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上,中年管家沉默赶车,周鸿章半躺在车内,像是年纪大了一到晚上就困了乏了一样,闭目沉思。
滚滚车轮声中,老人的声音突然传来,冷峻中不带一丝疲惫,“春亭,你先前追查孙文仙时,可曾发现他有何异常举动?”
贴身侍奉十余年的杨春亭放缓了车速,摇头道:“下午我一路尾随孙文仙出了报国寺,只见他直直回到家中,院子里也确实有七八位病人伤号在等着。之后我装作百姓混在人群中观察,一直到傍晚离开,他都是在仔细为人诊脉抓药,并未有其他异常。”
手中扬起的马鞭颓然放下,马车彻底停下,杨春亭迟疑道:“不过当我走到街尾回头时,倒看到下午与孙文仙一同离场的一对主仆走进那间院子。我看当时天色已晚,怕耽误了老爷返程就没再回去查看了……”
周鸿章猛然一把掀开车帘,急切问道:“一对主仆?先前孙文仙也跟我提过有人招揽过他,难不成是京城哪个豪门望族闲来无事,跟我一样看上了这块璞玉?”
杨春亭低头沉思,片刻后坚定回答道:“那对主仆并非京城人士!那名年轻公子瞧着面生,而旁边那名老仆分明是个武道高手,京城能有这等手笔的那几家我都能一眼分辨出。”
周鸿章笑着拍了拍杨春亭肩膀,示意这个堪称左膀右臂的汉子不用自责,返回车内,“春亭,劳烦你明日查清下这对主仆的来路,我倒想看一看这位能够在棋局尚未开始,就已经先行选子的后辈来自大奉的哪一汪池塘。”
马鞭重新扬起,杨春亭点头沉默赶车。
隔着那张夜风中轻轻飘荡的车帘,周鸿章歉意声音响起,“春亭,让你在正值武夫巅峰年纪之时在我身边浪费这么多年,害得你自十年前击败白江山后并未能够与孟叶然一战,常年处理些鸡毛蒜皮的杂事,耽误了你武道磨砺,真是委屈你了……”
杨春亭洒然一笑,“老爷你说笑了,我一介粗鄙武夫能够替你办事已经荣幸至极,何况是扶持心中有贫苦百姓的真正读书人。我一人失小,却换来几十位胸怀百姓的父母官,这生意我觉得不亏。”
————
年复一年日复一日从未间断过的早朝归来,周鸿章在马车内换下朝服,让连夜追查消息而两眼略有血丝的杨春亭驱车,来到了一座屹立二十多年的老字号酒楼。
据说独有陈酿在京城将种子弟官宦公子之间颇有佳名的酒楼掌柜,对于这位和睦老人的大驾光临,深感蓬荜生辉,让伙计退到一边,亲自低眉顺眼在一旁伺候。
旁边几桌衣着鲜艳的年轻人同样认出了这位京城中出了名的老好人,点头对着朝堂长辈举杯相敬后,也就若无其事继续相谈甚欢,只是声音不自觉地小上几分,悄然换了张桌子远离几分。
周鸿章笑着让掌柜不必如此,就当他是个寻常客人,并且先行摸出几两银子递了过去,开玩笑说不用担心他跑过来吃白食。
掌柜的哪里肯收银子,恬着脸说就当是请右相大人赏脸品茶下店里老酒,并且迅速退到柜台旁,与账房先生一起远远等候着招呼。
喝了小半壶陈酿老酒,周鸿章砸巴砸巴嘴,感觉也没旁人说的那么美味,似乎酒劲太烈了点,不大适合上了年纪的老头来喝了,正值意气风发之时的年轻小伙子会喜欢也是应当。
一位年轻公子带着老仆进了酒楼,掌柜的看着这个最近连续十来日都来酒楼的客人,爽朗一笑迎了上去。
听闻身后老仆低声耳语,年轻公子轻松一笑,主动走向这位在酒楼守株待兔的大奉右相。
掌柜的急忙小步上前准备阻拦,生怕这个出手不俗的外地公子不知这尊贵人身份,打扰了对方清净,当看到老人和气摆手示意后,只得躬身退去。
气度不凡的年轻公子坦然自若,执了个后辈礼后,大大方方坐在周鸿章对面,身后老仆与对面的中年管家同样沉默对视,目光如炬。
周鸿章自顾自地倒了杯酒,像是个和蔼老头看着自己成器子孙一般,端着举杯笑眯眯看着对方,也不主动开口。
年轻公子温和一笑,端着酒壶静等对方喝完那杯酒,“昨夜老黄说客栈来了客人,只是不等起身相迎就已经离去,今日在这碰上右相大人,真是一大幸事。”
周鸿章主动伸出空了的酒杯,笑道:“能碰上这般不怯场,眼光又不比我这半个身子已经进了土的老头差的年轻人,的确是个幸事。”
年轻公子神色恭敬,如同给自家长辈倒酒一般,做起了小二的活计。
周鸿章这一次并未急着喝酒,摩挲着酒杯问道:“不知这位公子出自哪一世族,如果是条趟过界的过江龙,并且来意不明的话,你这一杯酒我可不敢喝。”
年轻公子放下酒壶,轻松笑道:“右相大人何必如此忧虑,家父说他可是算得上右相大人门下弟子,这杯酒就当是我替家父敬早年的教导师恩。”
入朝为官四十年后半生都在默默扶持寒门子弟,堪称门生遍布天下的周鸿章哪里能想起对方父亲是谁,皱眉问道:“昨日在报国寺中并未注意于你,看你言行分明胜过那些官宦子弟太多,却并未出头冒尖求名,昨夜反而去拜访了那个冒京城士子大不韪的孙文仙,你到底是谁?”
年轻公子现学现卖,笑眯眯道:“右相大人就当我是个寻常入京赶考的士子就行,不用如此紧张,要是能够在几位阅卷官员面前替在下小小打个招呼,那就是再好不过了。”
“小滑头一个!”周鸿章啼笑皆非,主动倒了杯酒递过去,“喏,是不是非得我个老头子请你喝酒才肯说!”
“我不喝酒。”年轻公子摆手拒绝,苦笑道:“既然您老都这样放下辈分了,看样子我不说不行了。”
在京城修养了一旬时日,如同被水洗去表面泥沙的白净玉石一般,那张因连续奔波略显粗糙的面庞重新绽放出尘神采,年轻公子凑过身子,低声耳语。
方才笑意盈盈的周鸿章瞬间脸色苍白,左右张望发现其他人并未注意这边,唯一关注着的掌柜也被管家与对方的老仆默契挡住了目光。
片刻后,周鸿章神色恢复过来,训斥道:“胡闹!你来京城做什么!大奉律法可是严禁你们私自走动,更何况入京!”
年轻公子面不改色,平静道:“如果说我是为了北伐一事,为了关内道而来呢?”
周鸿章叹了口气,面有忧愁,“你也知晓了北伐战事不利?”
年轻公子点头道:“可惜大奉与北胡两国交界线虽长,唯一能够荣得大军通过的只有关内道几处重要关卡了,陇右道与两辽的接壤处不是悬崖峭壁,就是广阔万年不化风暴冰原。”
周鸿章举杯细饮,眼神飘忽。
年轻公子自怀中摸出一块暗黄袖珍令牌亮出,笑呵呵道:“正好最近我似乎被有心之人盯上了,还得麻烦您老人家帮忙圆场下,就说我是关内道前来赴京赶考的书生,正好之前去拜访了张都护大人要来的这玩意忘了还回去。”
周鸿章笑骂,“小滑头一个,居然主意打到我身上来了!那要不要在京城这段时日干脆就住在我府上算了!”
年轻公子眼底闪过一丝疑惑,迅速笑着答应,“您老都这样说了,我还能拒绝不成,清贫地方来的,自然能省点银子是一点!”
见缝插针递出邀请将对方栓在自己身边,周鸿章暗暗呼出一口气,正好仔细考量下这对父子究竟有何所图,如果真的是为北伐战事分忧就国之大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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