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1.红尘泪

    两条红粉泪，多少香闺意，强折桃李枝，敛剑眉。
    （一）
    步摇云鬓珮鸣珰，螓首蛾眉。
    垂柳后，一青衣男子负手而立，望着池旁莲花塌上的一抹倩影，裙袂翩然。他举手掀起眼前的一根柳条，眸子转浓。
    莺语残红
    素手拂起一缕青波，悠然叹道
    人寂寂，叶纷纷，才睡依前梦见君，泪流沾皓腕。
    许是听到的细碎的声响，她侧首。眼如琉璃，唇如朱丹，轻启贝齿
    你是谁？
    男子从柳影中走了出来，剑眉入鬓，顾盼神飞
    不相识之人。
    她轻笑出声，眼波流转，眉宇间却带着抚不去的忧伤。
    芳草凄迷
    良久，他开了口。
    跟我走。
    不。
    为何？
    相思之苦悉数堆在眼角，她又叹了一声。
    我在等人。
    我陪你等。
    （二）
    她随他回了府，
    她在等情郎，
    而他，则是在等她。
    日复一日，她独坐窗前，看尽花开花落，对着满院的桃李望穿秋水，一双明眸渐渐有些迷离，秀眉微蹙，清泪落，伴花谢。
    数不清的日月春秋，她的情郎没有回来，他却日日都来，那个叫尘的男人。
    现在，他又踏着残阳细碎的光而至，手中拿着一架钿蝉琴，对着她露齿一笑。不同于她的愁眉紧锁，他依旧是那日般的英气逼人。
    烟，为我舞一曲，可好？
    他换了一身蟠龙紫衫，身材修长，如墨的黑发被发带束起，一丝不苟。刀凿斧刻的五官亦是一丝不苟。
    此刻的他，不再是那个一呼万应的相爷，不再是那个统率三军的将军，也不是那个被人们传得神乎其神的人物。
    此刻，他只是个痴情人。
    是个仅因她的一舞便会感知幸福的痴情人。
    他，只求这样的幸福，平淡如水。
    即使，她的爱人并不是他。
    想到这，他漆黑的黑眸中绽开一种叫做心痛的情愫，不过，他依旧在微笑，仅为她而存在的微笑。
    如烟抬眸望向他，微微点头。
    湖畔，绿柳弱风，落英动情。
    他抚琴，她轻舞。
    他低吟，她含笑。
    轻歌曼舞，唯美如梦。
    如烟轻启朱唇，附和着尘吟唱。
    踟蹰花开红照水，鹧鸪飞绕青山觜。行人经岁始归来，千万里，错相倚，懊恼天仙应有似。
    她巧笑嫣然，倾国倾城，可是琉璃般的眼神却像是穿过了尘，望向远处。
    他知道，她看的不是自己。
    如烟飞燕般的舞姿，在尘的眼中苦涩的绽放，好像，下一刻，她便会绝尘而去。
    爱，虽然是借来的，可对他来说，足矣。
    烟，你不必知道，我爱你。
    （三）
    深秋，花落。
    窗前人影独坐，月光亦如从前凄美，想念却已变得苍白，她手中的木梳停滞在青丝间，迟迟没有落下。
    他已经三日没有来了，这是从来没有过的。她知道现在西方边境匈奴举侵，战事紧急，身为相国兼将军的他自会前去，可是……
    如烟微惊
    她竟然开始惦念着尘？她自责于自己的背叛。
    急促的脚步传来，她知道，尘又来了，不过，为何今日这般急切？
    他伫立在窗外，神情肃穆，薄唇紧抿。发丝有些凌乱，显然刚刚从边境赶回来。
    她心一颤，放下了手中执着的木梳，柔声道
    怎么了？
    我找到他了，他就在我军中。
    她忽地起身，衣袂将檀木桌上的木梳掠下。朱唇微微颤抖，试图发出几个音符，却是徒劳。
    尘转过头，不再看她。
    我会把他……带回来……你等着我。
    如烟看着拂袖而去的他，心中一痛，她又伤害了他。
    烽火连天
    满地的残兵□□，尸骸遍野。他举刀，落刀，没有一丝犹豫，俨然一副恶鬼罗刹之貌。
    立于战心的他，白衣上竟不带有一丝血迹，俊朗出尘，飘忽如仙，下手却果断狠辣。
    尘本想将在其军中担任副将的他带回去，谁知，匈奴竟今日发兵，打他个措手不及。
    那么，他能做的，就是护住他——
    尘向他望去，目光一凛，他遇险！
    尘足尖一点，飞到他面前，本想举刀杀死眼前的敌人，可是，一夜的策马飞驰，他本就很疲劳，刚才又一路过关斩将，眼下，他竟没有时间运功！
    这一刀，只有硬生生当下——
    霎时，寒光乍现。
    情难断，血先涌。
    意识的最后，尘抓住他
    相国府……她在等你。
    说罢，他眼角一亮——那，可是泪？
    （四）
    几日后
    街头巷尾奔走相告，这宋无尘将军带领其部下将匈奴军一举击溃，宣告大捷！当朝皇帝立即下旨，
    封宋无尘为护国相爷，官升一品，令赐黄金万两，称其真乃骁勇善战，有此神将，乃天下之幸。
    他回来了？
    如烟听到下人的禀报，嘴角微扬，却不知，这笑究竟是为了尘，还是为了他？
    她足下一转，走回内室，换了一身藕色的衣裙，明眸皓齿的她此刻美若天仙。
    在丫鬟的搀扶下，如烟来到的大厅，等待着，其实，她都不知，到底在等待哪个。她一杯杯的喝着茶，上好的云雾到了她嘴中变得索然无味，青葱般的指紧紧攥着新换的衣裳。
    终于，相爷回来了！
    如烟起身，抚平身上的褶皱，复杂的情愫在内心纠缠。
    可是，她看到的却只是一个人——
    她一直在等待的他——那么，尘呢？
    她用目光询问着他
    他目光一闪，道
    他死了——为了救我——
    她感觉天旋地转，身体摇摇欲坠。可他却又开了口，
    他告诉我，你在等我——而且，他把相爷之位，送与了我。
    她却笑了，笑得如凋零的娇花，苦涩，凄美。今日，她才明白，她爱他——可是，为时已晚——
    她低低的吟唱着他曾唱与她的歌
    踟蹰花开红照水，鹧鸪飞绕青山觜。行人经岁始归来，千万里，错相倚，懊恼天仙应有似。
    唱罢，如折断翅膀的蝴蝶般坠落，躺在一片落英中，渐渐睡去——
    ——完——
    烟，你不必知道，我爱你。
    尘，我要让你知道，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