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妨!”屠天声如刀锋,冷冷地道:“几颗邪果而已,和阴煞鬼气相比算不了什么,我偏偏要吃它几颗,倒要看它能把我如何!”
这是他第一次反驳采薇,令采薇张了张嘴,却説不出话来。
屠天心有感应,忽觉心头隐隐作疼,立时后悔。拉起采薇的手柔声道:“采薇姐,对不起!”
采薇心头大暖,在屠天的xiǎo脸上亲了一口,嫣然笑道:“也许是我多虑了,你説的对,我们连阴煞鬼气的都敢吸食,区区朱果大概也没什么了不起,就摘一些回去。”
説到底,两人还是xiǎo孩子心性,尚处于险境,因为一丝柔情变化便什么也不再惧怕。屠天将树上所有的朱果都摄取而下,用神墟劲挟裹着,同采薇一起飞离青山。
西岐城,一间豪华客栈里,屠天、采薇、鬼婆子与蛤蟆四人共处一桌,分别一年终于再见,自然有説不完的话,聊不完的故事。
屠天和采薇将一年来在青山的所闻所见一一説给他们听,饶是鬼婆子与蛤蟆活得久长,吃过不少盐,遇过不少风浪,也被惊得一阵阵后怕。幸亏两个少年活着回来了,不然如何对得起他们,如何原谅自己……
鬼婆子因为有蛤蟆护持的缘故,那只凸出的眼睛如今收了回去,变得和正常人一样,就连脸上的皱纹也浅了许多,不再那么吓人。
如果耐心去看,其实鬼婆子一diǎn都不丑,一双眼睛xiǎoxiǎo的,看人时总喜欢眯成一条缝,若在年轻时説不定还有些xiǎo可爱呢。
鬼婆子看着两个徒弟,简直就如一个慈母一般,虽然话语仍如往昔般严厉,不苟言笑,但对待他们比以前温柔多了,吃饭时竟还为他们夹了菜。
晚间,当她看完上下两部《神墟劲》后,将之交给蛤蟆参详,神色肃然地道:“由此看来,古之青山与今之青山确属一脉,且是那最正统的掌门一系。古时,青山修仙法门诸多,各有不凡之处,但唯有《神墟劲》独占鳌头,只在掌门一系中传承。这门功法不讲炼体,亦不重法术,单修神觉。最初阶段,自然比不上修习其他法门的弟子进境快,但越是往后,此功法越显神威,据説修到极致圆满,便可在额间另开一天眼,具有神鬼莫测之能。”
忽而,她又叹了一口气,説:“可惜,我和碧蟾子只能借鉴一些修道的感悟,并不适合修炼这门绝世功法。”
屠天觉得奇怪,问:“这是为何?”
鬼婆子窒了一窒,略显烦躁地道:“修习此心法,须得无垢之身才能获见成效,不然和蹉跎岁月没什么两样,还不如修一些普通功法来的实在。”
采薇问:“师傅,什么是无垢之身?”
鬼婆子气急,大袖一甩背转身去,不予回答。
蛤蟆将《神墟劲》扔还给屠天,乐呵呵地道:“青山仙派由盛而衰的那些年,我还是个厮混在妖界的xiǎo妖,对人间的事知晓不多,但倒也听説过有关《神墟劲》的一些典故,毕竟这门功法非同凡响,连妖界的一些老家伙都觊觎着。以前我对那则传闻还不太相信,现在看来还真是如此。所谓无垢之身……怎么説呢,打个比方吧,如果你们两人一辈子都不娶不嫁,就都算是无垢之身,明白了吗?”
采薇忽的俏脸通红,明白过来无垢之身的含义。毕竟她的年龄已经到了,很多这方面的“秘辛”都会无师自通。这是天赐本能,与智力无关。
屠天仍是不懂,悄悄问采薇:“采薇姐,你懂了?你快告诉我。”
采薇在他耳边悄悄道:“就是、就是……两个相互爱慕的人,虽然很爱很爱对方,却不能有肌肤之亲。”
蛤蟆听见了,拍着大腿哈哈大笑。
屠天一知半解,忽的跳起来,指着蛤蟆,满脸惊讶地嚷道:“蛤蟆你……你你你,你竟然不是无垢之身?”
鬼婆子愕然,而后磔磔怪笑。蛤蟆腾就火了,指着屠天的鼻子吼道:“你什么意思?本大爷长得很丑吗?”
“砰!”这家伙竟甩门而去。
采薇和屠天错愕了半晌,而后拍桌大笑,眼泪鼻涕都出来了。
“好了,少胡闹些。明日一早我们就启程,早diǎn休息。”
鬼婆子起身,将要出门时又回头看了一眼他们,目露凄然:“你们……”摇摇头,她没再多説什么,却在自己心里道:“情之一字,谁能不经一番痛楚便堪得破?算了,你们修到哪里算哪里吧。”
鸡鸣时分,天刚蒙蒙亮,屠天四人便已出发。
这次比上次要轻松地多,采薇和屠天都已学会御剑之术,虽是只有一柄飞剑,须得两人共乘,起初速度的确慢了些,但相互携带,轮流交替,时间一长,便体现出了他们这一年来的刻苦,几乎能和鬼婆子及蛤蟆并驾齐驱了。
五日后,他们回到了银雪国,第一站便去了银雪城。
改头换面,进入城中打听了一番,屠天得知,五日后便是国王退位之日,新的君主将要登基。然而百姓们也稀里糊涂,老国王虽然下了诏书,明确説要退位让新,却不曾説要让位给谁,让百姓诸多猜测。
目前银雪国还算安定,虽然谣言纷飞,但还不至于人心惶惶。反正,对于百姓而言,谁做新王都无所谓,关键是以后能给他们带来什么。大家都期待新王能像老国王一样英明神武,仁慈爱民,外能威慑诸邦,内能让本国百姓安居乐业,食饱衣暖,不起战乱。
屠天随着鬼婆子回到以前的隐居处,开始着手准备,无论屠尽能不能上位,他都必须将母亲尽快接出将军府,如今他有了一定实力,自信能够保护母亲不受伤害。
蛤蟆则带着采薇去打探将军府了。
三日后,蛤蟆与采薇回来,告诉屠天,他的母亲要见他。
此时屠天已经借着朱果的功效,以飞剑为胚凝炼出了自己的怨鬼剑。另外,它以朱果喂养傀儡虫,也令傀儡虫提前进阶三蜕,产下了六枚虫卵。
这是他与屠尽对话的凭仗,当然,只是在万不得已时才会用的。
屠天轻装上阵,独自一人前往将军府,夜色正浓时翻墙而入,不惊动一人来到了母亲的居处。
他推开房门,欲语凝噎,两年未见,也不知母亲还认不认得他,而今他已长高了许多,脸上的稚嫩也褪去不少,想必母亲还是会一眼便认出自己吧?
他掀起珠帘进入母亲的卧室,噙着热泪正待呼唤一声娘亲,却蓦地变了脸色。在母亲平日梳妆的地方,竟坐着一个相师打扮的人,发如枯霜,额骨狭窄,脸颊尖瘦,两撇八字胡直挂下颌,一双眼睛如狸猫般竖着自己。
“你是谁?我的娘亲在哪里?”屠天暗握飞剑,寒声问道。
那相师稳坐不动,却戏谑似的笑道:“贫道白头翁,你大概没有印象,贫道对你却是熟悉的很。”
屠天自然没有印象,连“白头翁”这个名号也没有听説过。但他直觉,这个人不易对付。
“我不管你是谁,告诉我,我的娘亲在哪里?”
白头翁拍了拍梳妆台,慢悠悠道:“苦命的娃娃,与其担心你娘,不如多担心担心你自己啊。贫道早些年就已经算过,你娘她命硬的很,克父克兄、克夫克子,即便你们家的男丁全部死绝,她也会平安无事。娃娃,过来坐下,你就不想听听贫道来这里的目的?”
屠天依言坐下,心知急也无用,倒不如听听他能説些什么。
白头翁捻须而笑,仍旧慢悠悠地説道:“话要从很早以前开始説喽。那年屠尽将军杀了亲弟屠来,把你娘抢到手中,明媒正娶,王上赐婚,满朝文武道贺,説得上是志得意满,可洞房花烛之夜却发现,你娘她早已有了身孕。屠尽自然光火,他是个宁负天下人,不让天下人负他的绝代枭雄……”
屠天听得脑袋嗡嗡作响,心里有些什么滋味,有谁能体味得到?他想逃离此屋,可是身子却端坐不动,或许是根本已经无力再逃了,有些事他必须去坚强面对,掩耳盗铃佯装不知,只能令那颗心更加纠结,而他对母亲的那道心结也更加无解。
“屠尽虽然心狠手辣,可他对你娘的那份感情却是实实在在的,他妒恨发狂,几度举刀最终斩下的却都是他自己……唉。你可曾留意他左手缺了二指?”
屠天心中一凛,diǎndiǎn头。
“那便是为此而斩掉的。贫道知道,你自从死过一次后,便深深地恨上了屠尽,可你又何曾知道那个伟岸男人心中的苦楚?在你满月的那天,屠尽找上了我,求我为你卜算一卦。我告诉他,你命冲冥魔星,一生多灾多劫,五岁一死劫,十五岁还有一死劫,两劫加身,必是身陨魂消,从此不在天地间。屠尽因此才饶了你一条xiǎo命,让你喊他爹,让你活蹦乱跳的长大。可你娘仍是缠着他的心,爱不休,恨亦不休,他一天天地被自己折磨着,未满不惑之年便已白霜覆dǐng,可怜,可叹。”
屠天默默的听着,连自己也不知是何种心绪了。那个男人,他唯一的印象便是恨,这种恨究竟起于何时?应是连他的面都未见到的那时吧……
“五岁那劫已经应验,贫道虽然不能尽窥天机,却也敢断定此魂非彼魂,你不再是他了。十五岁之期限转眼又到,这陨身劫你是无论如何也逃不掉的,必然要从天地间消失。”
“意思就是,我只有一年的寿命了?”
“不错。”
屠天哑然失笑,这还真是荒天下之大谬。自己刚刚活出diǎn希望来,居然就有人跑来,言之凿凿地跟你説:你要死了!
“娃娃,贫道不敢可怜你,因为你是大魔之象,连苍天都忌惮你。能令苍天忌惮者,谁又有资格对他心生怜悯呢?今天来此,贫道只是想借你的最后一年寿命,来圆成故友的一桩心愿,让他能瞑目归尘,所以你无论如何也要答应。”
“哈哈,”屠天大笑,“我若是不答应呢?”他已杀机毕露。
“你还是先听贫道把话説完吧。”白头翁道,“你难道不想让你母亲摆脱现在的厄运吗?况且,整个屠家的命运也都取决于你的决定。是你的祖父,当今的国王,托贫道来找你的。”
屠天一愣,是爷爷?白头翁所説的故友居然是他?
“好,那就先説来听听。”屠天朗然一笑,把一切烦恼都瞬间搁下。
白头翁露出诧异之色,diǎndiǎn头,又摇摇头,长叹了一声。
“你,要继承王位!”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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