠在树根上“爷爷,你可要来一坛子?”说罢将半坛子琼浆倒了下去“这样子的好东西,你不必谢我了,尽管受用罢”
“哎,小丫头,你这么喝酒真是浪费了,借酒消愁是消不了愁绪的”
“我也知道借酒消愁无用,可我还能有何法子呢?我亦是很无奈呀”说不能说,做不能做,万般愁绪,我只能仰头灌了小半瓶“爷爷,我不想醉之时喝上两口便醉了,如今想大醉一场,却是吃了好几坛子都是清醒的,您说可笑不可笑?”说罢将剩下的饮尽,又将酒瓶子往后一扔
不过,这整个四海八荒,妖界人间,似乎再可笑的也比不上我了罢,我承着她的身子,承着她的身份、承着她的地位,呵,如今还要承着她留下来的情愫。。。。。。
我还什么都做不了,要什么都当做不知道!
呵,真真是可笑,可笑至极!
更可悲的,清醒之时,我居然连哭都是做不到!
“哎,瞧你这模样,小丫头,你可是动了情愫?”
闭上眼,红绡帐暖中,鸳鸯交颈,他的温柔缱绻;星河浩瀚,他的满目深情;昆仑宝殿,他只映我一人,我的确动情了,可这不属于我的情愫,我不该有,也无权选,因为这都是她的,从不属于我,顺手将乾坤袋里的酒坛子尽数倒出,胡乱拆了一坛子,仰头灌着,心底一个声音不断不断的在告诉自己,我不是她,我不是她。。。。。。
“小丫头,你这样吃多少酒都解不了愁呀”
眨眨眼“爷爷,我若不做些什么分散我心里的念头,只怕我自己都控制不住自己了,我若是失控,天知道我会做出什么来!到时候,您可就要小心了”
“哎,自古以来,情字磨人哪”枇杷树老爷爷长叹了一声“这世上说不清的便是一个情字”
情字自来磨人,苦笑一声“爷爷有此感叹,只怕也有故事,不若您说出来给我听一听,只怕我也就解开了业障了”
“那都是霉烂之事了,哪里还记得呢,只是,小丫头,你这样子喝下去也解不开你的劫数哪”
仰头灌下“既如此,爷爷不如教我一些好法子?让我心里好受些,至少也是恢复常态罢,这般委实失仪了”
“罢罢罢,我一老头子哪里管得了你们年轻人之事呢,你睡一觉,睡一觉只怕就好咯,我让小仙灵们给你寻个枕头来罢,免得睡起了头疼”
抠了抠枇杷树老爷爷的树根“何必如此麻烦,变个出来也就罢了”说罢幻化了一个软枕出来枕着,看着叶间漏下来的日光,缓缓的闭上眼睛“爷爷,我困一觉”
我想,我是该好好的歇一歇,让这一颗躁动的心重新安放下来。
我只是我,不是她,不是她
斑驳的山竹影,随风悠悠的晃着,她身姿纤细,却是背对着我
‘你费尽心机甩掉那么些累赘再引我过来,难不成连这点诚意都拿不出来么?’
背对我之人轻笑一声,缓缓的转过身,与我猜测的不差分毫,她调皮的眨眨眼‘许久不见了,姨娘你可还好么?’
‘我很好’跟着笑笑‘许久不见了,楚儿’
楚儿徐徐的走到我跟前,将偌大的斗篷摘下‘姨娘聪慧,什么事情都瞒不过您的眼睛,楚儿只是花了点小心思,姨娘便知道了楚儿的心意’
‘你错了,并非我聪慧,只是漏的破绽太多罢了。我想,咱们难得相聚,不必将这大好的时光废在夸耀上罢?况且你特特寻我过来,应该是有事儿要告诉我的,既是明眼人,直说罢’
‘姨娘看得太透,楚儿觉着都不用说了,姨娘自然是知道的’
‘不,只因我看得不明白,才想让你亲自说,不然,你哪里会有同我结盟的资本呢?’
‘好说,既如此,还请姨娘洗耳恭听’
‘请’
替代品!
猛的睁开眼睛“爷爷,我还有事儿,先走了”说罢捻了决,踏上了祥云
此心澄澈,不为他改!
极渊自古以来是众族皆畏惧的一处地方,从有父神伊始,便有了极渊,从没有人知道,极渊因何而始,亦无人推测到极渊会因何而终。
众族畏惧极渊,并非因为极渊戾气暴虐,只是,千万年来,只听见进入极渊之人,却从来没有听见有人能从极渊出来。每逢夙夜之交,通往极渊之门便会大开,这个时候,犯下极刑之罪的刑犯便会被押解至此,静待极渊之意。若下头黑云消散后红云升腾,那便意味着此犯人罪恶滔天该入极渊,此人便会被送入极渊,若黑云消散后升腾起白色雾气,那便意味着极渊不收此人,可改判他刑。
当年的留枝,我不晓得他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的结局,只是此时极渊下头白色雾气弥漫,我今儿算是白等了一夜了。不过,今夜也并非一丝收获皆无,至少我也是大开了羽族的眼界,为了排除异己,竟然下狠手到了这般田地!这一下,那些个人心险恶的故事,果然不是坊间传闻了。
刚到昆仑虚,每每回来皆是流彩迎我,这一回却是娘亲等着我
“你给我跪下”阿娘的话语里都有些个颤抖的意思,大约是真的气着了,也是,私入魔界是大罪,我又是知法犯法罪加一等,她自然生气了。
这一阵风雨,总算来了
跪在冰凉的石板上“娘”
“我且问你,你去魔族作甚?”
实话实说道“为了寻找顾略古书,听闻魔族有些线索,所以女儿去了”
“你说的是真话?”
“真话”
“好,这个我信了。那我再问你,你在凡间,跟谁在一起?做了什么?”
绷了绷心弦“我,我同故人一起”
“故人?你是昆仑虚的未来的女帝,天族的尊贵无比神女,整个神族都敬重的上神,我倒是不知道妖族之人何时成了你的故人了?你同我好好的说一说,好好的跟妖族之人成了故人,这是何典故?”
心下一松,却是不做声,是砚先生!
“怎么不说话了?你若是有道理你只管辩白,为娘的听着”
垂了垂头“娘既然都知道了,我亦无话可说,我与他原是旧相识,所以,算是故人”
‘啪’娘亲将茶水拍在了地上“好,好一个旧相识!你堂堂一神族上神,竟然跟妖族的厮混到一齐了,真真是做得好,做得太好了,来人”
“帝后”外侍官颤颤悠悠的走了进来
“将三殿下送去九重天,等候发落!”
“这”
“没听见?”
“是”
第一次入天牢,心境倒是好了起来
早晓得跟妖族之人厮混两日,这样就能脱了昆仑虚的担子,我该让祝余把消息早早的散出来的,如今隔三差五的有人拿果蔬琼浆来瞧我不算,还不必每日都批折子,真真是舒坦得很。
“公主殿下,扶摇山的掌事来瞧您了,见还是不见呢?”看守的天将进来询问道
将橘皮往边上一扔,祝余来了?自然是要见的!
“请她进来罢”
“是”
果然,祝余在我的意料之中,又是提着一大篮子的仙果。
“殿下”
朝看守的天将挥了挥手,他乖乖的退下了
“拜见殿下”祝余周周全全的给我行了个大礼“一段时日不见,小殿下倒是圆润了些,小仙见您如此,也就放心了”
哈哈一笑“如今日子过得舒坦,有点圆润也是常情,我出不去接你手上的东西,你便随便搁在哪里罢,晚一些会有人与我送进来的,一点都不劳你操心”
“殿下,若小仙没记错,您会在这天牢里呆百来多日罢,如今才这几日您就圆润成了这副模样,那再过一段时日,小仙再来瞧您只怕是认不出来了,为着身子体态着想,殿下还是禁一禁口罢”
无奈的看着她“哎,你是来瞧我的罢?怎么如此扫兴呢?说这些个风凉话到底也没你甚好处罢!”
“小仙说笑罢了,您不管怎样都好看的,这一篮子仙果都是双双给您备的,都是您喜欢的”
“还是我家双双有良心,不像有的人,空手就过来了,一来就晓得打击人,你知道我在说谁罢”
“您说的不才,正是小仙”
“知道说你便好了”翘着二郎腿看了她一眼“好了,如今你也瞧完了,该作甚作甚去罢,记得帮我照料好我种下的那两颗兰草,别种死了,不然我可不饶你”
“是,小仙一定将那两颗兰草供起来照料,您看成么?”
朝她摆摆手“这倒不必了,它们可担不起你这样照料的”嘴角微微上扬了一个弧度,只要过了这一局,便意味着我脚下稳了,原本还以为他们掌握了不少的据证,也不过尔尔罢了
吃了一杯好茶,荷塘里的雾气渐渐的升腾了起来,越来越浓,越来越浓,几乎都将我们二人掩盖在了雾气之中
‘您真的决定这样做?’祝余面上仍有忧色
放下杯盏‘不是决定,是迫于无奈,我没了别的法子,如果有的话,我自然不愿意去的,好端端的,谁愿意去那地方呢?’此去未必还能回来了
‘可是’
‘好了,没有可是,咱们也已经没了其他的法子了,破釜沉舟一次罢,眼下情形,极渊也算是咱们的一丝希冀,我必须要去一趟,不是说丹药好了?你把丹药给我,若我不能回来,你知道该怎么做的!’
‘殿下’
‘你何时也这般婆妈了?’
祝余十分不情愿的将仙丹递给我‘这是我从古籍里面寻的配方,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我就不该把消息告诉您,若您真的去了,恳求您一定寻到法子回来’
‘那可未必,若在极渊里我过得舒坦了,美酒佳肴还有神仙眷侣作陪,我还回来做什么?处理这么一大堆的烂摊子么?好了,别把眉头皱那般深,我说笑罢了,极渊并非我想去便能去的,这也要瞧机缘,难得几万年来揪了两罪人判了极渊的,不过,我隐约觉着,我此次机缘是未到的,大约是去不成的,你一个时辰之后放出我去过魔族的消息,我倒要瞧瞧,他们的手能伸多长,敢伸多长’
“才从虎穴边上走出来又要去扑狼窝里,真真不晓得该如何说您了,您别忘了,两万年前神族大劫后的传言,如今就差一个人去填补那一个勾结妖魔的亏空了,可巧你就要去?留着给人做文章么?’
放下茶杯笑道‘勾结妖魔?呵,若没有十足的把握,我不会冒险,好祝余,你就安心的将消息散出去罢,本宫掐指一算,羽族,他万万不敢,若他们真敢往我头上扣帽子,我手里拿着的东西,足够让他们跟我一齐覆灭!’
‘殿下’
‘按我说的去做,极渊不不敢保证,但我能保管自个安然无恙妥妥当当的从天牢里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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