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子珩一言不发地看着邵柯, 他比邵柯大了八九岁,也经历过邵柯这段叛逆的时期, 按理说他很清楚这个年龄段的男生在想些什么,但是闻子珩发现自己根本看不透邵柯, 他觉得邵柯的行为怪异得没有任何前因后果和逻辑可言。
听说邵柯父母在他高考前就联系好了国外某所学校,准备把邵柯送到加拿大读书, 邵柯不愿意遵循父母安排的人生轨迹行走, 执意要留在学校备战高考,并且他的目标是本市一所二本大学, 这个决定惹恼了他父母, 两方发生了激烈的争执, 以至于矛盾爆发后邵柯错过了六月份的高考。
现在邵柯则是以重读生的身份留在学校,等待明年六月份的高考。
这些八卦是闻子珩从魏卿那里听来的, 他无法理解邵柯这些莫名其妙的行为, 只是他作为一个局外人更没有立场过问邵柯这么做的原因,既然邵柯都这么说了,他便耸了耸肩说:“既然你这么说, 那我就不问了, 回教室吧。”
“等等!”邵柯突然喊住欲走的闻子珩, 脸色忽而涨红忽而铁青,像极了红绿灯, 他半天憋出一句话, “你别把今天在学校看到我的事告诉祁成彻。”
“我不会主动说。”闻子珩道, “如果他问起来的话, 我总不能说谎吧。”
邵柯急了:“那你也不能说!”
闻子珩被邵柯的反应逗得有些想笑:“……只要他不问我就不会说。”
“那他要是问起来呢!”
闻子珩很诚实地回答:“若他真的想到问我这个话题,那肯定是知道了些什么,就算我对他说谎也迟早要被拆穿的……你不介意的话可以跟我说说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或许我能帮上忙。”
“介意!”邵柯毫不犹豫地回道,随即怔了片刻,霎时犹如一颗泄了气的皮球似的整个人都垮了下来,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像是自言自语又颇有几分自暴自弃地说,“算了算了,你随意吧,反正他也不会问你的,只要是有关于我的消息,他恨不得用针把两只耳朵缝起来。”
谈话就此结束,闻子珩和邵柯一前一后回到教室,陈焕已经带着李老师安排好学生们的座位,李老师让其他学生先回到教室自习,他坐在门前的椅子上等着邵柯,见邵柯满身戾气跟在闻子珩身后进入多媒体教室,李老师的目光不由得在闻子珩身上多停留了几秒。
闻子珩颔首对李老师点了点头,便去找还在跟工作人员交谈的陈焕,当他回过头朝李老师和邵柯那边看去时,门前已经空无一人。
下午七点半,闻子珩交代大家休息一个小时,顺便让陈焕把副校长赠予的食堂用餐券发给各个工作人员,这个时候学生们已经开始上第一节晚自习,食堂里人影稀疏。
这是一所私立学校,无论是教学环境还是师资力量都远超本市几所声誉良好的公立学校,唯一不足之处在于本所学校收费昂贵,能在这里念书的学生要不然家里非富即贵、要不然学习成绩在全省名列前茅。
闻子珩和陈焕往食堂走时就听着副校长不留余力吹嘘他们的学校,直到分开后才消停下来,闻子珩和陈焕在食堂二楼的小餐厅吃饭,两个人点了两菜一汤,吃到一半时,之前见过一面的李老师忽然出现在餐厅玻璃门外,他的视线从坐在靠窗位置的闻子珩身上一扫而过,随后慢条斯理走到窗口前点单。
闻子珩余光中注意到了李老师的到来,正想着什么时候向对方打个招呼,就见端着餐盘的李老师径直朝他们这里走来,李老师不笑的时候全身都散发着冷漠的气息,当然闻子珩也不知道他笑起来是什么样子,应该不会太温和就是了,李老师就差把“离我远点”四个字写到脸上了。
最后李老师在他们的餐桌前站住脚跟,无比淡漠的抛出一句没有丝毫起伏的话:“闻先生,请问可以拼桌吗?”
“请坐。”闻子珩立马往里面挪了个位置,腾出空间让给李老师。
“打扰你们了。”李老师坐下后便把饭菜端出来开吃,他吃饭的动作很缓慢,每一口饭都要经过细嚼慢咽,再配上他那张美丽冻人的扑克脸,竟让旁边的闻子珩和陈焕恍然间以为自己穿越到了贵族的餐桌上,刚才还在漫不经心聊着天的他们立刻充分发挥食不言寝不语的美德。
一顿饭在悄无声息的气氛中结束,闻子珩察觉到李老师似乎想跟他说什么,便让陈焕先回多媒体教室,他和李老师在后面慢慢收拾餐具,果不其然陈焕的身影才消失在餐厅门外,闻子珩就听到李老师不经意地开口:“你和邵柯是什么关系?你们好像很熟。”
闻子珩早就猜到李老师会询问邵柯的事,回答说:“我们只是认识而已,算不上多熟。”
李老师又问:“你认识邵柯父母吗?”
“不认识。”闻子珩说完想了想,还是补充道,“我爱人和邵柯父母是朋友。”
李老师淡淡哦了一声,便低下头专心把餐具收拾好放到回收处,闻子珩还以为李老师会再次跟他说起邵柯,没想到直到两人走出食堂快分别时,李老师都没有再开口的意思,终是按捺不住的闻子珩出声道:“李老师,你方便告诉我一下邵柯的事吗?他父母在国外出差,拜托我爱人帮忙照看一下邵柯,如果他近期遇到什么问题的话,我想我爱人应该有权知道。”
“这也是我想问你们的。”李老师面无表情用凉飕飕的目光瞥了眼闻子珩,口吻里有着明显的不悦,“长辈对孩子有教育和引导的作用,工作再忙也不能疏忽了孩子的教育,邵柯父母不仅为了一己私心让孩子无缘高考,还在孩子堕落成这样的时候连一句话都没有!”
闻子珩敏感地捕捉到了关键字:“堕落?什么堕落?”
李老师在愤怒时的表情终于有了些许变化,眉头深锁,眼底透露出强烈的不满,不过很快他便恢复了之前的冷漠,用平静的口吻说道:“旷课逃学打群架,校方已经记了他两次大过,再这样下去他连毕业证都拿不到。”
虽然李巡只用三言两语就概括了邵柯这段时间以来的所作所为,但是邵柯真正闯下的祸远远不止于此,昨天凌晨是李巡第四次从警察局里把邵柯领出来,前三次邵柯是因为和外校学生打群架被警察逮住,结果昨天更厉害,在会所聚众赌博被扫黄大队抓个正着。
李巡从小到大过着墨守成规的日子,无论是上学还是工作都没有做过任何出格的举动,他那枯燥无聊的生活宛如一滩没有波澜的死水,每天在家和学校之间两点一线,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直到最近为了邵柯进了四次警察局。
其实李巡是个教数学的佛系老师,以他的资历以及专业成绩等在大学里当个教授绰绰有余,偏偏他性格死板冷淡不擅长人际往来,更不喜欢应付那些活泼健谈的大学生,对比下来还是闷头念书的高中生更适合他。
于是两年前李巡接受了学校的委托来教数学,学生们愿意听就听,不愿听的话随便他们在课堂上做什么都行,只要能安静的互不干扰,可惜三个月前二班的班主任休产假,李巡万不得已之下接去了临时班主任的重担,从此之后平静的生活不得安宁。
早知道不如受聘大学教授,至少不用给这群闹腾的未成年孩子收拾烂摊子,烦死了!李巡脸上没什么表情却在心里无穷无尽的咆哮。
闻子珩满腹心事回到多媒体教室,没多久又被陈焕犹豫着喊到了角落。
陈焕猜到闻子珩和李老师说了这么久肯定是在谈邵柯的事,而且邵柯那张脸像调色盘一样五颜六色的,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陈焕想起那天邵柯的异样,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有必要跟闻子珩说一声,闻子珩听后神情凝重,抿着唇陷入沉思。
“不然给魏董说一下?”陈焕建议道。
“邵柯那小子不喜欢我们多管闲事,别看他在魏卿面前装得跟小白兔似的,实际上獠牙尖利着呢。”闻子珩拍了拍陈焕的肩膀说,“谢谢你告诉我这些,先准备记者会的东西吧,那小子的事情等以后再说好了。”
闻子珩思量了很久还是决定暂时不把这件事告诉魏卿和祁成彻,等他下次去那所学校时可以再找邵柯谈一下。
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后面闻子珩忙于其他工作没再去学校,记者会的准备工作全部交给陈焕和市场部的人忙活,当闻子珩再次踏入那所学校时已经是两周后的记者会当天。
这场记者会可谓是魏卿花人民币砸出来的,现场布置和灯光特效全是请专业人员精心设计,请来的媒体嘉宾也是网络上出了名的公开公正实事求是并且具有一定权威性,甚至还邀请了一位当红流量小花旦作为特邀主持人,在最后一个环节进行主持表演。
闻子珩穿着魏卿为他定制的西服,紧张得砰咚砰咚狂跳的心脏仿佛要从胸腔里蹦出来,这是他近两年来头一次登上这么正式的讲台,阔别太久了难免感到生疏和不适应,当主持人在台上和下面的观众互动时,幕后的闻子珩紧张得手心里都溢满了汗水。
忽然有一只手轻轻捏住了闻子珩的手腕,掌心的温度透过皮肤缓缓浸透到闻子珩的四肢百骸,他回头差点撞上魏卿近在咫尺的脸,条件反射性的想要往后退两步,结果下一秒被魏卿扯了回去。
魏卿趁其不备在闻子珩的脸颊上亲了一口,明明只是蜻蜓点水般的吻,却让闻子珩的脸像是要燃烧起来一样火红。
“你注意点,这里是公共场合!”闻子珩底气不足地呵斥,口嫌体正直的任由魏卿牵住他的手腕,甩了甩手,犹如黏了块牛皮糖根本甩不掉,闻子珩蹙起眉说,“万一被别人看到怎么办?”
“那就让他们直接站我们面前看一整天。”魏卿眨巴眨巴眼睛,低声笑着用一副恩赐的口吻说。
闻子珩忍俊不禁:“若这样的话他们也挺倒霉,就因为无聊多看了一眼还要遭受你这个大魔王的压迫。”
“我们长得这么英俊潇洒,让那些人看还便宜他们了。”魏卿低头看着闻子珩白里透着红润的脸,怎么看都看不够,此刻闻子珩的脸如同一颗饱满而且透着鲜红色泽的苹果,让他忍不住想要咬上一口,实际上他也这么做了,不过是在闻子珩的耳垂上轻啃着,两人身体贴着身体仿佛分离不开的双胞胎。
闻子珩被魏卿温热的呼吸喷得心猿意马,明知道这种场合里不该由着魏卿乱来,然而他的身体并不排斥与魏卿亲密无间的相贴着,甚至还很喜欢,魏卿搂在他腰间的手仿佛一根轻飘飘的羽毛,从他皮肤上悄然扫过,很痒又像着了瘾似的……总而言之,闻子珩舍不得推开魏卿。
魏卿从背后抱住闻子珩,双手包住闻子珩的手放于他腹前,这个姿势有点像刚有了孩子的年轻夫妻正在温存着感受肚里孩子的动静,魏卿不由得想起闻子珩肚子上那道明显的横向刀疤,是祁成彻把闻溪从他肚子里取出来后留下的,魏卿心头一动,一只手撩起外套的衣摆探了进去,隔着衬衫轻轻抚摸那道痕迹。
“别……”闻子珩很抗拒。
魏卿在他耳边叹了口气:“如果我当时陪在你身边就好了。”
“是啊。”闻子珩捏了捏魏卿的手,“我也是这样想的。”
魏卿的声音低沉下来:“对不起。”
“够了,这三个字我都听腻了。”闻子珩转过身与魏卿面对面,他笑着用双手捧住魏卿的脸,随后往中间挤,硬生生把魏卿一张英俊帅气的脸挤成奇形怪状的样子,他在魏卿撅起的嘟嘟唇上啃了一口,“锁门没?”
脸被挤变形的魏卿闻言目光炯炯盯着闻子珩,传达出无限渴望与期盼的光波,他艰难动了动嘴巴:“锁了。”
闻子珩被魏卿滑稽的模样逗得哈哈直笑,笑得唾沫都喷到了魏卿脸上,可怜兮兮的魏卿又不敢反抗,下意识抬起手用手背抹了下脸上的唾沫,却被闻子珩狠狠瞪了一眼:“你这是在嫌弃我的口水?”
魏卿瀑布汗,结巴道:“没有……我就是把它抹匀……”
闻子珩笑得快直不起腰来,继而小鸡啄米一般在魏卿的嘴巴上狠狠落下几个吻,他缓缓松开挤着魏卿脸部的双手,准备将这个亲吻深入发展时,倏然听到不远处咔嚓一声,紧接着有人进来的脚步声,反应机敏的闻子珩猛地推开魏卿,他也在双向力的作用下撞到身后的柜子发出砰咚一声响。
“小兔!”魏卿急忙冲过去,“你没事吧?”
好不容易从疼痛中缓过来的闻子珩气急败坏一脚踹在魏卿的小腿上,却没敢用太大力气,压低声音咬牙切齿道:“你不是说已经锁好门了吗?”
“我忘记工作人员有钥匙了。”魏卿也觉得委屈,当他转过头去看走近的工作人员时,眼睛里的郁气几乎要化成一支支利箭射进工作人员的胸口。
“……”什么都没看到的工作人员瞬间感觉自己被魏卿阴沉的视线看掉了半管血,无措地搓了搓手,小心翼翼说,“那个……闻先生,李老师想见您一面。”
工作人员说话时稍微侧了下身子,闻子珩和魏卿这才看清楚刚才被挡在后面的李巡,上次见面李巡的表情就已经十分冷漠了,现在更是冻成了北极的冰川,他快步走到闻子珩面前,冷声道:“冒昧打扰了,请问你能联系到邵柯吗?我打不通他的电话也找不到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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