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娲灵石前传之灵兽篇》第二十七章：一念成殇

    自从素女被灵选成为巫女之后，姐姐雪女与她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
    族人知道雪女是巫女的姐姐，平日里待她也算礼貌周全。只是依照雪女的性子，让她整日里呆在木屋中真是比杀了她还难熬。和老巫灵一起救下素女之后，虽然巫桓特许她一月与素女见上一面，却因有那讨厌的灵嫫在旁，姐妹俩也不能太随心所欲。短暂相处之后，便是长久的分别和牵肠挂肚的思念。
    自打父母双亡，雪女便与妹妹相依为命。来到云中树巫族圣地，虽然衣食无忧却始终被人管束着，少了许多的自由。何况，妹妹素女还肩负着巫女之责，时常要献祭鲜血给玄冥玉石。在雪女的心里，始终是放心不下那个心思单纯的妹妹的。
    为了打发漫长而无聊的日子，雪女便学着族中女子雕刻木器，编织草席，缝制兽皮……时日一久，倒也学得有模有样。尤其是她雕刻的木器十分精巧，颇受族人喜爱。他们用果子、兽牙或者兽皮与雪女交换木器，使得雪女在灵嫫经常忘记差人送来食物和日常用物的时候也能勉强应付过去。
    雪女知道，灵嫫是故意整她，想逼自己走。这样一来，就没有人劝阻素女献祭鲜血，自然也就不会影响巫桓想要做的事情了。
    雪女当然不能让灵嫫称心如意。无论如何，她都要咬牙忍受下来。只要自己在云中树一天，至少素女不会孤单无依。若是素女有事，自己也会尽早知晓，更会想方设法保护她。
    可雪女毕竟是个女孩儿，行为举止受到巫族很多规矩的限制。不久便有谣言传出，说她借着交换木器，与族中许多男人私自会面，行为放荡……
    还有男人的妻儿寻来雪女的住处撒泼耍赖，砸了雪女辛苦雕刻的木器，撕扯她的衣物，污蔑她勾引别人的男人……
    族人听说了谣言之后，常常对着雪女指手画脚，背后诋毁，也不再有人愿意与她交换东西。雪女的生活越加艰难，衣食无以为继。饶是如此，她也没有想过要离开云中树。
    后来，灵嫫索性不再派人送来食物，更是将已经山穷水尽的雪女逼到了绝境。
    雪女不是没有怀疑过，这一切的背后皆是灵嫫精心设计。自己的住处是圣殿之后的木屋，寻常人不得随意进出，交换木器也是雪女托相熟的侍女去云中树市集。可那些谣言是怎么来的？族人又是怎么找到自己那里的？
    即便知道事有蹊跷，但雪女在云中树举目无亲，又无可倚仗之人，如何能替自己申辩解难呢？
    身处圣殿的素女绝对想不到，自己的亲姐姐在离自己住处不远的地方忍饥挨饿，处境艰难。灵嫫早已吩咐下去，不许向素女透露外面的任何事情，违者罚至泥泽暗狱。巫桓素来信任灵嫫，她的话没有几个人敢质疑。当素女还在嫌弃肉汤油腻只肯吃些素菜的时候，姐姐雪女在圣殿后的木屋中已经饿了五日，奄奄一息。若不是体内还有老巫灵所赠的灵力支撑，怕是早已香消玉殒了。
    雪女饿得头晕眼花神志不清的时候，朦胧中感觉有人喂服给自己一些神木汁液……所以，她不会痛痛快快的死去，而是在死去活来中煎熬了五日，直到……
    当雪女醒来正欲坐起，屋子里透进的强烈日光顿时令她感觉一阵头晕恶心，她又立刻重重的摔倒在床上，闭上眼脑中仍旧天旋地转。
    “啧啧，真是可怜！原本聪明伶俐的漂亮小丫头，不过才几日，便成了这副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虐待你呢！怎么样？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吧？”
    穿着一身黑色衣裙的灵嫫坐在床边，看着床上躺着的雪女冷笑着说道。她抬眼看了一下身边的侍女，后者会意，连忙退出了屋子，并将房门紧紧掩上。
    雪女突然睁开眼睛，陡然支撑着身子坐起，恶狠狠的盯着灵嫫，咬牙切齿的低声骂道：
    “果然是你！”
    “哈哈哈！”
    灵嫫得意的大笑着从木椅上站起，突然伸手捏住雪女的下巴，恶毒的回答：
    “是又怎样？你妹妹是巫女，可你是什么东西？留你在这里，不过是因为你还有点用处罢了！不然，你以为你还能在这里舒舒服服呆这么久？”
    雪女面无惧色，冷笑着问：
    “你们要对我下手有的是机会，何必等到现在？”
    灵嫫眼神诡异的盯着雪女看了一眼，然后放开手，笑着缓缓应道：
    “你倒是比你那个妹妹聪明多了！是呀！何必等到现在？问得好！留你到现在，是因为眼前有一件事，若你答应了便可以救自己。”
    明明知道这是别人精心设下的陷阱，雪女还是忍不住好奇的问：
    “什么事情？是不是我答应后你们便不会阻拦我与素女见面？”
    灵嫫愣了愣，似乎感觉很好笑，她模棱两可的点了点头：
    “也许吧！小姑娘真是想得开！”
    雪女听不惯她的冷嘲热讽，很直接的问道：
    “到底什么事情？”
    灵嫫见她十分爽快，心中欢喜，连忙大声回答：
    “也不是什么难事，不过是让你嫁人罢了。你在巫族出生，从未离开这里。要知道从这里出去，外面还有更广阔的天地，也还有许多不同于巫族的古老部族。离此不远的一处山谷，便居住着祝融氏族，他们世代追逐炽焰，为了保存火种而获得世人尊崇。现如今的祝融氏族族长年岁已高，却还有一个儿子已经成年尚未娶妻……”
    “你不会是要我嫁给那个什么族长的儿子吧？虽然我从小在巨木林生活，没有什么见识。可我知道巫族历来有规矩，巫族女子不与外族成婚。我，我可不嫁外族男子！他，他们整天与野兽打斗，浑身臭烘烘的。我还听说，外族男人很粗鲁，他们会打女人……反正我不去！”
    雪女打断灵嫫的话任性的说道，她双手抱着膝盖嘟着嘴一脸不情愿，那怯懦的模样倒不像她平日里的做派，仿佛嫁给外族是比死亡更令她感到害怕的事情。
    灵嫫眉头一皱，眼神突然变得狠辣起来，她威胁雪女：
    “你不去的话，我便杀了你！想想你的妹妹素女，她要是知道你死了，不知道该有多伤心呀！”
    没想到雪女也豁出去了，她撒泼似的顶撞灵嫫：
    “要嫁你嫁！我死也不去！”
    “你住嘴！看我不……”
    灵嫫高高举起右手，手中一片白色的光芒迅速聚集成团。眼看着就要朝着雪女的脑袋砸去，却又迟疑了片刻，然后慢慢放了下来。
    “哼！若不是族长吩咐过不可伤你性命，今日我真想杀了你！”
    灵嫫说完，愤然转身推开门，离开了雪女的屋子。
    雪女终于松了一口气，她吃力的翻身下床走到门边，见灵嫫走远这才放心的关上屋门。随后她双腿一软，顺着屋门跌坐在地，抱着胳膊便失声痛哭起来。
    灵嫫走进屋子，昏暗的光线里，那人裹在一袭黑袍下的背影瘦削而孤独，与屋中幽暗闪烁的光影重叠在一起，如同一具空荡荡的躯壳。灵嫫心中一震，不免有些心疼。她突然朝着背影跪下，俯首低声说道：
    “族长，灵嫫没有办好您交代的事情，甘愿领罚！”
    那人没有转过身来，只是失望的挥了挥手，示意灵嫫退下。灵嫫心中自责，没有立刻退下，仍然伏下身子，哽咽着继续说道：
    “我知道族长心里苦闷，无人倾诉。灵嫫斗胆，恳请族长为了全族老小，好好保重身体！”
    那人沉默了一阵，才缓缓转过身来，一双漆黑的眸子闪耀着令人心碎的光芒，他嘶哑着嗓音低声回答：
    “起来吧！灵嫫您说说，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灵嫫见眼前之人终于开口说话，连忙擦了擦眼角的泪水，高兴的说道：
    “雪女死活不肯嫁人，以她的脾气，冲动之下反而会坏事。好在，她与素女是一母所生，都是玄冥直系血缘。既然她不肯嫁，那就让素女去。如今素女对您情意已绝，料想她心中盼着与您永世不见，定会欣然前往。姐妹俩身段样貌相差无几，除了我们几个经常见到她的人，别人也分辨不出。姐妹俩谁是巫女其实不是重点，只要是玄冥直系血缘就好。族长您觉得如何？”
    原本在别人看来十分在理的一番话，对于眼前那人却是字字诛心，痛彻骨髓。尤其是那句“她心中盼着与您永世不见。”似万箭穿心，一瞬间便将那人心中最后的一点幻想击得粉碎。
    明明是自己一手促成，可是自己却完全没有迎接这一刻到来的勇气。
    黑袍下的身体不由自主的一阵颤栗，那人扶了扶身旁的桌角，使自己的身体稳住不至于失态。好半天，他黑色面套下的脸苦涩的笑了笑，又费力的点了点头，由喉咙里发出一个艰难晦涩的声音：
    “好！”
    如同两人在屋中所说的一样，素女冷冷的听了灵嫫传达的族长巫桓的口谕，脸上的表情没有激动与愤怒，反而如释重负。她爽快的回答：
    “好！”
    简洁而决绝的回答与巫桓如出一辙。
    灵嫫眼见一切按照自己心中所愿顺利进行，不由得喜上眉梢，连忙跑去回禀巫桓去了。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与祝炎在族人口中得知的一样，素女被恶兽追杀，幸得祝煜相救。素女感激祝煜的救命之恩便以身相许，并且生下了祝炎。
    只是，素女自从嫁与祝煜，便不再与巫族之人见面。巫族长期以来，都以送食物来向她传递巫桓的口谕，却从未达到目的。
    因此，巫桓想借由祝煜之手拿到红色灵石的愿望久久不能达成。一方面是因为祝融氏族的老族长一直身体倍儿棒吃饭倍儿香，没有将族长之位和法宝火神之泪传与祝煜。令一方面是因为素女嫁给祝煜后，发现祝煜为人坦荡耿直值得托付终身。两人相亲相爱，促使素女想与过往一刀两断，重新开始。巫桓是她曾经深爱之人，刻骨铭心，可也是伤她最深之人。为了权欲，为了他心中所在意的巫族大义，他亲手埋葬了自己的那段感情。既然他可以狠心放弃，没理由她还视若珍宝！
    爱得越深，伤得越重。也许对素女而言，这段感情既是焚心之恋，亦是浴火重生。
    而巫桓这么多年以来，虽然依靠雪女献祭鲜血也得知了不少关于灵石的消息，却苦于自己没有强大的灵力修为带领族人拿到另外两块灵石，还受到玄冥玉石的灵力反噬，身体越加衰弱。正是应验了老巫灵当初的那句警示：
    “
    万物有灵应随缘，
    莫入歧途遭天谴。
    ”
    素女跟随祝煜赴死的消息被巫桓得知，他在一番伤心难过之后，毅然决定继续接济祝融氏族。因为他知道，得到红色灵石的希望，如今只能寄托在素女和祝煜在世间唯一的儿子——祝炎身上了。这孩子不仅身体天赋异禀，体内既有祝融氏族的火性灵力，又有巫族的水性灵力。而且，他还是祝融氏族的少年族长，是拥有法宝“火神之泪”的人。
    这也是巫桓将他带到巫族秘境的原因。
    巫桓将自己与素女的一段过往和巫族关于灵石的消息一一告诉了祝炎，当然也做了一些必要的隐瞒。当他转过身来看着眼前的少年，那双璀璨明亮如星月一般的眸子，与素女何其相似？
    素女，你会怨我把那孩子牵扯进这无底的欲望深渊，对吧？可我终其一生都为了这三块灵石而努力，为此我失去了你，失去了健康的身体，失去了原本应该拥有的一切……我真的不甘心！不甘心！
    不过如今，你的儿子也许可以帮我达成心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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