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祗苼望着琏姒,想要说什么,但又欲言又止,正在这时,供台后面响起一个轻微的呻吟声。
“是老婆婆醒了?”琏姒回头望去,眼眸中划过一丝亮光,朝着独孤祗苼道:“对了,我们可以过去问问那个婆婆,说不定她知道这座石像的来历。”
独孤祗苼闻言,也眼中一亮,朝着琏姒点了点头,两人随即往供台之后走去,果然,靠在蒲垫上的婆婆已经睁开了眼睛,此时正挣扎着想要起身。
“老婆婆,您慢点儿。”琏姒连忙走过去,将那位婆婆扶起身后,让她靠在墙壁上。
“哎呦,今日多谢这位姑娘和这位公子出手相救了,不然老婆子可就性命垂危了。”老婆婆缓了一口气后,朝着琏姒与独孤祗苼道谢道。
“婆婆放心,您只是多日没有进食,身体有些虚而已,待会儿随我们一同到咸徐城中,让那里的官兵给您安排个住处,每日喝点粥便会好的。”独孤祗苼朝着那个老婆婆解释道。
老婆婆闻言,又是一阵感谢,琏姒见这婆婆身老体虚,却并无感染瘟疫,不由的有些好奇,此时将水壶递过去后,开口问道:“老婆婆,这周围的村民都感染了瘟疫,死的死,病的病,怎的你没有事啊?”
“这个就说来话长了,”老婆婆接过水壶,喝了一口后,那双慈祥的老眼望着琏姒,指了指庙中的那个供台,朝着二人开口道:“姑娘和公子进来的时候,可注意到了那座女石像?”
琏姒一愣,她还没有准备问,没想到这位老婆婆倒是主动提出了,同独孤祗苼对视了一眼后,琏姒朝着那个老婆婆点了点头,道:“看到了,那石像究竟有何寓意?看起来似乎不是寻常的佛像。”
“那石像上的确实不是菩萨,而是一位萍水相逢的药女,”老婆婆靠在墙上,陷入了回忆中,朝着二人缓缓叙说起来。
“我们这个村,原名为祛病村,三年前,祛病村中也发生了一场怪病,一夜间所有人家的羊圈中的羊,还有鸡和鸭这些牲口全都死了,很快,有村民开始发烧,卧床不起,身上也开始慢慢溃烂。”
这个症状……不正是同这次的瘟疫一模一样吗?听到这儿,琏姒心中疑惑,抬眸望向独孤祗苼,果然后者的脸上也是脸色一凝,那双清澈的眼眸望着眼前的婆婆,接着凝神听着。
“因为祛病村同这周围的村落隔了一条河,又发生了这样的怪病,一时间河对岸的那些村子里的人都不敢过河,更别提谈到城中去请大夫来村中看病。”
老婆仿佛依稀想起那个时候的无助,摇了摇头,叹气道。
“就在我们全村的人病的病,逃的逃时,一位药女偶然从此地路过,她自称自己精通医术,丝毫没有担心被怪病传染,仅仅数日的功夫便研制出了药方,拯救了我们村中的那些村民,后面药女离开,为了感激她的恩德,同时也希望她能保佑我们从此摆脱病痛,于是就有了这座药女庙。”
“原来是这样,”听了老婆婆的话,琏姒托着下巴喃喃道,三年前正是宇文清珺被下毒的时候,所以来此地的那个药女应该不是她,那又会是谁呢?
想到这儿,琏姒望向那个婆婆,开口问道:“那婆婆,您还记得那个药女的长相吗?她长的……是不是和我有几分相似?”
独孤祗苼抬眸望向琏姒,那老婆婆闻言,也望了过来,琏姒屏住了呼吸等在那儿,只见老婆婆眯着一双老眼认真的打量了半天,无奈的摇了摇头道:“抱歉啊姑娘,当时老婆子病的厉害,没仔细看她长的何样,如今老眼昏花,记性也不比从前了,当真是半天都想不起那药女的模样了。”
“是吗?那祛病村中可还有其他的人,比如说雕刻这座石像的人,他现在何处?”琏姒闻言,不由得有些失落,但还是尝试着问道。
老婆婆似乎想了片刻,摇了摇头道:“这老婆子可就记不清了,姑娘不妨去前头看看,说不定能问到人。”
琏姒点了点头,心想也不能一直为难这么一个老人家,于是让老婆婆在庙中稍作休息,琏姒和独孤祗苼接着往前走去,看看可有遗漏的患者,顺便看看能否找到还记得三年前那位药女长相的村民。
正往前走着时,琏姒突然看到了一个似曾相识的背影,穿着一身褐色衣裤,只是上身没有了那件虎皮褂,但依旧脚步矫健,腰背有力。
“马猛?”
琏姒惊讶的喊出声来,走在前面的那人突然止步,转过身来,皮肤黝黑,五官粗犷,带着一种土匪的江湖霸气,可不就是之前被琏姒从白虎寨放走的二当家马猛吗?
“宇文……小姐,您怎么会在这儿?”
马猛眸色恍惚了一下,方才认出了眼前这个穿着太监服饰的女子,脸上不由得露出惊喜之色,朝着她大步走了过去。
“你先说说,你怎么会在这儿,还有你的那些弟兄呢?”
琏姒比他更加吃惊,望着他一身种田农户的打扮,倒是放心下来一些,但依旧开口反问道。
问完后,琏姒想起身旁还站着独孤祗苼,于是朝着他解释道:“这是之前我被绑到山寨时,那个寨子里的二当家,其实人还不错,只是被现实所迫当了土匪,所以后来我就给了一些银票,让他逃出后务必从良。”
“哦,原来如此。”独孤祗苼面容淡淡的点了点头,一副已经明白的模样。
寻常人若是听到一个女子被绑进山寨后竟然还能放了山寨里的当家,只怕早就目瞪口呆,但独孤祗苼常年待在宫中,对外面的人情世故一窍不通,所以琏姒对他说什么,他都会认为那是正常的。
从前面走来的马猛听到琏姒的问话,脚下的步子一顿,随即脸上露出堪堪的神情,挠了挠头后,开口道:“小姐问他们啊,他们都同在下一起住在这里呢,自从那日承蒙小姐指了一条生路后,在下和兄弟们就离开了京城,决定谋个正儿八经的事情,再也不当土匪了。”
从马猛的叙说中,琏姒大概了解了他们的情况,原来离开京城后,马猛他们便四处找活干,一来要尽量远离京城,二来也不能做那些经常抛头露面的活,所以一路走下来,他们都没有找到适合的活干,直到来到了这个祛病村。
这个村子原来叫祛病村,后面被那药女治好了村中的怪病后,连村名也一同改了,现在叫做观日村。
马猛他们来到观日村时,见村中各处农屋都已经荒废,便居住了下来,原来想着种点田,打点猎,娶个老婆生孩子,从此过着平淡却安稳的日子。
然而没想到,这几人来到观日村没多久,从南方四城散播开来的瘟疫就传到了此处,马猛身强体壮,抵御住了瘟疫的侵袭,可他的那些兄弟,却一个个的病倒了。
“因为我们几人都是逃犯,所以不敢在城外派药的那些官兵面前露面,方才在下也是乔装了一番,讨了几碗汤药回来。”
马猛说着,那张粗犷的脸上带着笑意望着琏姒,只是笑容有些僵硬,透着一丝狼狈。
“你们这运气……也太背了一些吧。”琏姒心知肚明,有些无语的扶额道,当土匪的时候土匪窝被人一锅端了,当村民的时候又被瘟疫传染上了。
“呵呵,确实如同小姐所言,我们的从良之路,貌似不是那么顺利。”被琏姒挑明后,马猛脸上的笑容更是尴尬了几分,挠了挠头,犹豫了片刻,朝着琏姒道:“那小姐,要去我们那儿看看吗?”
琏姒闻言,望向一旁的独孤祗苼,独孤祗苼做了一个随意的表情,于是琏姒果断道:“可以,带路吧。”
“宇文小姐请这边走,还有这位……”
马猛说着,侧身让开道来,朝着琏姒抬手道,又有些好奇的望了一眼她身旁独孤祗苼。
“你称呼他为阿笙公子即可。”琏姒原本已经抬脚往前走了几步,闻言回头,朝着马猛笑眯眯道。
“好的,那阿笙公子也请随在下来吧。”马猛领意,朝着独孤祗苼也抬手示意道。一眼望去,这位年纪轻轻的公子就气质不俗,绝非寻常公子,但宇文小姐这般说,想必是不想泄露此人的身份了。
独孤祗苼朝着马猛微微颔首,随即抬脚往前走去,三人走了一段路后,来到了一处农舍前,农舍看起来还挺大的,屋前挂着成串的辣椒和腊肉,院中还有扑闪着翅膀逃走的公鸡,十分具有生活气息。
琏姒心中有些意外,没想到他们说转性就转性,竟然适应力如此之强。
然而推门一看,屋中央刺刺楞楞的摆着一张虎皮大椅,两侧的墙上靠着一排铁质长枪,左侧竖着一个架起的火盆。
琏姒:“……”这不是同白虎寨的那个大厅一模一样吗!?
“这都是那些家伙打完猎回来后无聊弄的小玩意儿,”马猛赶紧过来将那椅子上铺的虎皮扯了一下,又将墙壁上那一排兵器全部丢到了屋后面,回来后朝着琏姒一本正经的举手发誓道:“宇文小姐放一万个心,我们真的没有再做那些土匪的勾当了。”
“别发誓了,带我去见见你的那些兄弟都怎么样了。”琏姒心情复杂的摆了摆手,朝着马猛道。
马猛一愣,随即连忙领着两人穿过了正堂,推开了一侧的房门。
“哎呦,老大你可算回来了,拿到药了吗?要是再没拿到药,干脆我们几个兄弟晚上悄悄溜过去,把那些药材都偷回来吧,然后买到南边去,肯定能赚大钱!”
刚一推开房门,一个精瘦的男子就从床边走了下来,一脸怂恿的边说着,便往门口走来。
没等走到身体有些僵硬的马猛面前,那人就看到了从自家老大的身后走出来一个细皮嫩肉的小太监,后面还跟着一个玉树临风的公子哥。
“……你给我闭嘴,这位是宇文小姐,你忘了从朱芒峰逃走时,宇文小姐对我们的嘱托了吗?”
马猛只觉他们一群人的形象多半已经在琏姒的心中碎成了灰,此时心中懊恼,面色发黑的朝着那人呵斥道。
“什,什么?”
那人经过了琏姒的提醒,这才认出了眼前的这个小太监原来就是那个被他们绑进山寨的宇文小姐,赶紧就要跪下认错。
除了此人之外,屋中还或倚或躺了四五患有瘟疫的人,此时闻言,都赶紧要起来行礼。
“慢着,不必了。”琏姒出言阻止了他们的动作,马猛抬眸望去,却见站在眼前的琏姒非但脸上没有露出半分气恼他们不守信诺的神情,反而是饶有兴趣。
“你说的不错,果然让你们这群人当种田养牛的户太过于屈才了。”琏姒出人意料的望着方才开口的那人道。
屋中的几个白虎寨的人闻言皆是一愣,就看到琏姒思索了片刻,朝着马猛开口问道:“你们现在还有多少弟兄在身边?”
“一共二十八位。”马猛立刻回道。
琏姒闻言点了点头,似乎做出了什么决定,朝着屋中的众人道:“待会儿会有官兵过来,你们安心的跟着他们进城接受治疗即可,官府那边我会处理,不用担心他们会将你们捉拿起来的。”
屋中几人闻言纷纷一愣,相互望了几眼后,宇文小姐之前放过他们,这次也不可能骗他们,所以这个困扰他们多日的难题,宇文小姐一出现,就如此轻松的解决了?
“宋晓多谢宇文小姐救命之恩!”
“陈英多谢宇文小姐救命之恩!”
一时间,屋中的几人都纷纷下跪,朝着琏姒拱手道,若说第一次出手相救还不足以让这些铁血男儿心服口服,但这第二次相救就已经彻底让他们感觉此恩必须要重重报答。
“不用谢我,待你们病好了之后,就不用待在这儿了,我这儿正好有一件事需要你们去做。”
琏姒朝着屋中的几人抬了抬手,示意他们起身,随即语气有些神秘的开口笑道。
几人闻言,都不知琏姒要他们所做的是何事,但站起身后,依旧朝着她坚定的点头应下。
琏姒见状,心中也着实感觉到一份力量,满意的笑了笑后,便同独孤祗苼一起离开了马猛他们的农舍。
刚从农舍中出来,就将一道黑影快的如同残影一般在河面掠过,眨眼间来到了两人面前。
琏姒还未看清那人的长相,一个熟悉的声音便响了起来,“小姐,这是房少游托我给小姐带来的密信。”
“小鱼儿?”看清来人是鱼幼唯时,琏姒有些惊讶道,待目光落到他手上的那个锦囊,琏姒面色一肃,伸手接了过来。
将信从锦囊中取出后,琏姒展开一看,原本严肃的神情立马凝重了起来,朝着独孤祗苼沉声道:“六殿下,我们快些回去吧,只怕我要提前回京了。”
说着,琏姒抬脚,脚步加快的往回走去,小鱼儿则重新隐藏在了周围,实则始终跟在琏姒的身后。
“出了什么事情吗?”
独孤祗苼抬脚跟上,开口问道,望见琏姒有些阴沉下来的面色,心中不由得有些担忧,心知信上所传来的消息,应该是个不好的消息了。
琏姒抿了抿唇,低声回道:“半月前,大梁派了使臣来到了皇宫中,如今太子妃位,已经暂定为飞凝公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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