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朝谋》第十八章 颠覆

    午后的阳光越来越刺眼,卿园内众人的言语也越来越热烈,为这哀诉的顾家庄添了几分躁动的不安。
    一直站在大台中央的顾昊则是一脸得意的冷笑着,眉宇间还有几分狰狞,显得尤为可怖。
    如今的顾家大局在握,而曾经盛极一时,威慑江湖的血煞,就这样成了人人喊打的老鼠。
    而站在不远处的一个红衣少女正急的直跳脚,本来眉清目秀的秀颜,却被她自己不知怜惜的紧皱在一起,平添了几分孩童般的稚嫩和纯真。
    她咬了咬牙,气急的说道:“月倾寒这是做什么,这个时候了还不现身,还真等着让整个武林追杀不成!”
    而她身旁的一个男子正慵懒的靠在树上,只见他剑眉飞扬,棱角分明,小麦色的肌肤隐约挽着桀骜不驯的性感,墨黑的眼眸透着豪放不羁的野性。他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在广袤的青翠草原上,一匹脱缰的千里马无边驰骋纵横,任凭技艺高超的驯马师也难以将其困住。他是朗朗乾坤中最不羁的灵魂,游离一切世俗评说之外,一切礼数教化都是对他的侮辱。
    只是这样一个洒脱超脱的男子,眉目间也隐隐的透着不安,他双目明亮的张望着前方人群,不知道是在发呆还是凝思。他听见身旁女子的声音转回头来,似乎十分习惯她这个样子,仰着头居高临下的睨着她,说道:“放心吧,她是谁,还用不着别人为她操心。”
    少女瞪了他一眼,眉头紧皱,颇有小女儿家的娇嗔旎姿,“谁为这只假面狐狸操心,我不是怕她过河拆桥,算计你吗!”
    男子似笑非笑的看着她,道:“好好好,大小姐。”
    他好像听到什么,突然一扬起眉,飘逸之姿尽显,笑着说道:“她来了!”
    只听见一声空灵婉转的笛音,由远及近的传来。回音激荡,泛起层层涟漪,久久徘徊不散。虽然美妙,却让人觉得诡异。笛音到后来越来运弱,却来越轻,但却清晰的渗透进所有人的心底,让喧闹的卿园一下子安静下来下来。
    宾客们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四处回顾,像是在寻找吹笛之人。在坐的,都是江湖数一数二的人物,武功都是不弱,笛音虽然只此一声,但却是内力深厚,非大家不能为之。
    待声音慢慢散去,接着又是一声,这次却没有停,紧接着一首清越的曲子穿透一切而传来。如山间溪涧穿过玉石,流淌在山林草泽间,如冰雪消融,点点滴落在静谧的月夜里,一切仿佛都不可言说,只能由心感受那笛音律动。
    突然间一个高音,打破了原本的和谐,音调陡然一转,如怨如慕,如诉如泣,道尽了死之肃穆,生之哀戚……
    曲音不知何时停止,众人都深深沉醉在精妙悲肃的笛音之中,不能自拔。如灵魂接受最圣洁的洗涤,化去世间一切邪恶和杀戮,用自己全部的纯净血液来赎自己的业果,换一片祥和之境。
    顾谦听见这笛音也是一惊,直到笛音终了。他第一个回过神来,不由得心生警惕,大声呵斥:“何人吹笛,为何不现身一见。”
    话音一落,就见一白衣女子,如羽毛般轻盈随风,飘转而来,踏过一片卷起雪梨花,无声无息落下。素衣墨发,未涂胭脂,未绾发髻,裙裾轻扬,翩然出尘,可赛那九重天上的瑶池仙人,却又显得伶仃而落寞。
    她引得在场所有人的注视,人们只见一个面容清冷,却带着几分哀思的小姑娘翩翩而来。她脸色苍白,身影瘦弱单薄,三千青丝披在身后,几缕不经意的划过脸颊,显得有些楚楚可怜,令人怜惜不已。
    “你!还敢来!”看到她,顾昊一下震怒,情绪再也收不住,气的都说不出话来。他瞪大的眼睛里燃烧着熊熊烈火,像是要将眼前人燃成灰烬才肯罢休。
    比起顾昊的激动,倾寒显得从容淡然,好像他看的不是自己。她如破冰而出的雪莲花,带着一身幽冷的气质。
    她一步步平稳的走来,毫不在意旁人探究的目光,黑眸清澈,浮现出几分怨怼的眼瞳深深的看着站在台上的顾昊。
    她一边走,一边清声道:
    “昔日江湖谈,相逢皆恨晚。
    凌波逢敌手,一笑挽狂澜。
    风雨皆无惧,义气冲巍然。
    奈何事无常,人若浮萍转。
    旧事轻诉与,灯影愁自哀。
    意欲归离去,无人信清莲。
    今日此间立,心冷百花残。”
    声音不大,却足以让每一个人都清晰的听到。一诗一曲,再看她此时的神情,让人对这个神秘的少女充满了心疼和好奇。
    正疑惑她身份的时候,就听顾昊气急大吼道:“冷情,你什么意思,难道说我冤枉你了不成!顾家几位长老如今还尸骨未寒,顾谦他们更是杳无音讯,怕是也早就死于你手。这活生生的几十条性命岂是你说赖就能赖掉的!”
    听他一说,众人了然,但也惊诧传说中叱诧风云的冷情,竟然是这样一个盈盈柔弱的小女孩,这如何也难与想象中修罗神煞的身影相重合。
    只是她刚刚说的什么意思,倒像是说顾昊先背叛了她们的同盟,还打算暗害于她,让她心灰意冷。这可是和顾昊所说的完全不同。
    倾寒丝毫不为他怒气所动,神色转至黯然,声音清冷幽怨的开口道:“顾昊,我敬你是英雄,敢做敢当,可你怎把所有罪责都推给我一介女子!不错,这几条人命都是我欠下的,但是若非你的命令,我怎会随意杀害几位德高望重的长老,若非你想赶尽杀绝灭我的口,我怎会为求自保取了顾谦的性命。如今你一击不成,竟然在此颠倒黑白,愚弄众人,试图利用各位豪杰的侠义之心达成自己不可告人的私欲,不惜用这种龌龊小人之举来拿我的性命。你当武林英豪是什么,岂能任你玩弄于股掌之中,最后还会让外人说我中原武林之人心术不正,各个包藏祸心,落得个千夫所指的下场。可若终其原因,只是你顾昊为了稳固自己的地位,而至整个武林为人所不齿,你于心何安!”
    顾昊本来满腔怒火,但被她说的目瞪口呆,一时竟找不到言语反驳,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下过这样的命令。
    倾寒越说越激动,完全不给他反应的机会,又开口道:“我本来念你曾与血煞交好,不忍破坏顾家和血煞的盟约,让奸人得渔利。遂想就此离开,对此事绝口不提。可谁知你竟如此居心叵测,意图借各位豪杰之手,将血煞连根拔起,逼得我不能顾及往日情义,再次隐瞒你那污秽不堪的龌龊心思!”
    倾寒言词激烈,语气锋利,更是尤其加重了“奸人”两字。
    瞬息万变的局势让事情更加扑朔迷离,波及甚广,已经不仅仅是顾家几条人命的问题了。
    而此时顾昊的脸更是黑了白,白了黑,张了张嘴硬是没说出来什么,气的脸直抽搐。最后咬碎了一口白牙,声音颤抖的说道:“你……你…一派胡言!”
    众人被这一番言语惊得哑口无言,根本反应不过来。本来认定的真相被三言两语推翻,一切好像都有不为人知的隐情。难得真的是顾昊下令杀人?杀手组织一向奉令行事,确实不会无故取人性命,这倒也说得通。只是顾昊取自家长老性命,不是应该小心隐藏吗,怎么还公开死讯,大举宣扬,最后更是把责任都推给血煞。当真是如她所说,利用整个武林做苟且之事吗?
    面对迷离不清的众人,站在后面的萧弈倒是心中了然,瞬间明白了她想做什么,也明白那个“奸人”是骂给自己听的。他给她设的,本就是进退两难的局,前后都是死路。那她就干脆不进不退,大大方方承认自己杀人,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现在连他都不得不佩服她的好口才,好演技,若不是自己策划的这一切,险些以为她说的是真的。
    她不让武林受人利用为人谴责,是深明大义,为朋友保住地位不惜违背人情道义,是两肋插刀,牺牲自己远遁江湖也要隐瞒事实真相,是情深意重,最后为了自己的部下不得不违背情义出手反击,是逼不得已。只言片语几句话就把自己摘了个干净,瞬间转危为安,最后只要再解释解释顾昊如何利用她杀人的,就可以把这个黑锅推回给顾昊了。只是如此,虽然白白布下这个局,可她还是就此失去了顾家一大助力,就甘心?
    他眯了眯眼睛,黑眸深邃似海,幽暗难测,仿若能吸纳天地万物,映照红尘斑斓。
    而一直懒散靠在树边,一脸轻松表情的顾扬,心疼的看了自己叔叔一眼,突然低沉的大笑起来。像是怕被人听见,又实在忍不住了,笑得实在怪异。半晌,他才开口道:“好个月倾寒,颠倒黑白有一手,佩服佩服!”
    旁边的慕容轻尘白了他一眼,道:“死人怕是都能让她说活了。”
    她拍拍腿,又不忿的抱怨道:“既然如此,干嘛不早点出来,故弄玄虚,害我站这么久!”
    顾扬笑着看了她一眼,应到:“她是故意的,等到所有人都认为事情已经尘埃落定才肯出手,是为了让叔叔骑虎难下,让身后策划之人反应不及。然后她又用高深的内力传音,震慑众人,用一笛曲赎罪,用一诗文和样貌博得同情,最后只要她说的在理,所有人都会站在她这边了。”
    顾扬咂咂嘴,毫不吝啬的称赞道:“啧啧!确实厉害,叔叔不肯听劝阻,现在栽在她手里也不算冤。”
    慕容轻尘撇撇嘴,不屑的说道:“就说她是假面狐狸!”
    随即想到什么,担忧的看了他一眼,道:“你……该是不愿要这样的局面吧!你要是心里不好受,大不了到时候去打她一顿出出气。”
    顾扬胡乱的摸过她的头,哭笑不得的说道:“我可打不过她!你虽说她狡诈,但她也确实聪明,若是我,可破不了这个局。”
    他意味深长的看向顾昊的方向,又说道:“他是我叔叔,从小照顾我,我从来都不曾忘。只是叔叔固执,又事关顾家存亡,我不得不如此做。我能容忍顾家衰落,但却不能容忍他被别人抓在手里!所以这次,我真的该谢谢她。”
    慕容轻尘躲开他的魔爪,理了理头发,“她可不是为了你,是为了她自己!小小年纪怎么如此诡计多端,你可别被她迷了去!”
    顾扬笑而不语,一双丹凤眼眯了起来,几分邪魅从眼角溢出,更衬爽朗的气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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