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语脉脉》3.第 3 章

    1．
    “易平！”
    闵清静静地躺在铺上，闭上眼，睁开眼，易平的表情、神色、动作、语言就象老电影片断那样一遍遍回放，一个应该很陌生的人却似乎很熟稔地出现在面前，情不自禁地，闵清一再回味着他们仅有的两次半相遇，如果在花园里远远地看见算半次的话。
    “我是怎么了？为什么今晚一直想着他！”闵清惊觉，从怡华回来后她的脑海里一直塞满着那个叫易平的人。
    这个突如其来的认知让闵清一下清醒过来，随之而来的是有点不知所措，还有点，害怕，她不知为什么会这样，曾经一片空白的恋爱经历没法回答她，往日驾轻就熟的法律逻辑推理没能帮助她，这种情感对她而言是崭新的，面对这份未知的情感，她有点茫然。
    惴惴地，闵清以为自己会被这种困扰折磨得失眠，可居然一觉好睡，醒来后，看着熟悉的寝室、室友张琳琳为赶去上课而忙碌的身影，似乎又回到现实中来，昨夜的浮想好象梦一般，不禁自嘲，迷惑了吧，难道自己也想着要找个男朋友了？
    “不！”甩甩头，闵清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说：“忘了他！”
    似乎她又是那个刀枪不入百毒不侵的闵清。
    很久以后，闵清回想起那天早上的誓言旦旦，摇摇头笑笑，其实就在那一夜，一夜之间，有棵叫相思的小树就在闵清的心里播种、生根、长成，只不过当时她犹自不知。
    在城市另一端的易平仍如往常一样起床、洗漱准备出门，稍稍有不同的是，今天他要到外地去开一个庭，他不知道，在城市那头那个叫闵清的小姑娘正做出了一个关乎他很重要的决定，如果他听到了闵清的自言自语，在庭上他还会不会冷静镇定、攻守有据，只有天知道。
    2.
    小教室里已稀稀落落地坐了十几个人,闵清一看几乎诉讼法专业研一的研究生都来了,程教授的法理学是研一公共必修课,但撇开这层不提，程教授的课在学生中口碑相当好，闵清曾在复习考研时断断续续地旁听了几堂，很受教益。不过，据程教授带过的师兄师姐说，做他的研究生很不好过，因为程教授对论文要求是分外严格，在这个“天下文章一大抄”的年代，程教授却是尤其痛恨“剪刀手”，所以，在程教授手下做论文用呕心沥血来形容也不为过。当时，闵清和张琳琳听到这番描述，曾夸张地拍拍胸口，还好，我们是诉讼法专业的，程教授对公共课的论文应该不会要求这么严格吧。
    上课结束后，程教授看着底下的研究生，慢慢地从电脑包里掏出一堆小纸条说：“每人上来轮流抽一张。”
    闵清他们面面相觑，难道研究生上课也要搞教改，时兴玩抽签？
    闵清展开她抽的小纸条，上面写着“法与道德”，张琳琳的则是“法律监督”，旁边几个同学的分别是“法的起源”、“法的价值”、“法律文化”等等，统统都是法理学研究中的某个专题，教授的意思大家好象有点明白了。
    程教授清清嗓子：“本学期我这门课程要求，一是期末每人交一篇课程论文，二是每次专题课时由一位同学作主讲发言，其他同学展开讨论，我最后点评和总结，课程成绩根据论文和发言情况来定，论文和发言主题就是你们各人抽到的小纸条上所写的题目。发言一定要有真实案例，但不要拿那种陈年旧案例出来糊弄我，另外，我希望你们能就自己手上的专题在周围人中做一个小型的调查访问，调查记录整理后一并交上来。”看着同学们对后面这项要求有点不解，程教授又补充道：“我建议你们不要在自己的同学中做这项调查，尽可能把范围扩大，最好是各种不同类型的人，你们会发现，这将丰富和加深你们对各自专题的认识。”
    闵清和张琳琳交换了一个眼神，看来今年的法理课真不好过，看看周围同学的神情，好象大家都有同感。
    怎么办？闵清其它倒不怕，但作调查访问这个却把她难倒了，除了同学外闵清在N市认识的人一个手就能数完 ，她从南方的G大考上N大研究生之前，只认识戴洁，她从小到大的邻居，来之后，拜戴洁所赐，又认识了展师兄、区师兄，还有就是律师事务所的人……易平，不，他不算，闵清把他名字划掉，还有……金勇算一个吧。
    “闵清，还在想什么呢，快走吧，晚了食堂就没菜了。”张琳琳看闵清神色怪怪的。
    “我在想怎么完成那个调查访问。”
    “你不会真的去做访问吧，随便编一些上去就OK了。”张琳琳颇有些不以为然。
    “不好吧，不过让我一个个同别人聊这么专业的问题，还真是头痛。不管先了，反正我的专题要到差不多期末才上。”
    看着远处的身影，展毅不禁有点踌躇，虽然之前已不断给自己心里暗示，我只是来N大找老同学，碰巧到了午餐时间，碰巧也在同一个食堂吃饭，可真看到闵清了，展毅发觉自己就象是即将要被大白于天下的罪犯，心思企图无所遁形。昨晚回去后，他琢磨了一晚上，悟出追闵清要循序渐进，不能急于求成，不是单靠“胆大心细脸皮厚、手脚勤快嘴要甜”，摆明立场明刀明枪就能把闵清追到手，搞不好很可能真象戴洁预言的那样，那他就彻底没戏了。所以，展毅才策划了今天这一出“邂逅”。
    展毅故意快步地走过闵清身旁，脚下不敢停，生怕被看出自己早就知道闵清在那，心里可着急：“怎么还不看见我，难道要我走N次！”许是老天也不忍看展毅如此焦急。
    “展师兄？”
    展毅在心里比了个胜利的手势，一副惊喜的表情：“啊？闵清！这么巧。”
    端着饭盘，他们三人就近找了座位坐下。饶是展毅思维多变，也想不到闵清坐下后跟他说的第一句话却是：“展师兄，你怎么看法和道德的关系？”展毅有点小挫败，难道我留给闵清的印象是如此严肃专业？怎么她一看见我就马上讨论专业问题？
    闵清笑眯眯地看着展毅，有点快活，“展师兄自动送上门，接下来的区师兄怎么办呢？”
    闵清有点啼笑皆非地看着眼前这一群服务员，想不到看上去一本正经的区师兄居然这样帮她解决问题。在电话里她把程教授交待的调查原原本本地同区师兄说了一遍，区师兄满口答应，还和她说现在有空，她可以过来。结果，区师兄却把怡华的服务员全部集中到一起，要求她们各自说出自己的想法。
    看着有点受伤的闵清，这本在区逸华的意料之中，如果只是“法和道德”这个问题在电话里他就能给闵清个答案，可还有一个问题是“如何再帮展毅创造一个和闵清相处的机会”，凭他对展毅的了解，他能感觉得到展毅追求闵清好象没有多大进展。但光靠他一个人对着闵清侃怎么也拖不到晚餐时间，所以，不仅身为老板的他，连店里的服务员也全部做了展毅追闵清的“帮凶”，当然服务员是不知道的。区逸华心想，是时候摆摆师兄的尊严了，“咳咳”，一幅莫测高深的样子，“相信我，你会很有收获的。”
    怎么把这场调查进行下去，闵清有点头大，但既来之，则安之是她的处世信条之一，好吧，就如实记录，说不定博得教授“龙颜大悦” 能顺利过关。可当调查逐渐进行下去，闵清看着区师兄的眼神是越来越佩服，师兄就是师兄，谁说非专业人士不能谈专业问题，道理很朴素呢。区逸华只能心中苦笑，歪打正着！是时候将师兄的尊严进行到底了。
    “闵清，都到晚饭时间了，一块吃个晚饭吧，我叫上戴洁和展毅。”
    “啊？真不好意思，连着三天在怡华蹭你的饭，这不太好吧。”
    “大家都这么熟了，还那么客气，就这么定了！”
    “那我可不可以多叫一人，我研究生同学，张琳琳。”闵清身为女人的八卦天性开始发挥，展师兄、区师兄看上去都挺不错的，张琳琳不是嚷着想找男朋友吗，嘻嘻，是个机会。
    自己都还在被猎人觊觎中的闵清反过来倒为猎人谋划，如果展毅有第六感，可真是要哭笑不得了。
    3．
    戴洁放下电话，看着办公桌上摆着的两幅照片，其中一张就是她和闵清的合影，照片的背景是N大校门，戴洁还记得那时闵清特地从G大跑到N大复习，准备研究生考试，某天，闵清指着N大校门说：“戴洁，我们和N大留个影吧，如果我考不上，就用这张照片来纪念我曾作出的努力。”照片上的闵清有点憔悴，但哪个真正是复习考研的人敢说自己当年是神采飞扬容貌依旧呢？
    但憔悴的闵清却能吸引住展毅。
    戴洁记忆中的展师兄似乎永远是意气风发的，从一开始就是她们这些大一新鲜人卧谈会的主角之一，谈得最多的总是展师兄的雄辩口才、智计百出、帅气外形，还有，他身边总不乏美女相伴。
    所以，当那天展师兄找到她和她说想追闵清的时候，她直觉是不可能，因为闵清怎么都不能归入美女之列，至多是清秀俏丽有点可爱，不是美女，双方互不认识，展师兄怎么会为了闵清大费周折，但展师兄的坦白是戴洁始料未及的。
    也许，爱情总是来得很突然，戴洁看着一脸恳切的展毅，心里冒出这句很老土的话。
    算了，我不能老是陪人看戏，展毅是不是闵清的那杯茶，这不是我操心的事，最近工作太忙，有一阵没和张浩成约会了，叫上他一块吧，戴洁的眼光落在另一幅照片上，那还是他们在公司年会上的合影，典型的办公室恋情。
    其实，戴洁对谁都没说过，自己也曾暗暗地想过展师兄，曾经看到他的身影也会激动，虽然他们的学业、生活从未有过交集，这到底是出于少女的虚荣、迷惑还是倾心的爱慕，她自己也不知道，但当她也上了大三、大四，她渐渐明白，在青葱校园里有过这样一种情愫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再看到小师妹在谈起某位师兄时眼里焕发的神采，戴洁仿佛也就象看到了当年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