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早朝梁连城就称病,上谏奏请南帝准九皇子韩昀息彻查军饷被劫以及骠骑将军刘敏被杀一案。
只是即便是相国举荐,仍是有人故意寻事。当今朝堂划分三派,一派为以丞相梁连城为首的文官,一派为以叶无忌为尊的武官,另一派则为深受帝宠的皇亲贵胄,文官与武官自是争斗不休,而皇亲贵胄之间也是勾心斗角,暗箭四起。
此案又牵连甚广,且不说韩昀息能否破案,光是加入调查,这其中牵扯的旧案也极有可能被人摆在明面上,届时不知有多少人得人头落地。朝中权贵又岂会放任他去查案,只是以梁连城为首的文官力荐韩昀息彻查刘敏一案,而在众皇子中最有声望的二皇子也力荐韩昀息,南帝对他这个庶长子是极为看重,若不是宗法制度的要求,立谁为太子还真是难说。
南帝心下暗想:此案牵连重大,朝中恐无人再敢去查,梁连城这个老狐狸也将自己摘了个干净,若是只是昀息这孩子虽然聪慧,但涉世未深,又不谙官场之道,若是有个三长两短的那又如何是好。
“尔等所言寡人已经知晓,既然众卿不能苟同,那此事稍后再议,老九啊,你随寡人走走。”
“(儿)臣遵旨”这早朝还未散,皇帝倒是去散步了,徒留一众大臣大眼瞪小眼。
“老九呀!这些年你是怪怨父皇的吧。”南帝抬头望向远处,倚兰殿,有好久没有去过那了吧。
“儿臣,不敢”虽说不敢,但他神情中闪过的冷漠南帝并没有错过,这孩子像极了他的母亲,那个温柔却又倔强的女子。十五年了,午夜梦回,他口中叫的还是她的名字,心里恋的还是那一个人,只是有什么办法呢,他是一国之君,绝不能被儿女私情困扰,只是他从未想过要她的命。
当內侍战战兢兢跑来告知她兰妃殁了之时,他只觉心头被挖去了一块,至于韩昀息,那是他与她唯一的骨肉啊,他怎么可能不疼他,只是他的相貌和性情都像极了他的母亲,他又如何能够容忍每日对着一张与她一模一样的面容。
“好,好,好。你当真要查那刘敏一案?”
“儿臣愿为父皇分忧”韩昀息朝他行了个跪拜大礼,以示衷心。
“那你可知这其中的危险?”
“儿臣自知此事牵连甚广,但刘大人乃是国之栋梁,横遭此祸,若是不能严惩真凶又该叫多少能人异士为之心寒,况如今各国虎视眈眈,届时内忧外患,南国危矣!儿臣虽才疏学浅,却愿做一回问路之石,搅动这一汪死水泥潭。”
“好,不愧是寡人的儿子,有胆识。”南帝拍着韩昀息的肩膀,忍不住一番赞赏。
“来人。”
“陛下吩咐。”裴內侍应声道。
“传旨下去,九皇子韩昀息聪慧过人,才思敏捷,着令其彻查刘敏一案,相关人员须得鼎力配合,有违令者,格杀勿论。”
“喏!”
“儿臣叩谢父皇。”
“免了,记住要小心才是。”这孩子终归是长大了。
刚一获得敕令韩昀息就带着赵明月和梁辰二人赶往新都。
十五年前南国攻破新都,靖雪侯冷霜雪将新国国都四季城数万民众全部焚杀,国主倪民被叛贼出卖,乱箭穿心而死,那场大火焚烧了七天七夜,将所有的一切烧成灰烬,但那段记忆和罪恶却是深深驻扎在每一个亡灵的内心深处。
“哪怕我新国只剩一名女子,也定要灭了南国,即便是化为厉鬼,也定要动摇你南国百年基业……”倪民临死之前的誓咒响彻云霄,只是,这一切都没那场大火烧成了灰烬,那响彻云霄的誓咒也渐渐被胜利者遗忘,没有谁会记得一个失败者的誓言。
三人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传闻新都四季城四季如春,鸟语花香,乃是天堂之所在,只是现呈现在他们眼前的只有破砖烂瓦和灰黑的废墟。
权势,争霸,百姓流离失所,最终化为尘土,这就是你们所说的天下吗?赵明月心中第一次有了动摇。三年前,青国大破燕昭,坑杀燕昭士兵百姓三十余万,她是震惊的,可是父亲说过,要想要胜利就必须有牺牲,海清河晏的背后没有什么阳春白雪,有的只是阴谋诡计和森森白骨。那时候的她似懂非懂,因为那时候的她还不知道原来战乱除了鲜血和白骨还有那么深的黑夜,那是望不到希望的黑暗,没有一丝光明。
“何兮,怎么了?”韩昀息见她有些出神急忙唤她。
赵明月摇摇头,又转头问他:“韩昀息,你说海清河晏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呢?”
“有一个皇帝,一个皇后,一个丞相,一个将军,一群臣子,还有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百姓。”
“依你所言,只要从各国推选出一位皇帝,一位皇后就是已经是海清河晏了?”
“不然,有一个皇帝,这个皇帝必须得是一个明君,只民之疾苦,晓天地之法,做万民的表率;有一个皇后,这个皇后必须德才兼备,母仪天下,视天下万民如己出;一个丞相,此人身为百官之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有才与能,能做万臣表率;有一个将军,能破除邪恶,护国之安宁;有一群臣子,这些臣子知而敢谏,做而有能,能上忠于君,下效于民;百姓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老有所依,幼有所养,承欢膝下,怡然自乐,如此可算得上是海清河晏?”
赵明月闻言先是一愣,她只知他才华横溢,却不想他竟有如此抱负,只是这海清河晏的背后却是森森白骨和汩汩鲜血。
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回首望去,哪一个王朝的兴替不是英魂所铸,史卷丹青,又何尝不是鲜血染成,宫廷楼阁,那一座没有埋着森森白骨。
“韩昀息,你这话说的倒也对我的胃口,那我就先祝你早日破得此案,在朝堂之上争得一席之地,也好让你的满腔抱负不至于化为一纸空谈。”
“多谢!”没有多余的话,短短二字既表明了立场,又自信满满。
“好了,你呀,还是好好查案吧,否则你自己倒霉不说,可别连累了我和小梁子啊,否则我就……”赵明月说着挥了挥手中的拳头,以示恐吓。暂且看看此人是不是真的能担大任,是不是真的是侍月护法所说的能动摇天下根基之人。若他真的是,那自己是否应该杀了他铲除祸患?
“小梁子?”韩昀息不明就里地看向一旁一脸羞涩的梁辰,转眼就明白过来了,这丫头,准是又欺负子陌了,子陌啊子陌,先是我那个刁蛮任性的妹妹,现在又来了个刁钻古怪的何曦,你的好日子看来是到头喽。但韩昀息万万没想到,他的这一份同情还为时过早,究竟是谁栽了跟头还说不准呢。
三人在当地查看许久也没有找到丝毫的蛛丝马迹,按理说若是人为则定会留下一些痕迹,但如今的新都除了烧成焦炭的椽木以及一些已经辨不清是什么的东西之外什么也没有了,枯枝上的乌鸦还在叫嚣着,似要驱逐他们这些入侵者一般。到处弥漫着灰尘的气息,像是受到召唤一般,赵明月推开被乌黑椽木架空的坍塌物。
“这是?”梁辰一脸惊愕地看着椽木下一只还在振翅的血色蝴蝶,如此荒凉的地方又怎会有蝴蝶呢?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这种蝴蝶应该叫做血蛊灵蝶,传说中巫族一脉的追踪灵蝶。
“你猜的没错,看来事情果真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复杂。”韩昀息说道。
不知为何,赵明月总觉得那灵蝶像是要告诉她些什么,因此便伸出手,却被韩昀息握住了手臂,“小心,这灵蝶会吸人血。”
“你怎会知道?”
韩昀息并不作答,但他眼底稍纵即逝的忧伤还是落在了赵明月的眼中。他好像对巫族的东西很了解的样子,难不成他竟会是巫族人,只是华夏一族历来轻视巫族之人,将其屠杀驱逐,堂堂南帝又怎会娶巫族女子为妃,还真是叫人匪夷所思。
韩昀息看着那灵蝶竟是出了神,十五年了,母妃,舅舅,有些账是时候该清一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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