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了,她的恐惧就是从这里开始的。
他只顾着抱她,没注意到她眼里的迷惘:“刚刚我就在想,要是我能替你熬上一辈子的粥,把你喂胖该有多好啊。”
她的脸小小的,瘦瘦尖尖的,脸颊没多少肉,颧骨很明显,让他心疼。
她听着他的话,只觉得心下不安,那股令她酸楚的寒意愈发明显。于是她停住了脚步,不再跟着他往前走。
周远心中疑惑,停下脚步回头看她。
“我忽然想起我还有份资料要交到院团委办公室。”她努力抑制住心底的不安,朝他微微笑道,“你送我到这里就可以了,我得去那边的打印店把资料打印出来再送到团办去。”
他自然而然地接过话:“那我陪你去。”
她低着头,轻轻握了握他的手。
她包裹着他一双大手的小手冰冰凉凉的。他赶紧把她的手给反握在掌心里给捂热。
她说:“不用,你早点回去休息吧。”
“晴晴。”他担忧地看了她一眼,“你今晚是不是不开心?对不起,我不该缠着你要你来……”
“不是,我很开心。”她打断了他的话,伸出纤长的食指轻轻点在他的唇上,“你的舍友们人都很好,那家餐厅的东西也很好吃。我只是希望你能早点回去休息,因为你还要收拾行李明天回家呢。”
他听后松了口气,留恋地抓着她点在他唇上的手吻了吻:“你是什么时候的车票?”
她的掌心被他下巴上隐隐冒出的胡渣蹭得痒痒,终于忍不住舒展开了笑颜:“后天早上的。”
“和你弟弟一起吗?”
“不,他先考完试,我让他先回去,所以他今天就走了。”她痒得忍不住微微收起手掌,“哎,你别弄了。”
“那我后天送你。”
“你那时候都回家了,还要过来啊?”
“当然要。”
“不用……”
没等她说完,他就抓着她想要收回的手,顺势把她捂进怀里。他抱着她,把她的脸埋在自己的怀里。隔着他的毛衣,她听到他的声音闷闷地从胸腔发出:“不会麻烦的,晴晴,我说了,我为你做的一切从来都是心甘情愿的。”
她的脑袋在他的手下动了动,但最终还是贴在他胸口安静了下来。现在是大寒了,空气中都弥漫着湿冷的寒气,穿着厚厚的衣裤厚厚的毛巾袜也能把人冻得发僵。而她此刻窝在他的怀里被他包裹着,那些刺骨的寒意似乎也被驱退了不少。
过了一会儿,他松开了她:“好了,你赶紧去忙你的事情吧。不然等下更晚了,你一个人走在路上不安全,虽然这是学校……”
她在他怀里轻轻点点头。
他摸了摸她的头:“我看着你走,回到宿舍要打电话给我。”
她点点头,默不作声地转过身走了。他就站在她身后,看着她走远,在一个拐角处消失了。
明晴走到墙后,停住了脚步。她倚着墙,呆呆地看着眼前的那堵刷着砖红色漆的实验教学楼墙面。因为时光久远,漆色在路灯照耀下黯淡无光。明晴盯着印在墙上窗边那一条条水渍,映着从窗里漏出的微弱惨白的日光灯,只觉得苍凉得让人心里空荡荡的。
她不安的,是发觉自己开始贪恋这种地久天长的美好,这样依赖他的心安理得。在喝粥的时候,她脑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要是能够永远这样就好了啊,他陪在她身旁,静静地看她喝粥,满足地摸摸她的小酒窝,两人就这样,度了余生,直到白头。
这种安心是她一直以来所渴望的,亦是父亲离世后她极度缺少的。这种满足的感觉满满地占在她的心间,让她不由自主地去贪恋。
但很快,她就意识到,他们才在一起两个多月,她就已经有这种感觉了,那么再久一点儿呢,会怎么样?这种贪恋会不会变成依赖?
有人愿意让你安心地依赖是幸运,但未必是幸福。
明晴害怕这种“依赖”的感觉。一旦有了这种感觉,她就会觉得自己心里那看似虚无缥缈却不断萦绕在她的内心深处的不安全感会渐渐有了实体,一点一点地膨胀,一点一点地扩大,会让她患得患失,时时刻刻地想完全占着他。
若是那时他不要她了,那么,她该怎么办?会不会疯掉?
时间在不停不停地往前走,所有的东西无一例外地印上了它的痕迹。你看不见它,但是它却在任何地方,都留下了自己飞逝的证据——那些淡了色的漆,留了痕的水渍,空调外机上蒙的尘,皆是如此。
要是可以,她当然希望时间在他身上留下的证据是他贴在她耳边两鬓的斑白,看着她笑起来时眼角的深深皱纹,抚摸她脸的手手背上的老人斑。但,她也想到了另外一个结果——时间在他身上留下的证据,是她看着她的眼神不再是如三月春水般柔软,而是变得冷淡无情,寒如万丈冰渊。
所以,她怎么能依赖上他?她怎么能这么轻易地就贪恋起这种安心?
未来是怎么样的,谁也不敢保证。这世间,哪有什么东西是可以完完全全地去依赖、相信的?
她背后倚着的那堵墙贴着凸出来的一块块长方形白色瓷砖,尽管她穿的衣服还挺厚,但她把全身的力气都放在背上了,倚得久了,难免硌得难受。寒气刺骨钻心,发了一会儿呆,她小心翼翼地转过头,靠着墙蹭了几步,躲在墙后往来的方向看。原本他们站着的那盏路灯旁,已经空无一人了,只剩空气中的尘埃,在白亮的灯下落寞地乱舞。
她看着空落落的灯影,莫名地失落。
正当她看那灯下尘乱舞看得出神时,有人轻轻地戳了戳她的后背,她被吓了一跳,呼吸一滞,愣愣地转过身看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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