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语脉脉》1.第 1 章

    1．
    “闵清，今晚有空吗？出来吃个饭吧，介绍两个师兄你认识。”电话那头戴洁轻快地说。
    “什么师兄？谁呀？”
    “司法考试都考完了，你还老闷在宿舍干什么？见了就认识了！其中有一个还是怡华的老板哟。”抛出这个杀手锏，戴洁不怕闵清不答应。
    “啊！你是说我们最爱去的那家怡华，它家老板？……我要坐六号桌！”闵清立马来了兴致，怡华耶，她和戴洁一致认定，怡华出品是N市最地道的川味菜肴。
    “六点，我在校门口等你！”
    挂了电话，闵清脑海中开始浮现百吃不厌的怡华招牌菜：口水鸡、豆花鱼，浸在红油中的白净鸡块，麻辣香鲜丝丝入味；豆花和鱼块的嫩滑相得益彰，配合得天衣无缝。想着想着，闵清忽然有点懊恼，中午好象吃得有点多，唉，内存怎么就那么有限呢。
    “展毅，闵清答应今晚出来吃饭，好好把握机会，就看你的表现了。”
    展毅一听戴洁帮他把闵清约了出来，兴奋得马上从座位里站起来。
    “快快快，给点小贴士。”
    “记住哟，要订怡华的六号桌，一定要点口水鸡和豆花鱼。其它嘛，你看着办就是了。”
    “就这些？闵清喜欢聊什么话题？最近在忙什么？有什么烦心或高兴或关心的事…… 等等，我拿支笔，好戴洁，就稍微透露那么一点点嘛。”展毅左手拿手机，右手拿笔，那认真的样子堪比当年他班的笔记狂人，据说笔记狂人是连教授的口头禅都照记不误的。
    “闵清刚考完司法考试，正准备去律师事务所实习……嘻嘻，其它的,你问闵清不就知道了？同学，没难度那多没意思，你的大好口才不要白白浪费了！BYE——”放下电话，戴洁快活地想着，和几个喜欢的人、吃一场美味且免费的晚餐、重温当年的箐箐校园，今晚真是太愉快了。至于展毅能不能出师小捷，戴洁可不帮他操这个心，老人家也有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嘛！
    无奈地看着被挂断的手机，展毅迅速整理思绪、分析情报，立马拨通了区师兄的电话。
    区师兄，区逸华, “怡华”老板。
    这边厢，闵清还在臆想中对垂涎已久的美食大开杀戒，却不知自己倒成了某人心仪的猎物，展毅同学正紧锣密鼓调兵遣将积极备战，准备向我们的闵清同学撒下天罗地网。
    2.
    晚六点，怡华六号桌前，戴洁他们相谈甚欢，四人相视而笑，当年都曾就读于法律专业的他们，除了闵清外，其他三人居然都是“不务正业”，戴洁在某大公司人力资源部工作，展毅自己开了家策划工作室，区师兄，“怡华”老板。
    戴洁打趣道：“区师兄，闵清就不用说了，我好歹还和《劳动法》沾着边，展毅在对付客户时，他四年里经无数次辩论磨练的口才和思维总算没白费，你呢？难不成，你还能帮着锅碗瓢盆调解纠纷、滔滔雄辩？要不，你得空时为顾客提供些法律咨询，练练手，刀放久了要生锈的！”
    “可不是……”展毅趁着这个兴儿，正想接下去，话题却被闵清打断。
    闵清指着窗外的小花园：“不用得空了，现在区师兄就可牛刀小试。”
    “怡华”设在一幢带小花园的旧式小楼里，一、二楼散座，三楼是包厢，因为生意太好，区师兄特地将小花园的大半辟出来，放些桌椅报刊之类，供顾客等位之用，现在全部的嚣吵和纠纷都出在那。
    事情的经过很简单，服务员不慎将茶水洒落在地，顾客踩上去，滑倒摔了一跤。
    区师兄匆匆赶去。
    其实，闵清对这类事一直是跃跃欲试的，在她看来，学法律的，除非你不干这行，否则，不随时随地学以致用，那就是暴殄天物！所以每当身边发生这类纠纷时，她总想冲上去代表一方和对方引经据典理论个高下，可理智往往无情地拉住她，“就你这小姑娘！谁又信你呢？算了。”而且，我们的闵清同学有时还是蛮害羞的。
    看着闵清这一脸的兴致勃勃，戴洁和展毅交换了一个眼神，嘿，小姑娘还是满怀激情的嘛！
    尽管此时是理智和害羞占了上风，但这并不妨碍闵清在心里以一方立场将这场纠纷在假想中你来我往地沙盘推演一番，所以，她现在正一边吸着饮料一边关注着小花园里事态的最新进展。只见摔倒那人还坐在地上，区师兄同他说了几句话后，反倒和另外两个男人坐到旁边桌子说话去了。
    当其中一个男的坐下，正好面对着闵清时，一刹那，闵清竟然有点恍惚，他是花样美男吗？不是。他是硬朗帅气吗？不是。他是斯文清秀吗？不是。尽管他脸上带着丝丝笑意，但闵清知道他的眼里是没有笑意的，只有审慎和冷静，尽管他看上去很平易，但闵清知道，他人虽坐在那，但心里却保持着一份旁观和坚持，尽管闵清听不到他在说什么，虽然他开口也不多，但闵清知道自己感受得到他话中的气势和把握，尽管他不是一个形而于外的人，这些都不应该被不熟的人知道，但闵清知道自己的感觉是对的。不要问闵清为什么知道，闵清发誓，她是第一次见他，但看着他，却好象周围人群的熙来攘往、花草景致都成了活动的背景布板;他于她而言应该是陌生的，但那种对他的熟识却好象是从骨子里、心底里涌出来契合着。闵清心里有股力量升腾出来，叫嚷着、推搡着，靠近一点，再靠近一点。
    闵清突然有点害怕这种感觉，没来由地觉得惶恐和心慌，赶紧低下头，心里想，他应该是看不见我的。
    过了会，区师兄回来，一脸的抱歉。
    闵清急问道：“怎么样？都解决了吗？要赔偿吗？”
    “可能这事还解决不了那么快，对方的律师坚持要我负全责，我没有答应，不过我想如果医药费不贵又不落下什么病痛的，钱我照给把这事了了就算了，但如果他们想狮子大开口，那大家就再谈过。……不好意思，今晚本来还挺愉快的。”区师兄似乎略带歉意地看了展毅一眼。
    “律师？难道客人预料到自己会摔倒，事先带了律师来？”闵清很惊讶，但在心底小小声地说，哦，原来他是律师。
    “不是。这两个律师也是到我们这吃饭的，看见了这场纠纷，于是就毛遂自荐，这样也好，和律师谈，法律利害、事实证据大家摆在台面上说得清清楚楚，各自心里也有个数，不会谈得太不靠谱，有些时候，和当事人谈，反倒被他纠缠不清。”
    “律师？哪个事务所的？”戴洁问道。
    “天开所”区师兄掏出名片，“易平、金勇。”
    “天开！我们公司请了它做法律顾问，金勇？没听说过，易平，打过交道，不过他怎么会对这种小CASE感兴趣？”戴洁有点奇怪。
    “天开！”闵清也很惊讶，还有种心虚虚，好象叛变了的感觉，“我明天就要去天开所实习……”。
    3.
    九点，闵清准时到了王教授的办公室，王教授是闵清的硕士生导师，也是天开所的兼职律师。
    “闵清，在你的司法考试成绩下来之前，你先以助理的身份做一些辅助性工作，如果你司法考试过了，就可以拿实习律师证接民事案经济案了。不过，你还是新人，要勤快些，各种类型的案件、诉讼非讼事务多接触对你将来有很大好处的，不管你毕业后是不是打算做律师。我也会和所里其他律师说，多给你机会。报酬嘛，你放心，按所里给实习律师的标准，一视同仁。”
    闵清蛮感激王教授的，当他得知闵清考完司法考试，想找个律师事务所实习后，马上就安排她到天开所，这也省却了闵清寻找实习所之烦和适应新环境之苦。
    正说话间，有个小伙子敲门、探头进来，王教授一看见他，就叫：“金勇，过来、给你介绍一下！
    “闵清，这是金勇，所里刚来的律师，很机灵的小伙子。”闵清依稀记得，金勇好象就是昨天听区师兄说的两个律师中的一个，但闵清不想点破。
    那另外一个，他，原来叫易平。昨晚刻意忽略的感觉好象一下子又回来了。
    “金勇——”
    “我在王教授这！”
    有人推门进来，闵清只看了一眼，忙把头低了下去，哦，原来是他的声音。
    是易平！
    闵清突然很害怕面对面地看着易平，直觉就想逃，她觉得似乎自己一抬头一说话就会把自己昨儿整个的感觉全部暴露出来，她为自己对一个陌生男人产生这样的感觉而害羞，慌乱极了，但闵清又想抬头看看易平，想验证一下自己现在是否仍然对他有那样的强烈感觉。最后，闵清同学的驼鸟天性占了上风，就在她几乎要下定决心准备做个隐形人时。王教授推了闵清一把，他一指易平。
    “闵清，易律师是我们所的合伙人之一，很优秀，你要多向他学习。”
    在听到王教授的话时，闵清认命地放弃了挣扎，“你好，易律师，请您多多指教。”话一出口，她发现，咦，故作镇定也不是很难嘛。但当与易平的视线一接触，闵清旋即悲哀地发现，虽然她的道行还没有千年，但也一朝丧了。
    她脸上的那一丝丝不自然，易平没有忽略，他从来都很细心。
    原来她叫闵清，易平记得昨天在花园里谈赔偿时，有个坐在窗前的小姑娘一直看着他们这边，眼睛亮亮的，但在与他视线接触的一刹那，那一瞬而过的慌乱……和害羞？易平不敢确定。后来，易平看到“怡华”的老板回到她那一桌，难道，她的变化是因为他？
    易平转过脸对金勇说：“我叫你是想和你说，我今天约了大成公司谈合同，不能同你去和‘怡华’老板谈赔偿的事，这案子你多尽点心，你当初可是和当事人拍了胸口打了保票的 。”
    “没事，我来搞掂。”金勇似乎很自信。
    “‘怡华’的老板蛮懂行的，你不要狮子大开口，到时被他杀了价，反丢了我们的脸，外人不知道的，还说我们不够专业、没能耐。”
    易平看着又低下头去的闵清，突然想再看看她亮亮的眼，还有她一瞬而过的……慌乱。
    “闵清，得空吗，和金勇去看看？”
    闵清很不争气的又有了那种心虚虚、好像叛变了的感觉，声如蚊呐：“我昨天也在‘怡华’吃饭，它家老板是我师兄。”
    易平如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