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绝色,深藏不露》94.第 94 章

    班青:“请支持晋江文学城。” 他只能退,不能原地躲藏。
    那些胡人搜查得十分细致, 树后、石下所有可能藏人的地方, 都会特地检查, 甚至就连树上都不放过。
    这里怎么会有胡人?
    这一队胡人骑兵在搜查山林的时候, 摆出了严谨的阵法, 行军互为犄角进可攻, 退可守,随时应对突发情况。
    这足可以看出骑兵头领心中有货, 不仅懂兵法, 且行事谨慎, 仲聆看了一眼他的行阵风格,就觉得此人不好对付。
    做出了判断后, 仲聆愈发小心行事。
    胡人不知道在搜些什么,就连大晚上都不歇。仲聆猜测着, 对他们的来意愈发好奇。
    他在黑暗中观察,很快确定了自己的处境——就算是他能无声无息弄死几个人, 那缺出来的口子也会很快暴露, 进而会惊动全队。
    山谷狭窄, 胡人骑马从西向东压进, 正好挡了他西行前往元港城的路。
    眼见藏身之地就要暴露,仲聆无法在不惊动这队骑兵的情况下绕过去,只得向东退去。
    天色蒙蒙亮了。
    如果这个时候天色大亮, 他这一身红衣就是个明晃晃的靶子, 太容易被发现。
    趁着天色昏暗, 仲聆不得不加快脚程,与胡人骑马拉开距离。但是他离元港城越来越远了。
    仲聆通常是可以根据天色判断时间的,可今天是阴天,他只能估算个大概。
    约摸到了中午的时候,他抵达了一个村子。
    这个村子的一切都显得过分安静,仲聆敲了几家房门,都无人应门。
    他随便找了一家房子,敲了敲门后直接破门而入,他进去后找了一圈,这间屋子里果真没人。
    这户主人在窗边晾了几套刚洗过的干净衣服,都是寻常便服,料子和款式十分普通,无甚特别之处。他拿起其中一套抖开,看看和自己身量正合适,就动手脱下自己身上的衣服。
    他穿着这件短了一截的新娘嫁衣走了许久,行动时穿着舒不舒服先不说,单这喜服颜色就太乍眼了,现在终于有机会把它换下来了。
    他刚刚解开衣带,就听见有一个虚弱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劳驾姑娘……换个地方再脱衣服呗?”
    仲聆愣了,他之前进房间前搜索过一次,也没看到什么人,一时竟不知道这声音是从哪里发出的。
    还是声音的主人自己解开了谜题,只见屋中的大床被拉开了一条缝儿,原来那床甲板之下,竟然还藏着一个年轻男人。
    只是那人浑身鲜血,脸色煞白,看着像就剩一口气儿的样子。他虽然非常虚弱,但是看着仲聆的眼睛却依然有神:“在下绝没有偷窥的意思,只是我现在这样……不方便自己走开,为了不冒犯姑娘,只能麻烦你换别的地方了。”
    仲聆看了他一眼,确定他确实动不了,就拿着那套农夫的麻衣,去旁边将身上的红色嫁衣换了下来。
    这一身衣服是用粗麻制成,贴身穿在身上并不好受,但仲聆毕竟不是娇气的大小姐,也不会为此抱怨。
    他换好男装后,重新回到了刚才的房间,看着床板之间的血人问:“你这是怎么回事?”
    仲聆说话时没用伪声,那声色清透,不太容易错认,确实是个男人。
    只是那人伤势颇重,见他穿女装就先入为主,已没有心力再发现异样了,虚弱道:“姑娘,快跑吧,胡人要追过来了。“
    见仲聆站着不动,他重复道:“你快走啊,胡寇总是会找到我的,你不要被我牵连了。”
    仲聆突然问:“原来胡人的骑兵,追的就是你?”
    这人没想到他居然已经见过胡人,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
    “你是谁?”
    某人沉默半晌才说:“事到如今,我大概很难活着回去了,告诉你也不妨……我叫不胖。”
    仲聆沉默片刻:“你确实也不胖,你父母给你起的名字,也是用心了。”
    “……我姓步名庞。”那人有气无力道:“不是不胖,我本来就不胖。”
    这名字有点耳熟,仲聆还在想他在哪里听过。
    而步庞见他不走,苦苦劝说:“姑娘你……这般容貌,落到胡寇手里,不知道会落得什么下场……赶快离开,你不能再耽误了。”
    “嗯,我想起来了。”仲聆突然说:“你姓步,你爹前年死了,你是继承了他大将军之位的那个儿子?”
    步庞苦笑道:“就是我。”
    仲聆很好奇。
    这位小步将军可算是皇都红人,好好的不呆在江那边享福,跑到江北来做什么?
    “你做了什么事,让胡寇不惜翻山越岭的过来捉你?”
    步庞语出惊人:“我溜进胡人的火器厂,偷看了他们的新型火器。”
    这话一出,让仲聆有些吃惊。看不出他年纪轻轻,却有这般的胆量和本事。
    仲聆重新打量他:“你和你爹不像,他怕死得很。你却有胆子,敢一个人去捅胡子的老窝。”
    仲聆这话说的相当不客气,然而步庞听了也没生气。
    他只是苦笑道:“我朝两百余年,已到了大厦将倾之际,可是整个皇城里,所有人都在唱太平盛世,除了我……居然没人着急。”
    仲聆皱着眉头看他。
    “十年前,丁将军大胜,让胡人安分了许多年,可是胡人一直在养精蓄锐,再打过来是迟早的事儿。”
    他这话说到一半,就开始咳嗽,他伤了肺,嘴里吐出血沫。他艰难的喘了一会,才小声说:“我这一次深入敌穴,有不少收获。只可惜临走时……被发现了。”
    步庞眼神渐渐涣散:“……你快走啊,胡人要来了,逃命去吧。”
    他眼睛看着仲聆的方向,迷迷糊糊的说:“姑娘……你这么美的人,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很多人都这样说过。”仲聆漠然:“睡吧。”
    步庞终于昏了过去。
    仲聆抽出了他抱在怀里的剑。
    他已经听到了屋外的脚步声,外面来了一个人。
    胡人是分散开了吗?仲聆冷静地做着分析。
    门被轻轻的推开了。
    仲聆一手持鞭,一手拔剑。
    鞭子蓄力,蓄势待发。
    剑出鞘,刃锋冷厉。开门的瞬间,他劈手扔了过去。
    然后在同一瞬,他看到了班青的脸。
    仲聆吓了一跳,脱手前偏了一寸,那柄剑堪堪擦过班青的头发,把后面的木门劈裂了。
    门里门外,两人对脸懵逼。
    仲聆慢慢收起了手里的鞭子,看着站在他面前的狼狈的小土匪。
    他穿着一身脏兮兮的亵衣,乱糟糟的短发沾了树叶,脸上也有灰扑扑的手印,不知道在外面折腾了多久,才弄成这样一副灰头土脸的样子。
    他可怜兮兮的望着仲聆,眼泪一瞬间就掉了下来。
    仲聆错愕。
    班青起跑、加速、起跳一气呵成,在仲聆反应过来前,就像一颗点燃的炮仗一样冲进了仲聆的怀里,死死抱着他不撒手。
    班青嚎啕大哭:“仲聆——你是鬼我也要你!你别走!”
    土匪们抖开大麻袋,一袋一堆的装好糖盒,扛在肩上。
    就连班青也在清点人数后,开始装起自己负责带回去的点心,准备离开了。
    看着土匪们一派要走的模样,太监紧悬在空中的心,稍稍松了那么一点。
    千万不要再出事了——他只盼着土匪守诺离开,自己护送着车里那位贵人平安入宫,才算不辱圣命。
    可有时候,人越是盼着别再多生事端,越是容易发生意外。
    变故就是在这个时候发生的。
    那瞩目的华贵马车上,下来了一个端着点心盒子的小丫头。
    她似乎是因为太过紧张,一脚踏偏,从马车上掉了下来。
    她手里的点心盒飞了出去,在半空中散开,糕点飞到空中。
    丫鬟尖叫,手在空中惊慌乱抓,抓下一把马尾毛。
    马儿痛得扬起前蹄,引颈嘶鸣。
    班青比别人更快的察觉到了危险,他撇下手中麻袋,飞一样的冲了出去。
    糕点落地,滚上泥尘。
    马蹄踏在一块酥饼上,踩出了里面的糖馅,饼身瞬间四分五裂。
    那受惊的马儿全力冲刺。
    车轮转动,丫鬟摔在地上,她的腿正好横在车轮前。
    千钧一发之际,班青抓住丫鬟的手臂,将她的身体生生往前拉了一截。
    车轮擦着丫鬟的鞋边转过,并没有碾到她的腿。
    她趴在地上,来不及庆祝自己逃过一劫,便悲声叫道:“小姐!”
    那马车冲了出去。
    这一刻,班青什么也没想。
    那是本能。
    马车从他身边飞驰而过,不过交睫一瞬的功夫。
    他回过神时,发现自己已纵身一跃抓住了车身,半个身子荡在空中。
    远处女眷迟来的尖叫,令人心慌意乱。
    马车颠簸严重,班青深吸一口气,手臂和腰身发力,把自己的身体荡到了车顶。
    班青双手撑着车顶,在剧烈的颠簸中保持平衡,抬头向前看去,顿时心叫不妙。
    前面是一个急转弯。
    班青非常果断的跳入马车。
    车内,撸胳膊挽袖子,正准备弃车逃跑的仲聆:“……”
    两人打了个照面。
    班青傻了。
    仲聆在他的眼里见到了惊艳。
    这样的神情,这么多年来,他在许许多多的男人女人脸上,见过太多了。
    他并不意外,心里甚至没什么感觉。
    他这副皮相,是父母至亲所赐,美也罢,丑也罢,他便是如此了。他既不为旁人的艳羡而沾沾自喜,也不至为旁人的反应而羞涩恼怒。
    旁人痴迷也罢,嫉恨也罢,他什么没见过?
    仲聆闯荡多年,早已识过人间百态。如一位游历四方的走商,众生种种如货品般罗陈架上,早就搜集成套了。
    所以他淡定得很。
    但是班青的神色中,又有与他平生所见之人,有一种完全不一样的东西存在。
    他的震惊太过强烈,不似作伪。而他突如其来的喜悦难以解释,他眼里的感情炙热,却没有丝毫令仲聆不适的侵略性,温柔纯挚的让人费解。
    头一次,仲聆破天荒的和他多对视了一瞬。
    而此刻,班青全然忘却自己身在何处,满心都是——他看我了……他看我了!
    他终于看我了!
    暖风吹拂,心中万花盛放,花香如酒醇美。
    班青从未感受这般的快乐。
    班青想,这么多年来在菩萨前许的愿,菩萨真的听见了。
    十年未见,他平平安安的活下来了。
    他长大了。
    比当年初遇的时候……更好看了。
    这一刻,班青差一点就脱口而出:你还记得我吗?
    只是,时机不对。
    马车剧烈震动。
    马儿撒欢儿狂奔,风驰电掣的转过急弯,笨重的马车是死物,不如马儿灵活,就在弯处狠狠撞在山壁上。
    发狂了的马儿向沿着路跑去,车辕在碰撞中受损,再承受不住马车的重量,啪的一声,断为两截!
    断了的车厢,从倾斜的坡上开始向侧边滑,道路的那边,是山体另一侧向下的陡坡,长满了郁郁葱葱的树木,人从这里滚下去,八成会受伤。
    神游天外的班青毫无准备,被翻滚的车厢颠了个头上脚下,脑袋“嘭”的撞到车厢壁,疼的他“嗷”的一声惨叫。
    天旋地转间,他看见仲聆从敞开的车门跳了出去。
    班青七晕八素的追了出去。
    坡很陡,不易落脚,但是有四处都长着树,可以依靠树枝、树干稳住身体。
    仲聆刚从车厢脱身,就看到班青跌跌撞撞的跟着他一起翻出来了。
    仲聆皱起眉头,他今天失误了。
    刚才他看班青跳上马车来救他,虽说仲聆不需要帮助,但是这份心意,仲聆并不是毫无所觉。
    以仲聆平日的谨慎,刚才应该补一巴掌把班青彻底拍昏,让他困在马车里滚下去,才是正确的做法。
    是他鬼迷心窍的心软了,一时放过了班青。
    仲聆不想做过多纠缠,最好在车队众人反应过来之前,他就隐入山林,销声匿迹。
    班青刚被撞了头,脑袋还迷糊着,却下意识的冲着那一道红色的身影扑了过去,大喊:“别怕,我来保护你!”
    仲聆闻声躲开。
    山坡地面又陡又滑,班青一下扑偏了,没想到仲聆往同一个方向躲,居然歪打正着扑了个准。
    班青冲过来的力势太大,把仲聆一起带倒了。
    仲聆承受着两个人的重量,倒下的时候,承重点正好是肩上反复撕裂的伤口。
    仲聆:“……”
    他疼得一句话都不想说。
    班青发现自己扑过来救人的,反倒把人当了肉垫。
    他面红耳赤的想撑着点地上的什么,从人家身上爬起来,手动了几下,只觉触感温暖,不是他所熟悉的山坡地面。
    仲聆面无表情的趴在地上,感受着班青的手,摸完自己的腰,又摸小腹,一路向下摸去。
    那只手,最后诡异的停在了鼠蹊处。
    鼠蹊之下……位置十分危险。
    仲聆眯起了眼睛。
    上一个敢这么对他的人……坟头草已有三尺高了。
    呵。
    小伙子,你行啊。
    仲聆被班青抱住,居然没能立刻挣脱。
    土匪整个人都热乎乎的,流下的眼泪也是烫烫的,透过衣服,烫到仲聆身上,让他的心也跟着颤了一下。
    “都是我不对,你这么美、这么好的人,被我害死了,是我忘恩负义,是我没有良心!”
    班青哭得抽噎:“如果你想要我的命,就直接拿去吧,你出了这口气,就去投胎转世,一定要投个好人家……”
    仲聆眼神温柔了一瞬:“我投不了胎,转不了世。”
    “为、为什么?”
    “你叫出了我的名字,留住了我的魂魄,还让我怎么走?”
    班青信以为真,全身震了一下,正要抬头看他,却被仲聆按住了他的脑袋:“你不要看我。”
    班青懵道:“啥?”
    仲聆用自己原本的声音幽幽道:“我从山崖上跳下来,摔得粉身碎骨、头破血流,现在的样子吓人的很,再没有从前的模样了,一点都不好看了。”
    班青想动,却被仲聆摁在怀里,他哭着说:“你要是不去投胎,就跟我回家吧,你变成什么样我都不嫌弃你。”
    “此话当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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