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来广州十八年》第三章 芳华

    工作敲定后，芳菲去花都看芳华，芳华这时已有七个月的身孕，肚大如萝，行动不便。芳华比芳菲年长五岁，高一那年，因早恋事件在学校闹得沸沸洋洋，刘月梅让芳华在外出打工还是转学读书之间作选择，芳华选择了外出打工。适逢杜明理夫妇回家探亲，林凤霞见芳华活泼乖巧，遂跟刘月梅说要把芳华带到广州来。芳华来广州那年芳菲上小学五年级，两姐妹多年后的一次促膝长谈中，芳菲说她对芳华最深的记忆就停留在那个五年级。芳华说小时候，有好吃的东西，芳菲喜欢存起来慢慢吃。而自己则是吃完后想方设法骗芳菲的吃食，要么是解一道芳菲不懂的数学题，要么是临睡前的一个小故事。芳菲记得这些，但芳菲记得最清的还是，五年级那年，帮芳华同学递小纸条的事，也就是那一次，刘月梅闹得全校皆知的早恋事件，让芳华做出了她人生中的第一次重要选择：外出找工。芳菲说，她对芳华是有愧疚的。
    芳华来广州的那年，杜明理刚下海经商，林凤霞的儿子杜志忠尚小，杜老太太也在广州带孙子。芳华过去之后，林凤霞作保在其单位名下的酒家给芳华找了份服务员的工作，闲余时就帮着杜老太太干点家务活。芳华写给家里的第一封信满纸洋溢着惊奇和欣喜，芳华说这里好像每天都有一座高楼忽然间盖起来，百货大楼叫超市，里面琳琅满目啥都有，酒店食堂吃的是自助餐，杂货铺不叫铺叫士多，女人街的夜市，有许多漂亮的衣服，许多没吃过没见过的水果。刘月梅不相信每天都有座高楼盖起来；也不相信超市比百货大楼东西还齐全，里面啥都有；自助餐是小灶还是大锅饭，让芳菲写回信，让芳华乖乖听叔叔婶婶的话，好好工作，多存点钱，别胡乱花掉了。芳华每隔一断时间，便会写封信回，有时附带着几张青春靓丽的照片，刘月梅便拿给左邻右舍看，大家都说芳华越加漂亮了，笑说让刘月梅给芳华找个有钱的港佬。
    杜老太太跟林凤霞三言两语不和，吵了起来，林凤霞让杜老太滚，杜明理回家后，杜老太哭诉着说林凤霞的不是，夫妻两人先是在房间高声漫骂，随后尽扭打起来，林凤霞毕竟不是杜明理的对手，眼眶青肿摔门而去。芳华不敢出声，但最终那年杜老太还是回去了，林凤霞从娘家回来后说：这里是她和杜明理的家，不是杜老太她崽的家。杜老太回去后，芳华来信内容中偶尔会提起，衣服没手洗被林凤霞说叨，杜志尚顽劣，如何捉弄她等等，但大部份芳华的来信都是欣喜的，见到新鲜的事物，有趣的事情都会写信跟大家分享。零星，芳华开始有汇款单寄回，有时一百，有时逢年过节两百，刘月梅去邮局领钱时，碰到熟人和不熟的人，总免不了要跟人家述说一翻。
    芳菲考上重点初中那年，林凤霞打电话到大姑姐家，让刘月梅给她回个电话，刘月梅不知道何事，急匆匆赶去，打通电话，电话那头林凤霞说芳华谈恋爱了，同酒店一个跑堂的年青人。林凤霞对刘月梅说，把你女儿带出来，作婶婶的我也是担了责任的，现在芳华一心要跟这个跑堂的年青人好，你们作父母的如果同意，我也没有意见。刘月梅说，芳华这妹子就是感情丰富，三两句好话就让人骗得团团转，许是被人骗了，让林凤霞管教芳华，该骂就骂，该打就打，她没意见。林凤霞说，说她会说，听不听，她也管不了那么多，实在不听话，让刘月梅过来领人回去，她担不起这个责。跟林凤霞通完电话，刘月梅又羞又恼，当晚就让芳菲写信告诫芳华，年纪轻轻，不要谈恋爱，又把当年芳华早恋的事重申了一遍，告诫芳华如果不听话就要去广州接她回来。不晓得是林凤霞说教了芳华，还是刘月梅这封言词犀利的告诫信起了作用，芳华回信说，她跟那男青年不再来往了。这件事发生后，杜明理让芳华报了个夜读班，捡起高中课本，以后去参加成人高考。
    这段不被看好的恋情，在执续三年的地下情后，跑堂的年青人成了领班经理，芳华三年后再提时依然不被林凤霞看好，理由是男方是广东一偏远山区的农民，一大家人指望着他挣的这点钱，穷得还没湖南的小县城好。林凤霞说芳华如果想过背朝黄土面朝天的农民日子，大可以跟人家走。刘月梅没见过那青年，来信也附和说，让芳华听林凤霞的话，不然还不如回小县城，也好去农村嫁给一农民。门第和户口，扼杀了这段三年后仍不被看好的恋情。后来，芳华认识了南航机修师张健伟，从失恋的痛苦中回过神来，再一恋爱了。一年后，那领班青年跟随酒店老板去了海南，N年后再见时已是一家上市农场的经营主。芳菲想，这是林凤霞和刘月梅不可能想到的结局。
    芳菲考上重点高中那年，杜明理邀请芳菲来广州玩，芳华很是高兴，此时芳华已换了份收银的工作，下班一有时间，就跟张健伟两人带着芳菲四周围跑，芳菲终于见识了芳华信中的座座高楼，见到天河城偌大的商场，见到五层的购书中心，傍晚，张健伟带芳华芳菲去体育中心溜旱冰，芳菲见芳华满场飞扬的裙角，问芳华你快乐吗？芳华说她喜欢这座城市。
    三年后，芳菲考上大学，芳华也取得夜大财经大专文凭。芳菲上大学那年的十一，芳华与拥有广州户口的河南人张健伟成了婚，芳华是从杜明理家出嫁的，给父母敬茶时，也给杜明理夫妇敬了茶。芳华在杜明理夫妇家待了八年，林凤霞说芳华算是她半个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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