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夭记》第八十三章

    一夜无梦,却是被小巷里的卖花声吵醒的。
    揉揉眼,玄冥还在安然的睡着,盯着他的睡颜瞧了好一会儿,傻傻的笑了笑,这才将腰上的手臂轻轻拿开,蹑手蹑脚的翻身起床,低头看了看衣裳,我这外裳什么时候脱下的?我分明是穿着外裳安置的,睡醒怎么只剩下了中衣?
    捡起屏风上的衣裳,一边披上外裳一边推门出去,远远的便瞧见那卖花姑娘正担着一担子各色鲜花在巷口吆喝着,抽上丝履,胡乱的顺了顺头发,三两步的跑了过去
    “大婶,您慢走”小姑娘背着我脆生生的笑着送走了客人
    “你这花怎么卖的?”
    小姑娘这才转过身,皮肤略黑,衣裳也是朴素的很,一双黑黢黢的大眼睛却是极其明亮,她腼腆的笑了笑“姐姐,十文一束,您来一束罢,都是晨起才摘的,十分新鲜呢”
    从荷包里掏出二十文递给她“我要两束”
    小姑娘接过铜钱笑道“姐姐您自己挑罢,喜欢什么样子便挑什么样子的”
    选了一束琼花一束桃花,正好屋里有两个闲置的花瓶,配着这两束花是极好,十分满意的拿着往回走
    “姐姐慢走”小姑娘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姑娘起得这般早”善禾穿戴齐整从楼上下来正好与我打了个对脸
    笑了笑“早”
    “姑娘想吃点什么?我这就给姑娘做去”
    隔了一夜的善禾似乎哪里不一样了?指了指地上的那两个花瓶笑道“烦你帮我拿一下过来”
    善禾十分贤惠的做着早膳,我是十分闲的在清洗着花瓶,最终灌满水将花插了进去,捣鼓了好一会儿,这才十分满意的献上我的杰作,抱了一瓶放在客厅,另外一瓶直接放在了后院的石桌上
    “姑娘,这花放在这里成么?”善禾十分担忧的看着那光秃秃的石桌“下雨可怎么办?这花该淋坏了”
    往衣裳上擦了擦手,转过身笑道“无碍的,放这好看哪,况且,这一时半会儿间不会下雨的”
    善禾笑笑“这花儿放在这儿的确是好看,早膳快好了,爷还未起身呢”
    拿着青盐漱了口,胡乱的掬了捧水擦了擦脸“他就是这般懒惰的,我去叫他起床”
    进屋门之时十分邪恶的抽出一枝桃花带了进去,小心翼翼的走至床前,呼吸依旧沉稳,应该还未醒罢?玄冥的肤色偏白,唇色在肤色的映衬下稍显微红,鼻梁拔挺,眉目如画,一头青丝安安静静的铺撒在脖颈下,坏坏的笑了笑,摘下两朵桃花帮他別在耳畔,又从梳妆寻了一盒胭脂打开,手指沾上胭脂轻轻的帮他擦在微红的嘴唇上,直至艳红,又寻了一个粉扑过来,正要下手,却是对上一双漆黑的眼睛
    坏了,心里咯噔了好几下,这才强装淡定
    “你醒了,起来用早膳了”说罢十分明目张胆的将粉扑往身后一藏“我是唤你起身用膳的,我可是何事都未干的”
    玄冥不做声,只是眼角稍稍的往后一抬
    我可是十分识时务的赶紧认错“好嘛,我错了,再也不敢了”说罢捡起桌上的手绢小心翼翼的帮他擦嘴唇上的胭脂,顺带将他耳畔的桃花带走
    呼,幸而未曾生气
    三人十分平静的用了早膳,我是着实荒废极了,往后院里剪了几只开了的茉莉花,又寻了根针穿了好几串茉莉花来玩
    “姑娘,你把这花穿起来做什么?”善禾好奇的问道
    笑了笑“着实无聊又闷得慌,便拿着针线穿花玩”
    善禾笑道“姑娘闷了?我倒是会几支小曲儿,若是姑娘不嫌弃,便唱出来给姑娘解解闷?”
    惊喜道“你竟会唱曲儿?好呀,可要备些什么?琵琶、古筝还是二胡还是笛子?你要什么?我给你备置去”我便说捡到宝了
    “不不不,原只是为着解闷唱的怎还要破费呢?只是姑娘别笑话我”
    “你只管唱来,我们好好的欣赏欣赏”这般自告奋勇的唱曲必然心里是有个算盘的,赶紧掏掏耳朵,随时备着
    善禾饮了一口茶水,开口唱道“春雨来之清溪碎碎声,棠梨白雪落地发黄蕊,早春时节白蝶乱纷纷,绕过花色直往东邻去。素手挽纱裙,院外三两声,却是女儿伴,携手踩云去。夏雨来之芙蕖娇娇开,莲花夭夭沾到新蓬蕊,暮下三天夏虫细鸣,虫声喳呀却是竹竿落。手执新衣捶,屋外娇声唤,却是新嫁娘,相约浣纱去。秋雨来之桑叶哗哗坠,秋稻新收满地铺金黄,深秋小霜雁儿南飞去,哀哀三两声只是人言语。执手相嘲笑,孩童转淘气,树上捡红柿,失脚坠落地。冬雨来之马蹄生生催,满树白雪细枝及地垂,深冬大寒红梅迎风开,暗香扑鼻随风卷入怀。相顾静无言,稚童忙迎上,笑问客哪来?祖母何坠泪?一年春风日,梨花坠檐下,闻得叩门声,草色溅纷纷。”
    一曲终了,我却是听了一个糟心的故事,回过神,拍手笑道“果然很好,曲子也新颖的很,真真是难为你了”
    善禾笑笑“山野小调罢了,姑娘只别笑话我”
    “你也太自谦了”她这歌不但唱得好,这故事也说得更好,原就知道善禾有故事,如今看来这故事不少。
    “姑娘,我去后头煮茶去罢,没茶水了”善禾站起身提着空茶壶便往后头去了
    挪到玄冥的身边推了推他“瞧出了什么没有?她到底是何来头?神神秘秘的”
    玄冥放下书籍云淡风轻的看着我“我没瞧,如何知道?”
    “不是罢?连你都不知道?”皱着眉眼“我是不信的”
    “你不是不准我用法决?如今我一凡人如何知道呢?”
    他这话还真是堵得好“这个,那你就没别的法子了?”他若没法子,我可十分不信
    玄冥不理我,只低头看书“你若这般想知道直接去问不就成了?何苦又在这里瞎想呢?”
    附和的点点头“你说的倒是有几分道理,不过,我若贸贸然的说出来,总觉着十分奇怪,况且只是唱了首歌罢了,不代表她便是怀着其他心思,或许真是我多心了也未可知”
    天变得很快,用了午膳,倾盆大雨哗哗的往下泼着,手忙脚乱的将外头的桃花搬进了屋子里,雨愈发大了,到了晚间,看了一眼外头的雨色,似乎未曾有停下的意思,胡乱的吃了点晚膳便要往楼上去,被玄冥盯了一眼,十分无辜的看着楼道“咳咳,我上去瞧瞧楼上的屋子漏水不漏水,一会儿便下来”
    果然是被我这乌鸦嘴说中了,雨势太大,窗牖的边缘都有了些浸湿的意思,索性这屋子并未漏水,帮着善禾将梳妆台挪开了些,这才磨磨蹭蹭的捡了身衣裳往楼下去了,生活所迫,简直是太惨了。
    是夜,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只是睡不着,这样子的天气,床榻都有些个潮湿的意思。
    “过来些”
    翻身贴墙,好容易我往中间扔了床被子,我过去更睡不着了
    铺盖被拉开,一双大掌直接穿过我的脖颈,果然是我不过去他就过来了!挣扎了好一番,实在是没了气力,默默的又放弃了,等我恢复神力,他一定是惨的,不对,是很惨的。
    “我手里还有许多伏仙草,对你,这辈子都足够了”头顶传来低低的笑声
    捡起他腰间的手,放在嘴边狠狠的咬了下去,让你欺负我!在他的手腕成功的留下了一排牙印记,这才满意的松口“哼”看不咬死你!
    “呵,气消了?”
    冷哼了一声“怎么可能?像我这般小心眼子小肚鸡肠的,这般大的气岂是说消便消的?一定是记一辈子的,你若是被我抓了把柄,看我不连本带利的讨回来!”
    “也好”玄冥将下巴轻轻的蹭了蹭我脑袋低声道“莫再胡思乱想了,时机到了你自然也就知道了”
    眨眨眼“你这话里还有话呢”
    “是”
    “你有什么话不能直说”
    “呵,逗你玩的,并没有什么话语”
    “连你也神神叨叨的,我愈发睡不着了”
    “那你说一说你的疑惑,我来帮你解开,这样可好?”
    狡黠的笑笑“真的?”
    “我何曾骗过你?”
    “从小到大,你骗的还少么?”
    “呵,果然记仇”
    “那是”
    “说罢”
    “唔”细想了一下“你在魔族呆得好好的,怎么突然又跑出来了?”如今这个乱局他又不是不晓得,怎么偏要跑出来插上一脚呢?他是嫌这个局不够乱么?
    “想过来看看你”
    僵了僵,半晌道“就这个?我还以为你是要做什么大事儿呢!”
    “还有吗?”
    “唔,三哥,呃,他知不知道你便是玄冥?”
    “知道,我同他说的”
    惊讶道“你同他说了?这什么时候的事情?”
    “在你三嫂跳下诛仙台的第三日”
    不动声色的转过身,不大相信道“他这个时候便知道了你的身份?”那三哥是不是也已经坠了魔道?
    玄冥伸手帮我捋了捋脸颊的青丝“以你三哥聪慧,便是我不说他也大概早已经猜着了,后来他开口只是为了证实罢了”
    眨眨眼“那,他有没有对你怎么样呢?”三哥聪慧,大娘就糊涂么?三哥知道,大娘应该是知道的,那么大伯,呵,这一个局愈发大了。
    玄冥温柔的笑了笑“他若是对我怎么样了,我如今还能在这里同你说话么?”
    “可他哪里困得住你?依你的能耐昊天塔都困你不住,你不也没逃?对了,你为何当年不回魔族?为何要留在神族?”
    “这是承诺”
    “承诺,是对夏璟神君的承诺?我想,除了夏璟神君,应该没人有这般大的颜面了”
    “嗯”
    将头往薄被里埋了埋“我就知道你们很多事情都瞒着我呢”
    “嫣儿”玄冥抚上我的侧脸
    缓缓的闭上眼“嗯”
    “一切有我,莫担心”
    “可如今不是这个问题,我眼下是弄清楚善禾到底是什么来路,这才是正经的”那个太复杂局我心急不得,只能慢慢探查,可这无力之感,真是让人痛苦不堪。
    玄冥轻笑一声“那昨日还那般大方的留她下来?”
    嘴角一扬“昨日是想着好玩嘛”今日却是发现她不好玩了
    “一日便腻歪了?”
    “也不是,只是觉着奇怪罢了,你听她今儿唱的那只曲子,分明是在给咱们说一个支离破碎的故事,小曲儿调子是欢快的,只是这欢快之余里头反映的却甚是悲凉,说道的便是战争的残酷,你再瞧她十指纤纤,又是那么副模样那里是村里姑娘?”
    “所以呢?”
    “所以这才奇怪呀!”
    “她的出现原本就是耐人寻味”
    “我原先还是以为她只是单纯看上你了才想着留下来的呢,这才想着逗逗她,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可如今看来,她最主要的目的并不是因着你”
    “这话说道的,我如今却是丝毫没了往昔的魅力?”
    “还往昔呢”打了个哈欠“不过,未必不是我多想了,只是一首调子罢了,归根结底还是我心太窄了,但凡我心大些也不至于为了这么点小事儿辗转难眠,哎,我还是心大些罢”
    “呵,自己又解开了?”
    翻身朝内“好困,不说了,原也不是什么大事儿”
    “睡罢”
    放缓呼吸,听着雨声不在做声,过了好一会儿,耳畔传来绵长的呼吸,缓缓的睁开眼睛,外头的雨势依旧剧烈,屋里漆黑一片,伸手五指皆不见,额头悄然坠下一个轻吻,缓缓的闭上眼睛,也不晓得明日是天晴还是天阴?
    晚春时节景致消退,夏日炎炎在不经意之间却是悄然降临。
    原以为这段时日不会宁静,没想着却是静得如一弯死水,善禾表现得愈发正常了,我更是乐得丢开手。
    拿着蒲扇在院子里乘凉,也不晓得玄冥怎么会如此清闲,趁着善禾出去购置,推了推躺在竹榻上悠闲看书之人“你未免也太清闲了罢,不用回去了?日日窝在这里看这些个有的没的,你也不怕人笑话”
    “回哪里?笑话甚?谁笑话?”他应下我的话却是头也不抬
    “自然是回魔族了,成日间呆在这里算是个什么事儿?不管你的子民了?好歹一君主,竟是这般”这一日日的就看着他从软榻换成竹榻,姿势不变的躺在这里看书,究竟是搞什么鬼的?
    “你不也丢下你的子民在这里呢?”
    我,低声抱怨道“我分明是被你害的好么!”我又不是不想走,可是神力尽失我能怎么办?
    “这里很好”
    “可不是,有吃有喝有人伺候,什么事儿都不想?”说罢摇着蒲扇往外头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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