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爱过》8.8.

    如果你不介意去经历一场逻辑混乱的旅行，让自己的想象力接受挑战，请继续这一节：欧阳琳在这夜所作的梦——如果你不愿意，你可以直接跳到下一节。
    如果你打算开始这一段梦，请开始想象自己就是欧阳琳——你就是这场梦的制造者和目击者，你就是“我”。
    这是一条南北走向的小河谷，两边的山坡上生长着高大的乔木和低矮的小灌木丛，河谷中央，弯弯曲曲的流淌着一条浅浅的河，而在河岸和河床上散布着大大小小的石头间，生长着许多野花。
    我发现自己赤着脚、穿着大学时代的衣服，坐在河畔的一块大石头上，面前是清澈的流水，而身后是一丛丛盛放着的鸢尾花，阳光和花香温柔地萦绕在我身体周围。
    这是哪儿？似乎是那么的熟悉……对了，我在一次郊游中曾经来过这里——那已经是大三时的事情了。
    想通了以后，我下到河里，轻轻地踩着水，感觉凉凉的。这时有一条小鱼贴着我的脚丫游过。我好奇的俯下身去看，却只看到自己的脸的倒影。我伸出手，点了点影子的鼻子。惊起的一圈圈的涟漪把我的影子打碎了。当涟漪退去，平静的水面上却出现了他的影子。
    他就站在我身后，微笑着。
    我双手捧起一把河水，突然地转身泼向他。他大笑着躲开，然后也像我一样，捧起一把水泼向我。
    我没有躲开——因为我看着半空中的水滴变成了鸢尾花和野菊，慢慢的在我头顶上方飘落。但是当花瓣落到我身上时却又变成了水，打湿了我的头发、眼镜、面颊和衣领。
    “傻瓜！你为什么都不躲啊？”他跑到我面前，认真地拈起我头发和面颊上的水。“滴咚——滴咚——”那些水像一颗颗珍珠一样从他温柔的手指间滑落，掉在水里，发出清脆的声音。
    我只好傻笑着，眯起眼睛享受他的手之间在我面上滑过时内心升起的喜悦。他的笑是温暖的，但手指却是那么的冰冷。于是我按住他的双手，让他的手贴着我的面颊取暖。
    他天真无邪的面容变得更近了。我看着他瞳孔里的影子——一个沉浸在幸福之中的女孩的影子——那是我吗？看不太清……
    他吻了我的眉心。我扑到他怀里，他抱住我——好温暖……
    “我会永远在你身边……爱你！”他轻声在我耳边许下承诺。
    我知道这是谎言。因为我贴着他的胸膛，却听不到他的心跳——那种被人拥抱的温暖是真的，但拥抱我的这个人却是假的。
    但我还是想要相信，相信他——我曾经真正爱过的人。于是我只好紧紧抱住他，闭上眼睛，骗自己。
    突然，那种温暖消失了，我惊慌的睁开眼睛，以为梦已经醒了。
    我还是在这个河谷里，但却是孤零零地站在鸢尾花丛里。明明刚才还盛放着的白色小花儿，现在全都枯萎了。我摸了摸失去了水分和生命的花瓣，感觉像是在摸自己的灵魂。
    河滩上的嬉闹声吸引了我。我走出鸢尾花丛，站在先前自己坐过的那块大石头上，近距离的看着面前的这对恋人——学生时代的我和他——看着我刚才亲身经历过的一幕幕：我们相互泼水……他擦拭去我身上的水……我捧住他的手……他吻我的眉心……我抱住他……
    耳边又一次清晰地响起他的那句话：“我会永远在你身边……爱你！”
    我好不容易才忍住没哭，并沿着河岸开始奔逃——逃离欺骗发生时的现场，逃离我记忆里曾经最为美好的那一刻。
    我不知道跑了多久——跑着跑着，身边的小河都变成了一条大河。我停下来，看着眼前的河流。我辨识不出河的哪一端是源头，哪一端是末尾——所有的波澜都从两端涌向我所在的位置。
    我试着在河面上找到自己的倒影，但是夕阳下的河面波光粼粼——我的影子也随着波潾而支离破碎。
    我疲倦的蹲下来，掩面哭泣。泪水没能够落下来——它们涌入我的身体，涌入我的血管、我的心脏，冰冷了我的灵魂。
    黑暗之中，周围的空间开始旋转——我想我是在向下坠落吧？这样也好啊——最好是掉入这滔滔而去的河水，让我也能跟着一起离开。
    “阿琳！……”
    我睁开眼，只见自己倒着停留在半空中——下面就是河了，垂落的头发甚至已经触碰到了河水。
    “杨天宇！你放开我！”
    “不！你会离开我的！”
    “我根本就没有靠近过你！你放开……”
    他把我拉了上来。我生气地看着他，而他只是尴尬的笑着。笑着笑着，他就变了模样，变成了王和。
    “王和？你在这儿干什么？”
    “找你啊！我想告诉你……”
    “行了，我知道了！我们不可能！我不能够爱你！我不会再爱任何人！包括你——尤其是你！”
    “为什么呢？为什么不再爱？”他想抓住我的双手。我双手抱在胸前，转身看着脚下浩浩汤汤的流水，故作轻松的说：
    “为什么还要爱？我已经把他看透！我已经对爱失望！我只要快乐，不需要爱——爱也给不了我快乐！为什么要去爱？不用爱情，我也可以得到幸福，得到快乐！我也可以……可以忘记，可以！”
    “阿琳……再见！”
    王和突然出现在我面前——他面朝着我，横着向下掉。我被吓呆了。这是怎么回事？他不在我身后吗？我赶紧躺在地上伸手去抓他。这时，全世界一起开始下坠，我带着我的大地、我的天空、我的身体去追赶他——可他总是在距离我的手指尖不远的地方，我似乎永远也追不上、抓不住。我记得想哭——这是我第二次想要哭了！
    他看着我，温柔地说：“不哭，阿琳！要勇敢——勇敢地爱，勇敢地生活！这样我才会放心地走。”
    “我不爱你！但我也不愿意失去你！我已经失去了很多东西，不能再失去更多！……”
    他坠落的速度变得很快了。他这时悲伤的对我说：“你不会失去我——只要你不放弃你自己……”
    我的世界停了下来，我知道我已经追不上了——我失去了他！泪水又一次不听话地开始流——这次是真的流了出来，而不是往身体里聚集。
    “跟我走吧！”杨天宇又一次出现，以一副得意的表情。“还有谁啊？只有我了！跟我走吧！我给你幸福，给你快乐，给你家庭，给你未来！”
    我站起来，仰望天空——现在是黄昏，西边的天际一片血腥，而天空的其他部分是忧伤的蓝色，由西往东越来越浓郁。
    我已经很久没有好好看过头顶上的这片天空了吧？“记得以前，我总爱看着天空幻想，幻想有一天变成他的新娘，幻想我们为了共同的目标、共同的家庭相互扶持，幻想我们一起白头到老，幻想……”
    “嫁给我吧！但我不许你再提起别的男人！不许！我要让你做我妻子，只是我的妻子！你看，现在只有我在你身边！”
    “我没有爱过你！”
    “那又怎么样？你不是不相信爱吗？你不是不需要爱吗？那这又有什么要紧？我只要你做我妻子！不必是我的爱人啊……哈哈！”
    我想上前打他两巴掌，可是身体已经动不了了。我僵硬地望着天空，无奈！他上前来抱住我，亲吻我。
    “你是我的妻子，只是我的妻子。”他盯着我的眼睛，看得我毛骨悚然，“我曾经爱过你，所以不要再逼我去恨你！”
    我闭上眼睛——我也只能这么做了。黑暗中，对世界的一切感觉都消失了——除了全身无法动弹的束缚感以外。
    “醒醒！醒醒！”一个女声出现在耳畔。是谁呢？可能是张悄然吗？可能是王琳吗？可能是丽雯姐吗？也可能是自己吧？管它呢！睡去吧……我累了，要睡了！
    所以睡吧！等下一次醒来一切就好了！因为现在的一切只是一场梦，梦醒了就是更加容易面对的现实了。面对现实就好了！所以现在睡吧，等待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