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梦多久》第三十四更（宇曦篇）：小红花坠落了

    星期六，星期六……时日不多了，我该穿什么去呢？喷点香水会不会更好？他对香水过敏？吃饭谁买单？就算是他要买单，我委婉点拒绝吗？
    脑子里把场景排练了上百次，我默默列出会发生的所有可能性，本来打算写纸上，但怕被别人看到，只好要求自己强硬记住。
    想着想着，口舌流涎，科学笔记本被洇湿了一块，黑色水笔迹在干燥的纸浆杂质上晕染开，整行字看上去打了好多——生理激素分泌旺盛的周期……
    我的天，难道这就是我分泌出的荷尔蒙？
    “只有你才会把口水当成激素吧。”美璇轻巧地靠在座位上，笔在她五根修长手指间娴熟转动。
    “你，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她停下手中的动作，把脸靠近我，手轻捏着我的下巴……等等！这一幕好像似曾相识！
    “因为我懂你啊。”
    听上去，总觉得不太正常，像是喉结微微闭塞，从喉管中倾吐，沙哑而深刻，环绕在我耳畔，迟迟不肯退却。
    我双眼无神地睁的老大，对焦不上眼前的她。
    “你把自己心里想的都说出来了，我还能当没听见吗？你就是一朵奇葩，我真是开眼界了。”
    “不会吧，我说出来了？”
    “想男人想疯了你。”
    刚才的幻觉维持了没多久，美璇那张欠揍的脸突兀地左右摆动，我一手把她按倒，便清静许多。
    “这节是历史课，还拿着生物笔记干啥？”
    “哦。”
    打算重新进入约会的臆想，无法自拔。
    可黑板上的白粉笔字打断我的思绪——“内战！”。我下意识地空出一部分精力去听课，果然是大段落的背诵内容，没有温度地讲重要考点。
    1945年后，国共燃起了第二次内战炮火，解放战争一触即发。
    我知道，那段短暂的过去比我们认知到的更艰苦，更要痛彻心扉。
    ——
    ——
    “你，现在去那里！”一个士兵用脚踢我的脖子，我仰起头，见他嘴唇跟着眼睛往哪个方向瞥了几下。
    原来是那里。
    这绝对算是个极好的消息，没日没夜的辛苦劳作换来了另外一份更高阶的“工作”，我能感受到旁边同事的人充满仇恨的眼神，是纯粹敌意的记恨。
    “喂！还想活命的话就老实干活！”士兵又向矿地里的“出头儿”呵斥，举起长枪。看来我的调动在这个范围内引起了不小的骚动，见怪不怪了，这种事情经常发生。
    刚出过火的枪口被弹药摩擦到发烫，紧贴在那人的额头，他也是个愣头青，竟还瞪大眼睛站立起来。两人的对峙让气氛顿然拧紧，周边的那群人神经高度集中，可对手里的活儿不敢怠慢。
    “你给我蹲下，信不信崩了你！”
    我忍不住回头，他的手抓在枪口，大张着嘴，漆黑的脸庞让牙齿格外洁白，眼中已然失掉了理智。
    这让我回想起另一件事，我想我不会忘记吧，怎么可能忘？
    那是抗日战争时期，三四年前的事了。
    小红花，是我最要好的同伴，因为她的盘头上永远别着个花朵状的头花，大红色的，特好看。
    一次，我们俩外出拉货，要拉一车苞米给战士们吃。不料，几辆日本兵的军车堵住了去路，封锁了沿线的关卡。
    “怎么办？赶紧回去告诉他们！”她一把揪住我袖子。
    我往后方望去，又开来了好几辆车子，上面站满了日本兵，看过去全是枪炮。“不行，我们被他们盯上了，一跑肯定引起他们注意。”
    “那咋整？”
    “额……我教你几句日本话，等会儿你就按我教的说。”
    “你的意思是，我们要假装是日本人？”
    “恩，靠我近点我讲给你听。”
    ……
    大概离那儿还有二十多米，一个和我们一般的男人被日本兵拦下，他戴着副眼镜，文弱的模样，看来也是中国人。
    没过多久，不知是发生什么情况，一个士兵举起枪杆，对着他就是一顿暴打，镜片被打碎踩烂在他们脚下。又过去了几个，把他按倒在地，能听到一阵笑声。
    在他们看来，这貌似是一种平常娱乐的方式，没把脚下的当成是人，嘴上欢笑，脚下在肆意践踏。
    “omoxiloyi！”
    那个男人的双手被死死扣在地上，脸上的皮磨掉了层，血迹舔舐一地。
    “啊！不要！”
    一个个头不高的兵高举起枪托，踮起脚尖拉高身子，欲要使出全力。枪托令人绝望地迅速坠地……
    似乎能听到骨头断裂，粉碎的声音——半只手的指头脱离了骨架，鲜血包裹住断掉的手指残骸。男人不再叫喊，估计是力道过大，把神经也切坏掉了吧。
    小红花躲在我怀里，不清楚她哭了多久，我感觉她的身躯失掉了力气，瘫痪了一样。
    我能做的只有不停重复着日本语，一遍一遍说，一遍一遍说。
    不断靠近关卡，她挽着我的手臂，肌肉控制不住抖动，头都快缩进我怀里了。
    “千万别露怯，不要紧张。”
    还没来得及安慰她，两排日本兵就把我们俩拦住，嘴里嘟嘟叨叨，头上下窥探，凶狠得要死，旁边的小红花害怕到叫出来。
    我能做的只有冷静，从他们嘴里，我能大概听出点所以然，问的也就是你们是谁之类的问题——很幸运，我们刚才排练过，不太会出错吧。
    “wadaxiwanihongjindeisi。”
    手一挥，示意让我过关卡。我回头望了眼她，嘴唇发白，眼光不带一丝光辉。
    千万千万不要忘了啊！
    可情况突变！
    其中一个小鬼子问了句：“anadawaqiunokujindeisiga。”
    我管不了三七二十一了，立马冲了上去：“yieyie！”，我看着小红花，一个劲儿地摇头。
    她没有看我。
    完蛋了，我只教她了几句话，怎么办？
    她嘴唇开始翕动。
    “H，H……hei。”
    我的心在那一刻像是骤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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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情节切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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