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劫之秘而不宣》第一章 乱世纷争从不休

    汉建安十六年(公元212年)
    九州天下四分五裂,群雄并起,汉室政权几近崩溃,社会连年动荡不安,各地战火硝烟弥漫,而此时由塞外多次南迁的鲜卑族虽逐渐崛起,亦处部落联盟分崩离析之态。
    东部鲜卑宇文部以宇文洛为首领大人,宇文楼乃其弟,时楼声明显赫,为其部落所倚,深受百姓爱戴,称其为部落之灵。
    灵之所动,心之所向。
    宇文楼为庇护一方百姓,退部落主城,携妻女至领土北地,将北地打造成太平盛世之所,子民安居乐业。人人皆称之为贤,有王者风范。
    然宇文洛闻之,恐危及自身地位,为保声望,谓宇文楼为民操心,积劳成疾,遂以养病之名将其只身接入部落主城景安城,实则软禁宇文楼于荣安府,不过数月间便传闻宇文楼久病不愈身死,享年36岁。
    百姓哀之,景安城及北地之民皆为其举丧,有恰逢新婚者皆改日成婚,常日多喜乐欢笑,如今街上不仅人烟稀少,且多数面目无神采,一些妇孺甚至隐隐啜泣,皆为宇文楼叹息英才早逝。
    宇文楼此生仅有一妻贺兰氏。二人举案齐眉,曾几何时为世人所艳羡。
    宇文楼此一去,其妻不眠不休赶至荣安府,在守丧当夜没有留下一句话便抹脖子随夫君去了,唯留下一封遗书于子女。书中言其子宇文昌务必照顾好其妹宇文新月,二人须一生相互扶持,勿须悲痛,生死相随乃是其夙愿,务必将二人合葬于阴山,那是他夫妻二人相识相知之地。
    而传闻贺兰氏仍留有另一封书信,去了哪里却无人知晓。
    时宇文昌十七岁,其妹宇文新月十五岁。新月接连丧父丧母,年幼无知除了日夜悲泣也无心他事。
    而宇文昌年纪轻轻便智勇双全,所谓虎父无犬子,这些年随着父亲照顾民生,心中自有天下,自有判断。其父向来身体康健,记得那时父亲的同僚时常提醒,宇文洛虽有雄才却无大略,生性多疑,若宇文楼为民造福祉这方面超过了宇文洛,很有可能为其所忌,却要谨慎才行。
    然宇文楼道:“我宇文楼身为北地之主,若不能造福百姓,岂不殁了宇文家族的百世英名,又有何颜面对宇文始祖普回大人?”群臣无言。
    不久果然不出他人所料,宇文洛盛情邀请宇文楼做客景安城,一说叙旧一说挂念吾弟。众人皆拦之,宇文楼不为所动,“吾兄邀我,岂有不去之理?”
    宇文昌曾在那时听到父亲询问娘亲:“柔儿,你且会怪我一意孤行?”
    娘亲向来慈爱温柔,“怎是一意孤行?别人拦着你自是不懂夫君,柔儿怎会不知。你且去吧,我不怪你。”
    “那我若是……”贺兰柔迟迟没有等来下句话,她心里又怎会不知。若你一去不回,我自是随你而去,生死不弃。
    这也是宇文楼自觉愧对妻子之处,自己的性命他从来没有在意过,只是明知道妻子之命与自己早已绑在了一切,要么同生,要么共死。舍弃自己的生命无疑也害了贺兰柔,而留下两个孩子又当如何,他这一生没有对不起任何人,没想到最后,却对不起自己的家人。
    是啊,即使知道是这样的结局,他还是义无反顾。也正是他如此舍生取义一生博爱的精神,才值得她如此待他。若不能执子之手,与子偕老;那便与君相随,续来世之约。
    宇文楼被接进荣安府后,宇文洛公告天下为体恤其弟多年来为自己造福一方百姓,特请其来城养病,由神医为其祛病。天下人深感宇文洛照拂兄弟,是个重情重义的好大人。那些日子里洛大人确实没有亏待宇文楼,好茶好水好招待,好汤好药好伺候,终于把本来健健康康生龙活虎的宇文楼伺候成连地都下不来的病秧子。
    神医就是神医。
    神医说宇文楼病入膏肓,药物已经不能救他的性命了,只能延缓病情,减少痛苦。宇文楼自知时日不多,要求最后见洛大人一面,允了。
    那是宇文楼来到荣安府见洛大人的第一面,也是此生的最后一面。
    宇文楼倚在矮塌上,面色惨白,嘴唇干瘪,比刚来时消瘦了两大圈。宇文洛来到塌前,屏退左右。
    此时房内只这兄弟二人,宇文楼嘴角扯出一丝戏谑的笑:“宇文楼见过洛大人。”而肩膀仍靠在塌上,没有准备起身的样子,只是眼角余光瞥向宇文洛。
    宇文洛见此一笑了了,扯来席子做在塌前,“多年不见,你却一点没变。”
    “大哥近来眼神却是不大好,记忆也有偏差,”宇文楼把头偏向宇文洛,继续道,“当年二弟我可是风流倜傥,颜如宋玉,这才娶来沉鱼落雁的贺兰氏女。”
    宇文楼顿了顿,“可如今却在你这人不人,鬼不鬼,恐怕柔儿见了就不要我了。”
    宇文洛面色铁青,怒斥道:“当年你横刀夺爱,抢走小柔,我已不计前仇,你今日又何必挖苦。”
    “横刀夺爱?恐怕是你宇文洛吧!”向来温和的宇文楼此时却脾气大变,疾言厉色起来。
    “我且不与你争。”
    “你不是不与我争,你是争过了,却输了。输的一败涂地。”宇文楼眼角浮现一丝笑意。
    “如今你大限将至,我却坐拥江山。到底是谁输了?”宇文洛俯身贴近,想要从宇文楼眼中寻到一丝挫败。
    宇文楼却眉目舒展,“我若去了,你可以见到我的妻子为我思念,我的儿女为我伤心,我的百姓为我哀悼。而你呢,你若去了,便什么都没了。你的身边没有一个真的爱你关心你的人,不过是利益尔尔。”
    宇文洛倍感愤怒,恨不得现在就杀了宇文楼。一缕思绪飘过,宇文洛阴森森道:“你一生仅一个发妻,却不知你的发妻曾与人有染吧。”
    宇文楼不曾想即刻一股鲜血涌入喉中,隐忍着从旁边拿起一张手帕轻轻咳着,小心的将血渍掩盖。宇文洛得意的笑着:“楼儿,最后还是大哥赢了,你争这一生又是何苦?”
    宇文楼撑着一口气,话语清晰,“我从未想与你争些什么,只是为何走到如今这一步,我也是不曾想过,只愿我死之后,你可以放过我那两个无辜的孩子,任他们过想过的生活,不要去打扰他们,也算是了了这一世的恩怨。”
    宇文洛摇摇头,“太迟了,若你早日能够对为兄俯首称臣,也不会连自己的儿女都保护不了,这一世你夺了我的声名,夺了我的女人,你该有这样的报应,我不会给你任何承诺。”
    宇文楼缓缓闭上眼,“你会后悔的。”
    宇文洛不曾想宇文楼最后同他讲的后悔是什么意思,他只知道自己终于赢了他,他死了,今后宇文家族再无人与他抗衡,他是这天下的主,无人可以挡了他的光芒。他想要的一切都可以得到,自然包括女人。
    宇文洛早已思索妥当,世人仰望的宇文楼终因疾而逝,为抚恤其家人,特请其夫人来荣安府安葬亡夫,借此故技重施,软禁贺兰柔,来日方长,这个被宇文楼抢走的女人也终究是自己的。
    可千算万算,宇文洛终失算了人心。还未来得及同贺兰柔话当年,贺兰柔便香消玉殒了。望着贺兰柔终偿所愿的遗容,宇文洛才知道自己输的有多惨。
    那一夜宇文洛独自站在城楼上,看着万家灯火从鼎盛逐渐变得漆黑,他忽然感到自己多么孤独和可怜。宇文楼说的没错,当自己大限那时,便一切成空。
    他以为他爱贺兰柔,可他却不懂爱。他以为他爱权利,可他此刻却觉得这权利是一把枷锁,禁锢他整个人生。从前的他是怎样的人,他早已记不清。如今又因何变成这般。
    他紧紧攥着贺兰柔最后留给他的信,信封娟秀的字迹“洛公子亲启”。
    薄薄的纸他却觉得万般沉重,记得当时还未成首领大人的宇文洛同宇文楼等一干兄弟前往阴山狩猎,遇到前去祭祀的贺兰家大小姐贺兰柔。那日贺兰柔身着白纱,墨色秀发及腰,如从画中走出来的仙子。
    “原来是宇文家的洛公子和楼公子,贺兰柔见过二位公子。”
    缘分就是从那时开始,而宿命却不依不饶。
    那一夜,他站在城楼回忆这半生,从天黑至黎明,始终未曾开启那封蕴藏着十几年秘密的遗书。也许他以为,只要一日未曾读过,那贺兰柔便还活着。能如此自欺,也是情深至极。
    宇文洛尊重贺兰柔的遗愿,由宇文昌和宇文新月率领宇文楼的部下将二人葬于阴山。
    如果这是你想要的,那我便选择成全。
    只是斩草必除根,宇文楼的种我定不会留。或许,送他们陪你二人一道黄泉,更显热闹。
    宇文洛到底是疯魔,还是理智,任谁也说不清。毕竟要狠须狠到底,可这番狠辣有多少是因爱生恨,谁又能算的出呢?
    宇文楼的部下各个忠心耿耿,即便当时极力劝谏不为采纳,群臣亦无怨言。只是可惜宇文楼的才德,可怜这两个孤儿从此将肩负重任,无亲人照拂。去阴山的路上众人皆默默无言,心中无不感怀悲切。
    宇文楼墓前,宇文昌同宇文新月双双下跪,群臣在后亦纷纷跪地。宇文昌道:“父亲,母亲,今日你二人得以双宿,对你二人而言也算圆满。今后儿定不负所托,必当照顾好新月,不让她受一点苦。请父亲母亲安息。”
    宇文新月哭泣道:“父亲,母亲,你们安息去吧,去往你们该去的地方,勿要担心哥哥和我。我以后一定乖,听哥哥的话。你们……你们……”话及此处,哽咽的无法继续,宇文昌心中怜惜,嘴上却道:“新月,坚强起来。”
    新月抿了抿嘴唇,用手背自行抹去脸上的泪水:“父亲,母亲,你们看,哥哥让我坚强起来,我就不哭了,新月乖吧。新月以后会很乖,很坚强,所以你们不用记挂啦,你们去过你们想过的生活吧。新月和哥哥也有自己的生活。虽然很舍不得你们,但是谁说的,聚散终有时。此生我们的缘分尽了,来世但愿还能做你们的女儿。新月就此别过。”
    话罢,新月郑重的叩了三个响头后起身跑到一边,在没人能看见的地方偷偷抹掉抑制不住的眼泪。
    宇文昌望着远处新月弱小的背影,心中暗道:昌儿一定会让伤害我们的人付出代价,比之我们更为惨痛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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