寺中落叶纷纷,窗外阳光洒洒。
碧瑶浑浑噩噩起身:“小姐,我怎么睡这里了?”
新月语气平平道:“你太累了,一直睡到现在,叫都叫不醒。”
碧瑶揉了揉昏沉的脑袋:“哦…”她环顾四周,一群陌生男子持刀在侧,莫名道:“不过这些人是……?”
“你睡的那么沉,我和阿珠又抬不动你,就找人将你扛到这里了。”
“哦……”
站在门口的阿珠沉默无言,原来被迷晕竟是一种幸福。
门外一蓝衣护卫禀报:“小姐,向东三里便有一村落,那里有市集和客栈,可方便小姐好生休息。”
至洛溪村,寻了一处客栈,新月泡在温热的浴桶中,水汽迷蒙,可眼前却不合时机的显现出昨日那充满淫欲的双眼和狰狞的面容,因恼羞而不知不觉双手紧握的新月,指甲已经深深嵌入手心里,紧握的双拳随着一声愤恨的尖叫忽然用力砸向水中,嗙的一声两道水柱如泉水喷薄而出挥洒满地。
守在门外的阿珠闻声小心询问:“小姐?”
新月平日向来待人亲和,从不因身份之尊蔑视他人。可骨子里的傲气,却在这时开始作祟。
她从未受过别人的怠慢,何况是此等轻侮。她甚至觉得就这样烧了他们都是轻饶,真该千刀万剐,方能解她一点怨气。不过既然烧成灰也就罢了,只要再也不会看到那些丑恶的嘴脸,再没人去戳她的伤疤,久而久之,也就忘了。
她闭目许久,稍稍沉气,淡淡道:“没事。”
穿戴好干净的新衣,坐在铜镜前静静梳理青丝,镜中佳人渐露微笑。
“阿珠,你来一下。”
“小姐,一会我叫人送来一些吃的……”
“不急。”新月打断她,“碧瑶呢?”
“她去市集买些路上用的东西。”
“正好。”新月道:“一会你便同外面的护卫讲,你进来时发现我不见了。”
“什么?”阿珠大惊:“小姐,不可。”
“阿珠,你明知,他们已经将昨日之事呈报给哥哥,这样哥哥一定会让他们将我带回灵犀宫,那这一遭我就白白受欺负了。”
倘若这样无功而返,却惨遭恶人施暴,即便没有使清白受辱,可这种记忆任凭哪家女子也不想拥有。
见阿珠犹豫,新月冷言道:“哥哥将你安排在我身边,就是保护我。难道这点职责都做不到,还需要他人为你履行?”
阿珠咬了咬下唇,似下了很大的决心,“好。”
新月满意的笑道:“待他们离开此处,你再回来,我就在这里等你。”
“我会让碧瑶留在这里,你们一定要等我回来。”
一切如计划中进行,阿珠分散护卫的注意,带他们四处打探新月的下落。而新月却已经和碧瑶偷偷跑到隔壁西村。
碧瑶边走边道:“这里一户户的看着很安乐嘛,每个人都热情洋溢的,有点像当年我们在北地的民风。看我们经过,还会冲我们笑打招呼哩。”
新月感叹道:“如果爹爹只是普通的渔民,也许就可以在这样的地方同娘亲白首偕老。只可惜……”
几年过后,她仍是不能走出父母惨死的伤痛。
碧瑶安慰道:“小姐,人出生在哪里没的选,无论是怎样的人生都该好好珍惜把握,就像碧瑶,虽然我的父母是谁我都不知道,但是我一样长这么大了,遇见了老爷夫人这样的好人家,能够陪在小姐身边不用为自己去哪里迷茫,不用为温饱担忧,碧瑶已经觉得是老天厚爱了。”
新月瞧着碧瑶纯真的目光呆愣许久,其实自己并不是多么悲惨出奇,世上可怜之人很多,世事哪能尽如人意。生在贵族,衣食无忧,有个保护自己的哥哥,而那人正受万人拥戴。这样若还是不满足,和那欲壑难填之人有何区别。
沿着溪边向僻静处行,袅袅清音从远处飘来,新月心想:此荒僻小村竟有如此妙音,不知是何人所奏。
寻音所至,竟是坐落在青山脚下的一处琴坊,名梵音。坊内摆设古朴雅致,几个青年沉在音色之中坐于一旁,白色纱幔内一人挥洒琴艺。不知是哪位才女弹出这缥缈琴音。新月为不打扰此情此景,自顾自找了一个空位坐下。
一曲作罢,众人皆沉醉其中。白色纱幔轻轻掀起,竟是一个明眸秀眉的翩翩少年。新月不禁心中暗笑,方才怎会以为是位女子呢。
众人皆起身:“庾公子琴艺高超,卓尔不群!”庾公子谦虚道:“哪里,各位抬爱了!”说完向新月走来,彬彬有礼道:“姑娘可是第一次来梵音坊?”
新月落落起身:“确是。”
庾公子温和笑道:“在下庾青祈,因钟爱舞琴,时常来这梵音坊与知己切磋琴艺。此处偏僻人稀,少有女子来访。瞧姑娘的装扮,应是外地来的吧?”
新月点头:“没想到途经此处能够听到庾公子的绝妙琴音,是新月之幸。”
“新月?”庾青祈啧啧称赞:“姑娘冰肌玉骨,花容月貌,正如新月般恬淡如水,楚楚动人。这名字,唯有姑娘相配。”
新月脸颊绯红,娇羞不已。虽然也曾有人称赞自己,那时的她皆当是恭维之词,可眼下这位少年才子当着自己的面如此表达对自己容貌的赞扬,不知怎地竟这般难为情。
眼明伶俐如碧瑶:“小姐与我初来贵地,还未找到歇脚之处,不知庾公子可否带我们寻个安寝之处?”
庾青祈豁然一笑:“这有何难,新月姑娘请。”
沿溪边返回,庾青祈介绍道:“这便是洛溪,这个村子便是以洛溪为名。洛溪以西为西村。二位可知洛溪的故事?”
新月摇摇头。
碧瑶好奇心起:“我们今日才来,也未与当地人接触,这洛溪的故事还得劳烦庾公子给我们讲讲。”
庾青祈娓娓道来:“这里曾经住着一个姓洛的浣纱少女,她本是赤狄族女子,因部落被华夏国所灭,与幸存的族人一路迁徙至此。一日她独自溪边浣纱时,却见溪边躺着一个负伤昏迷的青年。善良如她将青年留在家中细心照拂,日子久了,便生出情分。正当二人谈婚论嫁之时,女子发现青年正是当年灭了赤狄族的华夏将领,当时受伤也是因为受到赤狄余部的追杀所致。”
新月娥眉紧蹙:“后来呢?”
“那女子没想到竟救了灭族的仇人,自是怅恨不已。然而她觉得青年坦率正直,怎可将如此大仇寄在青年一人身上。于是瞒着族人助青年夜里逃跑,那青年也有情有义,想要带着女子同他一起走。”说到此处,庾青祈瞅向新月:“你猜她是如何选择的?”
新月忧愁道:“她哪里有什么选择,她心里多么想同青年比翼双飞。只是她若同他走了,族人定是要去寻她,那青年就跑不掉了。她为了青年,定是选择留下。”
“不错,”庾青祈继续道:“女子没有同意,为了安抚青年,她与青年约定,她会在这溪边等他,等他有一日为她卸甲归来,她便随他生死天涯。”
碧瑶已听的动情:“后来青年回来了吗?”
庾青祈淡淡一笑:“那女子此后日日坐守溪边,一等便是三年,青年仍是杳无音信。这三年中,族人已知青年的身份,皆对女子心存怨恨,但念其父是族中甚有威望的英雄且在战中牺牲,便没追究罪责。只是这女子的痴念令族人又恨又怜,除了女子外所有人都以为那男子不可能再回来,可是他们都料错了。”
碧瑶欣喜道:“果然他还是回来了!”
“是啊,他是回来了,却带了三千铁骑而归,将女子族人全部诛杀。”
新月和碧瑶均感惊颤。
碧瑶气不过:“他怎是这样的人!”
庾青祈叹息道:“那女子为自己因背叛族人而导致的惨状自责不已,令她悲痛的更是青年的无情无义。她找到青年问他,为何单单只留下自己的性命。青年说他唯一能做的就只是保住她。他这三年来时时刻刻都想回来找她,可是华夏君主不肯放他,无奈下青年便将这里的事情悉数告知,华夏君主竟应允了。他满怀欣喜的只身来寻女子,以为从此可以和她长相厮守。谁知华夏君主竟派了骑兵跟随至此。原是华夏君主下有密旨,击杀赤狄余孽。念青年曾平叛有功,故留女子一命,任其远走。女子听完青年的解释,心中已放下怨念,只是叹恨世事无常。青年问女子是否记得当年的约定,还愿与他携手天涯否。女子却道太迟了。”
“太迟了?难道女子还是不肯原谅他?”碧瑶问。
庾青祈摇摇头:“那女子早先服下了毒、药,她此番只为见青年最后一面。就这样,女子倒在了青年的怀里再也没有醒来。”
新月依旧沉浸在故事中神伤道:“造化弄人。”
庾青祈道:“伊人虽逝,情谊不减,女子等了他三年,他在这溪边守了她一辈子。时有外地人来此移居,问此为何地,他便道洛溪。”
碧瑶和新月同陷于悲情的故事中痛心不已。命运像个调皮的孩子,时不时就捉弄一下善良的人们。
“女子竟能放下国仇家恨,一心等候爱人,为何上苍要如此待她?”新月仍旧天真,只觉得有情人应当终成眷属。
庾青祈叹道:“世事便是如此,充满了伤感的无奈,不过任凭命运不公,我们也要笑着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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