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游记》2.第一章 祸起茶寮

    这一日对在官道边开了几十年茶寮的孙翁来说,本与往日无甚区别。
    清晨支棚,卖些糕饼茶水给几个赶早路的旅客,又蒸了几锅馒头包子,切了些散碎卤牛肉,外加打两壶酒给过往行者,忙完一轮,便已是午时了。
    正值酷暑,路上行人甚少,孙翁正琢磨着提早收摊,回家抱小孙子时,便见那官道上款款走来一人。
    待到近前,方看清是个青衣少年,大概十八九岁年纪。剑眉薄唇,相貌甚俊,腰间佩了把宝剑,肩头扛了包袱,典型江湖剑客打扮。
    少年对老翁一拱手,方笑嘻嘻的问:
    “老人家,请问此处到开封府,还有多少脚程?”
    孙翁见这少年有礼,心中甚是喜欢,答道:
    “不瞒小兄弟,沿这官道一路向西,还得走半月才可到开封城呢。小兄弟若嫌慢,可到前方五十里双福镇处买匹好马,骑上赶个七八日便到。”
    那少年听了倒也不急,谢过孙翁后自拣了张偏桌坐下,要了些凉茶包子歇息起来。
    忽闻马蹄阵阵,三个大汉骑着快马急奔而至,停在茶寮门前。三人跳下马来,信手将缰绳往路边树上一拴,大摇大摆走了进来。
    “老头儿,切两斤上好的牛肉,再来三坛女儿红,还有什么好吃的好喝的,全给大业端上来!”
    孙翁定睛望去,这三人皆生的丑陋,且面带煞气,眼冒凶光。当中一位袒胸露腹,黑乎乎前胸上纹一只斑斓猛虎。左边一个扛着把鬼头大刀,三角眼,尖下巴,端的是阴狠之相;右边那个生朝天鼻的倒提一把狼牙棒,还扛了几只看上去颇有分量的破布包袱。
    正打量着,三人已在茶寮正中大桌前坐下,那纹猛虎的瞪他一眼,吼道:
    “还不快点,小心大爷拆了你这破草棚子。”
    孙翁被他吼的魂飞魄散,心知这都是杀人越货,刀口舔血之徒,赶忙切肉搬酒,小心伺候,只求这批瘟神快快喝完,走远不送。
    三人见酒上来,各先喝了一大碗,方听那三角眼的说道:
    “咱三兄弟这趟下山,还真没白跑,真金白银先不用说,单是那娇滴滴的小娘子,哼哼……”
    “可不是,”朝天鼻踢踢脚边包袱,“这次收获不小,等回头献给老大,不知道他老人家要怎么打赏我们……嘿嘿……”
    “两位兄弟说的不错,”纹虎大汉又喝了一碗,道:“不过……你们也知道老大性子,咱们这次虽弄了把好剑,却没给他老人家掳着女子,这又怎么办才好?”
    “大哥你不说这倒罢,都怪二哥手快,先做了那小娘子,否则送给老大多好!”
    三角眼一听这话,拍桌子嚷道:
    “你不也收拾了那小丫头吗?那时怎么没想到老大?”
    “你……我……”朝天鼻口齿较钝,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反驳。
    “行啦,要我说,一会儿找户农家,将他屋里的女儿抓上山不就行了!”纹虎大汉道。
    “还是大哥想的周到,来,喝酒喝酒……”
    三人“嘎嘎”鬼笑,大吃大喝起来。
    孙翁听得又怒又惧,思道这帮恶人不知又祸害了多少好人性命家财,正烦忧间,忽闻有个女儿声音:
    “老人家,请给我上壶茶水,再来些包子。”
    却见茶寮门边不知何时坐了个白衣女子,青纱斗笠遮面观不清容貌,只可凭身型推其正当韶龄,手边单单一只布包,别无他物,倒让人摸不清来历去向。
    孙翁心中暗暗发急,如此一个孤零零的女子,若是被这些个豺狼虎豹盯上,哪可怎么办才好?
    他素来心善,虽是胆怯,却断无见死不救的念头,于是提了茶壶,快步行近女子桌前,佯是倒茶,趁机小声道:
    “有坏人在,姑娘还是快走吧。”
    话音刚落,就听那纹虎汉子“哈哈”大笑,端着酒碗走了过来。
    “老头儿少胡说,俺们就算是坏人,到了小娘子这儿,一个个可都贴心的很啊……”
    孙翁乍听他言,惊骇莫名,心道我说话如此小声,他竟然也听得见。
    他哪知这三个浑人一见这白衣女便存了邪念,故刚刚虽然吃喝正酣,对其一举一动也关注的紧,孙翁这点小把戏,又怎生瞒得过。
    纹虎汉子□□道:“小娘子,我们兄弟那边好酒好肉,就是缺个倒酒的,不如一起过来喝两杯如何?”
    “就是就是,”三角眼附和道,“等大爷吃好了带你回山上,到时候吃香喝辣,金银首饰享受不尽,哼哼。”
    那女子倒也不恼,只是伸手取了茶杯,浅啜一口。纹虎汉子见她素手莹白如玉,不像练武干活之人,心头大喜,只道居然能掳个小姐上山,不知老大会有何等赏赐。
    却听女子轻道“走开”,便将那茶杯放回桌上。
    声音不愠不火,却是如钟鸣玉碎,甚是清冽。
    纹虎汉子又是一喜,心想声音都这么好听,人还不知道漂亮到哪里去,当即笑道:
    “小娘子不要不给面子吗,来,让大爷看看你的好皮相。”
    说着便要去摘那女子斗笠,说时迟,那时快,便听“嗖”一声,他便“唉呦”的捧着胳膊跌倒一边,细看凶器,竟是只青竹筷子。
    “你这人好不要脸,姑娘都让你走开了,还在那儿赖着。”
    说话者何人,可不就是那青衣少年。此时他仍笑嘻嘻坐着,手边摆弄着另一只竹筷。
    “小王八蛋,想英雄救美不成?”
    见大哥出事,三角眼和酒漕鼻大喝一声掀了桌子,各执武器摆开架势。
    “救美不敢说,只是你们生的难看,脏了我眼睛。”
    “我呸,”三角眼吐口浓痰,“活的不耐烦了!兄弟,上!”
    说罢抡起大刀,举头劈来,那少年身手利落,持剑闪开,便见一张方桌,如豆腐块般咔嚓成了两半。
    少年不禁眉头微缩,这厮好大气力。忽听耳边风响有异,一个侧身,酒漕鼻所持的狼牙棒砸下,顿时地上多了个碗大的坑。
    茶寮太小,少年虚晃一下跃出门来,于空旷之处抖剑出鞘,凝神迎敌。
    三角眼持刀追出门,吆喝道:“小子,怕了吧!提紧耳朵听着,爷爷们便是那无恶不做的‘饿虎三凶’,赶快跪地求饶,爷爷们看你可怜,给你留个全尸。”
    少年神色无变,心里可是有些忐忑,这“饿虎三凶”他有所耳闻,烧杀□□,无恶不作,官府几次围剿,皆因其武功诡异,心狠手辣未能将其擒获。自己虽修为不浅,但以一敌三,果然还是欠考虑了些。
    “早知如此,”他小声嘀咕道,“还不如留在华山管禁闭。”
    原来这少年便是华山剑派二弟子燕玄青,那日他溜下华山,便想去开封看看热闹,机缘巧合之下,到这茶寮歇脚。他听这三人言语便已有所不忿,又见他们调戏女子更是不平,这才拔筷相助,没成想竟惹上这等劲敌。他虽是自小习武,又跟着师父闯荡江湖多年,但从未遇见这般凶险局势,不禁握紧剑柄,打起十二分精神迎战。
    饶是如此,他心性散漫惯了,大声回嘴道:
    “打就打,说些有的没的,等会儿拔了你的牙,看你还是什么虎?”
    “好小子,你等着!”
    说罢三人各持兵器战成一团,刀光剑影,飞沙走石。
    这华山剑法讲究轻快准狠,因此轻身功夫最为基础,玄青修习多年,自然不差。他知这二人蛮力过人,因此避其正面,以轻功躲闪为守,配以精准剑法为攻,几十招过,未见败像。倒是三角眼酒漕鼻,被他晃的头晕眼花,隐隐有汗滴落下。
    燕玄青越战越觉不对,这二人虽有力气,但武功稀疏平常,怎么也不像难制之徒。他心里疑惑,手上却未敢轻敌,挽个剑花,一招“有凤来仪”,正中酒漕鼻右臂,“当啷”一声狼牙棒落地。
    “两位兄弟行了!”纹虎汉子突然发一声喊。他本是在旁边观战,见形势不对,连忙出声喝止。
    三角眼住了兵器,酒漕鼻捂着胳膊,二人虽是忿忿,但仍退到纹虎汉子身后。
    便听那纹虎汉子道:“小子,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是想说我们兄弟这般本事,怎么能是‘饿虎三凶’呢……”
    燕玄青被他说中心思,不好言语,只听他往下讲。
    纹虎汉子继续道:“你可知我兄弟三人立足江湖,靠的,可不是这功夫,而是……”
    他呵呵一笑,顺手从怀中摸出张黄纸来,挥的一挥。玄青定睛望去,竟是张朱砂符纸。
    “怎么,打不过,就该做道士不成?”
    纹虎汉子也不看他,只是默念了几个文字,那符纸上的朱砂印突然放起红光,竟将他整个人包在光中,远远看去,如着火一般。
    玄青何曾见过这等场面,看得呆了。
    须臾红光退去,哪还有什么人影,一只斑斓猛虎张牙舞爪的立在玄青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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