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几个武夫的叫骂声中,云里雾里的看客终于后知后觉,顿时对方才一剑未出只耍出两手漂亮出剑回剑,将众人戏耍了一番的梅雨剑吴浩福恨得牙痒痒。
李天南先前同样被唬住,以为碰上了传说中不显山露水大隐于世的剑道奇人,最后发现不过对方是借自己一剑之威立名忽悠市井百姓,转眼间也被那家伙的插科打诨弄得没了问剑之心。
转头看了眼右边的十来个武夫,还是没商量好谁第一个上台,李天南略微失望,将手中夺来的剑一同背在身后布囊中,就此跃下比武台,不再理会。
带头的武夫对着李天南背影微微张嘴,右手徒劳得抬在空中,最终还是没能出声阻拦。
拥挤的人群如潮水般向两旁分开,给难得一见的一品高手让出一条道路,李天南沉默行走。
几个微微喘气的扈从一路奔跑过来,在前头停下脚步,主动让开道路,侧身跟在李天南身旁:“这位少侠请留步,在下来自城西青石巷卢府,我家主人请少侠上楼一叙。”
“福鹿巷林府有请少侠,小小五百两银票就当做见面礼!”后来居上的扈从白了眼比自己跑的快的卢府下人,双手恭敬递上一张银票。
“在下王士庚,本来也是羡慕江湖大侠仙子,奈何从小身子骨肉,家中父母更是让我不得荒废学业,至此有了个不大不小的江湖遗憾。方才见识了少侠的精妙身手,想请少侠入楼小酌几杯,交个酒肉朋友也行。”一名锦衣文士笑容和睦,身后两个扈从更是挡住了其他准备继续相邀的跑腿扈从。
李天南皱眉不经意地躲过对方自来熟的拉手,大踏步离去,远远留下一句话,“谢过各位高看,在下……”
看起来在京城小有名声的王世庚欣然一笑,对着远去的李天南背影耸了耸肩,其他几家府邸上的扈从也就各自返回酒楼回禀主人。
抛下递出招揽信号的各家,毒辣的日头也正当顶在天空,李天南准备返回客栈吃饭,顺便找伙计打听点确切消息,别再闹出这种鹤立鸡群的笑话。
李天南蓦地转身,左边街道拐角处走出一个一直等待着的剑客。
李天南对着这个离开后在这守株待兔的剑客双手抱胸,笑容玩味,“怎么,还想来要回先前借你的那柄剑?”
先前高人风范十足的梅雨剑吴浩福抬手打了个招呼,讪讪笑道:“不是!那把剑既然少侠要借,权当我送给你了。方才借这位兄弟身份摆了道谱,纯粹是开玩笑,还望兄弟不要见怪……”
李天南笑眯眯道:“那你在这等着我干嘛?我看你脸皮厚得很,应该不是单纯为了给我道谢吧。”
吴浩福抬起脚尖踢了踢街道石板,略微活动下方才久蹲的双脚,“这位小兄弟,我看你是第一次来京城吧,好像对京城各地的大致规矩还不清楚?”
李天南点头,疑惑盯着对方,静待下文。
吴浩福展齿一笑,竖着个大拇指对着自己,“不是我自夸,练剑的本事或许在少侠眼里我是不值得一提,但是若是说对太安城大部分地区的了解,我可不比官家的人差多少。我觉得吧,兄弟你既然是第一次来京城,或许需要一个我这样的人。”
李天南不由得对这家伙刮目相看,本事不如别人耍不来太多花俏招式吸引别人喝彩,居然会取巧花钱请几个假看客带头叫好,碰上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一品高手,知晓上去借着别人名头来一出妙不可言的挑战,最后发现自己是初次来京城的外乡人后,更是守株待兔般厚着脸皮抓住这个机会。
与商队朝夕相处两个月多,李天南鬼使神差冒出一个念头,要是这个吴浩福投身去做个生意人,保管用不了几年就能钻营出一份厚实家业。
李天南并不担心自己被对方卖了,欣然点头,答应了对方的毛遂自荐。
眼神中闪烁着狡黠光芒的吴浩然轻轻呼出一口气,庆幸这次赌对了,总算结实了一名指玄境剑士,以后碰到人打招呼底气都能足足的。
吴浩然以往与人吹嘘江湖经历的时候,碰上不懂分寸的愣头小子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时候,最后不都哑口无言,说不出个所以然。而一些见过几个二品小宗师的江湖狗刨人士,每次把酒言欢的时候不都说的活灵活现好像与对方桃园结义一般,其实不过是隔着老远看见过人家而已。
嘿!你们认识别人,别人可不认识你,这回老子可是与一个一品高手真正的互相认识!
李天南哪里知道江湖底层人士的想法,好奇问道,“先前那个跟你一起的京城神龙呢,怎么没见到了。”
吴浩然满面春风,喜形于色,“他啊,回城北去了,媳妇刚才让他儿子来找他了呢,说是出海捕鱼的船队找他有事。”
李天南哦了一声,看着烈日下对方额头依稀汗水,问道:“方才听你说已经吃过好酒好肉了,只是我还没吃过午饭,要是不嫌弃的话就陪我小酌几杯,一起坐坐?”
一听一品高手居然还要请自己喝酒,那以后不得逢人说出去倍有面子,吴浩然连连点头,“不嫌弃!不嫌弃!那就陪少侠喝几杯,正好让我为少侠仔细介绍下京城。”
李天南自我介绍道:“吴兄弟年长我几岁,在下李天南,没必要一直少侠少侠的。”
为防止被有心人追上,李天南让吴浩然带头穿过几条街,才找了酒楼要些酒菜。
李天南大快朵颐之时,并不忘主动给吴浩然倒过几杯酒,示意对方不用客气。
吴浩然见对方确实平易近人,这才散去最后一丝畏惧之心,举杯自饮自酌认真讲解京城武人暗地里的比武规矩。
晨间在客栈听伙计介绍,不是江湖武夫自然对京城武林一知半解,在有了身在其中的吴浩然掏心窝子介绍,李天南才知晓了原来太安城设立的比武台也分三六九等。
上午那种随便人登记报名即可上台的比武台最多,太安城中不下百座,也是最末等的,算是市井百姓的闲时看热闹消遣之地。
往上一等的比武台有四座,其中三座分别位于三面城门正中门洞不远处,而东面城墙因为临海,所以干脆在城外海岸上兴建了一座比武台,涨潮时如海上仙境。这三座比武台自然要比随处可见的大上许多,最小的都有十丈长宽,专门为介于武道第一二道门槛之间的武夫准备。
最为让京城武夫憧憬的一座比武台,则是在皇城中特地开辟出来的,专门为一品高手准备的。据说就连同样尚武的当朝天子都会前往观看,往往赠出不菲的赏赐,黄金美玉,神兵秘笈,不管结果如何都算得上是声名远播。
修得文武艺,卖与帝王家。
可惜的是,真正的一品境界高人,往往没了那种尚在江湖大浪中折腾的搏名心思,也就让那座皇城演武台一年到头难得有一次用处,就如同一个美味珍贵却常年荒废的鱼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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