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昌带着妹妹返回北地的路上,受到了大批的行刺,杀手直逼宇文昌和新月,人人晓得这幕后是谁人指使。好在部下忠心护主,多次为二人挡下致命之刀。
新月未经世事从小便被家人护在手心里,北地也一直民生富裕安乐,哪里见过活生生的人一个接一个的倒下,顿时间血流成河。宇文昌为免新月害怕,将其搂在怀里捂上她的眼睛,“把耳朵堵起来。”
新月乖乖的用两手堵住耳朵,刀刃相撞的声音,利刃刺入身体的声音,疼痛呻吟的声音,她便听不到了。
宇文昌将新月的一只小手轻轻拿开,耳语道:“现在我们在欣赏灵犀湖,今日无风,湖面如镜,水边青山环绕,映在湖中一片翠绿。湖上有水鸟盘旋,偶有鸣叫。你听。”
“我听到了,很清脆,这里很空旷,还有回声哩。”
不知过了多久,新月人已经在马车上了,她睁开眼看到宇文昌好端端坐在她面前。
新月撒娇的钻到宇文昌怀里:“哥,以后再遇到这种场面,不要再把新月的眼睛蒙起来,也不要叫新月把耳朵堵起来了好不好,新月已经记住那片灵犀湖了,记得水鸟啾啾的鸣叫,记得那一刻的宁静。所以以后新月再见到这种场面,新月的内心也可以像在灵犀湖边一样平静了。”
宇文昌轻抚着新月的背,缓缓笑道:“好。”
待宇文昌回到北地,众臣上议:“宇文洛贵为首领大人,却对刚刚仙逝主公的子女痛下杀手,此等做法实不能担当宇文部的首领大人。”
“此事我等知晓,可天下人却被蒙在鼓里。”宇文昌眉头紧锁。
“此事不难,先主公本受世人敬仰,且在北地早已是民心所向。若不是先主公无意,这宇文部早已唯先主公是从。只要我等将这一系列事透露给天下,那宇文洛定坐不稳首领之位,各地定当揭竿而起。”
“只是父亲刚走,我现在还未能担得起北地之主,如何与宇文洛一争高下?”宇文昌比谁都想尽早灭了害他家破人亡的宇文洛,只是仇恨并不能让人更理智,他必须万无一失。
“此时发兵虽然更能激起愤怒之情,但沉痛也会令人消沉。不如韬光养晦,从长计议。”
这一韬光养晦便是三年,一千多个日夜。
宇文昌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如何将宇文洛的首级砍下来祭奠父母。
而新月已经亭亭玉立,在无忧无虑的嬉笑中总会被宇文昌发现她眼眸忽而黯淡的一瞬。每每这时,宇文昌无不心如刀绞。明明失去了父母,却还要假装自己有了哥哥便足够;明明怀念他们,却安慰自己说父亲和娘亲一同去了很美丽的地方双宿双飞了;明明没什么可开心的,他看见的却都是新月佯装的无邪笑容。是那个自私丑陋的宇文洛害了她,害她原本幸福圆满的一生从开始就变得残破不幸。
他毁了她。
而要救赎新月,就要从毁了宇文洛开始。万物皆有因果,因便是源头。从哪里开始,便从哪里结束。一切,才好重新来过。
那一日,景安城门大开。宇文昌骑在马上率众将浩浩荡荡进城,城内百姓热情欢呼跪拜:“恭迎昌大人驾临景安城!”
马车内新月掀开轿帘,看到百姓欣喜恭敬的眼神露出了久违的发自内心的笑。宇文昌看到那一幕,心道:终于,你终于笑了。
荣安府内,宇文洛正坐在内殿双眸无神呆呆望着四下空旷某处。府内一些忠心护卫仍拼死抵挡,一些审时度势之类便纷纷跪迎宇文昌:“臣等拜见首领大人。”宇文昌道:“这一日我已盼了许久,我要杀的人只有一个。其他人若当归顺,仍是我宇文族的忠臣将士,否则就是与我宇文族作对。”
宇文昌已然大势所趋,宇文部仍是宇文部,不过是换了个首领而已。对于其他人来讲并无非要以死相拼的理由。何况他们更觉得宇文昌是民心所向。除了少数的护卫只忠殿内的宇文洛之外,有点脑子的人都会站在宇文昌这边。
宇文洛没想到这一天终是来了。
他还记得宇文楼最后同他讲的,若自己去了,身边没有一个真的爱自己关心自己的人。他的妻妾早已收拾金银细软不知跑去了哪里,他的儿女也没有一个留在自己的身边。
这是他的报应吗?不,他这一生做了什么该遭此报?
小柔,你还记得你当初说:“洛公子,你的画真是出神入化,竟将柔儿画的这般活灵活现。”
那时你将这画小心收藏,如获至宝,为何在之后又将这画送回来,仅说了句:“此画乃公子所物,小柔收着着实不好。且阿爹已经给柔儿安排了婚事,请公子见谅。”
难道不是他抢走了你?若不是他先抢走了你,后来也不会……也不会……
宇文洛摇了摇头,抹去婆娑的眼泪,蹒跚着走出内殿,门外院中迎面站着玉树临风的宇文昌,颇有他父亲年轻时的风姿。他提了一口气道:“我仅有最后一个心愿。”
“你最后一个心愿?那在我父亲临走时,你又是否满足了他最后一个心愿?”宇文昌冰冷的目光似剑般打在宇文洛脸上。
宇文洛却不在意,似寻思了一下,开口道:“没有。你父亲临终前确向我提出最后的遗愿,不过我没有答应他。”
宇文昌恨恨道:“你为什么不答应他?让他含恨而终!”
“因为我就是希望他含恨而终,这样我才觉得痛快。”
“如今你死到临头,想必父亲他九泉之下也能安息了。”宇文昌报仇心起,欲下令诛杀。
“且慢。”宇文洛步下台阶,悠哉好似庭院散步般,“你不想知道你母亲的遗书中写了些什么吗?”
宇文昌一惊,转瞬道:“母亲的遗书我已看过,你还想耍什么花招?”
“将死之人还能有什么,不过是想做件好事,这样下去见你娘亲也不觉得愧疚了。”
“你还好意思说愧疚?”宇文昌怒不可遏。
“想必你也听说,当年你母亲留下了另一封遗书不知所踪。”
宇文昌不由得握紧了拳头。
“那封遗书是写给我的。”
殿外,重重护卫中一白衫女子倾耳聆听。
“想知道信中内容,叫宇文新月过来见我,我自会通通告知于她,否则我就是死,也将这秘密带入地府,”宇文洛扶手仰望那白日青天,“只可惜你母亲她,也要含恨而终了。”
“你……”休想。
“哥……”白衫女子忽然冲进来,“这些年都是你在为父亲娘亲操劳,一边还在照顾我。其实我也想为你们做点事。只是我更怕给你添麻烦。如今这个害死我们父母的恶人却给我这个机会,求哥哥成全。”新月郑重的跪在宇文昌脚下,决绝的样子让他想起当年在父母坟前那个忍着不哭的小女孩。
而如今,小女孩长大了。
“让阿珠陪着你。”这是宇文昌的让步。
“我说的话,只可给新月一个人听。”宇文洛步步紧逼。
“你也可以选择永远不说。”宇文昌冰冷的眼神充满了杀气。
“阿珠是我的贴身护卫,三年前我和哥哥曾被人追杀,事后哥哥为护我周全,特意安排阿珠到我身边保护我。而如今你这个主谋却要与我接近,岂有不让阿珠在我身边的道理?”
“你这小妮子跟谁学的这般伶牙俐齿?”宇文洛言笑晏晏,和蔼的似一个慈父。
“伶牙俐齿是在夸我吗?我还是喜欢别人夸我冰雪聪明。因为这点是遗传我娘亲。父亲常说娘亲不仅才貌出众而且心思细腻聪慧。父亲看上娘亲是看中娘亲的内在,而他人却只看到娘亲的美貌。这也是娘亲选择父亲的原因。”新月看似侃侃而谈,心中不过是为父亲出一口气。
宇文洛笑道:“好一个冰雪聪明的鬼丫头。却少了你娘亲的温柔体贴。”
“是吗?跟仇人也要温柔体贴吗?”新月讥讽道。
宇文洛顿时面如死灰,也许这便是报应吧。
“你随我来吧。”宇文洛黯然转身。
内殿中,阿珠单手负剑而立于门口,眼神片刻不离盯着宇文洛。
新月问:“为什么是我?”
“因为这件事与你息息相关。”
新月不解,“那你说吧,母亲书中究竟言说些什么?”
“别急,我说了你便头也不回的走掉了吧。且先陪我这个将死之人话话家常吧。”
“家常?”新月冷笑,“你害死我父亲母亲,还要与我话家常是吧。”
宇文洛叹息道:“宇文楼临终前让我放过你和你哥哥,我却说太迟了,这是他该有的报应。”
“呵,想必父亲当时定是对你失望至极,但我已在安葬时告知父亲不必他担心了,所以父亲不会因为你含恨而终。而如今哥哥也将为父亲母亲报了仇,这笔账你死了就算了了。”
“有女如此,任哪个父亲都该瞑目了。”宇文洛苦笑着,“可如今却是我太迟了,宇文楼最后同我说,我会后悔的。我当时不知,如今却明白,这是我该有的报应。”
“这是你临终的忏悔之言?”
“算是吧,只是这些话对别人说无意义,只想同你说说。毕竟我身边再无一人。”
“有此报应也是上天有眼。我已满足了你的遗愿了,我母亲遗书中到底说了些什么?”
宇文洛不再言语,只是将案几上薄薄的纸递到新月手中,“你且看吧。”
殿外骄阳似火,宇文昌心急如焚。
久久,空旷的殿中寂寂无声。阿珠目不转睛的盯着宇文洛的一举一动,却见薄薄的纸从新月手中飘飘落下。新月原本粉嫩的脸蛋霎时面无血色,惨然道:“这,不是真的。”
“你可看清,这就是你娘亲的笔迹。”
“这不是真的!”新月发疯似的狂喊,神色凄厉。
宇文洛不禁恍惚,“你冷静下。”他欲扶上她的肩,却被阿珠飞来的短剑刺伤肩膀。
新月怒目而视,眼中含着浓烈的杀气,这是从未有过的。她要这个人死。
再无一句废话,决然转身。
阿珠见新月离开,从宇文洛身边走过拾起沾过血腥的短剑,再回来时却注意到方才落在新月脚边的薄薄的纸,纸上字迹娟秀。她未多看一眼,只小心翼翼的叠好收起。再不看宇文洛一眼,也离开了。
烈日当头,宇文昌一直候着新月,却不曾想方才一副淡淡然的样子进去如今眼神却生生变得欺凌狠厉,倘若在最后还让宇文洛伤害了新月,那自己便是罪不可恕的。“月儿……”宇文昌小心的呼唤着,生怕惊吓到眼前魂不附体的人儿。
新月方才凌厉的面色在宇文昌面前一点点变成无助又伤心欲绝的扑在宇文昌怀里,尽情的哭泣着。宇文昌不敢惊扰怀中的人,不敢轻易说一句安慰的话,因为他不曾知晓她为何如此。只能让她在怀里哭累为止。
终于,怀里的人渐渐没了哭声,轻轻在宇文昌耳边道:“我要他永远消失,尸骨无存。”
宇文昌心中惴惴不安。
“众将听令,宇文洛生性暴戾,屠杀手足,残害遗孤,按律当诛。因其殊死抵抗,故焚之。”
一干人等皆惊诧。
“需要我再重复一遍吗?”宇文昌厉声道。
“唯!”
怀中人渐渐柔软,宇文昌将其打横抱起利落离开。身后殿门封锁,宇文洛孤身一人,烈火炎炎,火海中依稀听到宇文洛疯狂呼喊:“这就是报应,是我宇文洛的报应,哈哈哈……”疯狂的狞笑随着浓烟滚滚响彻整个荣安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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