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并不是闻子珩第一次听说魏小叔这个人。
早在他和孙静怡等人因为幼儿园打人事件进警察局时, 他便知道了魏卿有个身为副局长的小叔,从后面几个警员的闲聊中, 闻子珩得知魏小叔全名为魏栖, 虽然那次事情中魏栖从头到尾都没有露过面,但是闻子珩很清楚正是由于魏栖的一通电话, 才那么迅速的替他解决了麻烦事儿。
此时魏栖穿着深色制服,手拿警帽,方正的国字脸和挺拔严谨的五官让他浑身上下透露出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哪怕只是随便往那个地方一站,就能让周围的人不由自主产生压迫感。
不过魏栖的长相与魏卿倒不是很像,尽管都是气场强大到无形中给其他人带来压力的上位者, 或者应该说魏卿长得更像魏夫人——外貌更为精致并且具有攻击性。
当闻子珩打量魏栖的同时, 魏栖探寻的视线也不动声色在闻子珩身上扫了好几圈, 一贯凌厉的视线让闻子珩感觉头皮发麻, 好像自己就是商场里正在结账的商品。
随后两人同时伸出手。
“您好, 我是闻子珩。”
“你好,我是魏卿的叔叔魏栖。”
话说出口后, 两人皆是一愣,闻子珩短暂的与魏栖握了握手,随后收回手笑着说道:“上次还要感谢副局出手相助,若不是你的帮忙,恐怕我和我儿子都不能那么快走出警察局, 本来我应该亲自登门道谢的, 又担心打扰到您的工作, 就一直拖到现在,若您有时间的话还请赏脸一起吃个饭。”
其实并不是闻子珩没有想过当面向魏栖道谢,只是魏栖身居高位,那个时候又连面都没有露过,闻子珩自然是不敢借着道谢的名义冒昧打扰人家,只能拜托魏卿帮忙转达他的谢意。
然而说到这一点,若是魏栖知道闻子珩心里是这么想的,怕是要气得一口老血喷出来。
一向八卦心重的他简直要好奇死了这个闻子珩究竟是何方神圣,竟然能让倔得像块石头似的魏卿跨越自己的底线,要知道以前的魏卿从来不会主动打电话请求他帮任何忙,当时可把魏栖激动的,立即用最快的速度把手头工作完成,结果在他兴冲冲准备赶往警察局时却接到魏卿的电话,让他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该干什么干什么。
被从头浇了盆冷水的魏栖只得委屈又无奈地继续蹲在办公室,他把希望全部寄托在闻子珩的主动上面,可惜等了这么久硬是一个屁都没有等到。
被撂在冷板凳上坐了一个多月的魏栖满腔怨气,不久前在来找闻溪的路上还打定主意要给闻子珩点脸色看,现在一听闻子珩主动发出邀请,登时有喜悦的神情在那张严肃的国字脸上蔓延开,一时间连原本计划好的架子都忘记端了,又惊又喜地转头看了眼魏夫人,点头应道:“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们先定个时间吧?就明天晚上怎么样?”
魏卿沉着脸咳嗽两声,视线警示性地直勾勾盯着魏栖。
感受到自家侄子威胁意味的魏栖秒怂,未等闻子珩回应他的话,忙不迭心不甘情不愿地开口:“请客吃饭这种事随时都可以,看我什么时候有时间了再说吧。”
闻子珩没注意到魏卿和魏栖之间的眼神交流,只以为魏栖工作繁忙,便说等闻溪出院后会带着儿子请他们一起吃饭,让儿子当面说声谢谢。
既然闻子珩都这么主动的开口了,即使魏卿心头再不乐意表面上却不能说些什么,只能眼睁睁看着魏栖假装很为难其实内心乐开了花的“勉强”答应下来。
时间在不知不觉间走到晚上十点半,闻子珩不想中途把睡梦中的闻溪喊醒,干脆陪着孩子就在医院里过夜,魏卿见状说什么也要留下来一起,闻子珩拗不过他又不好意思当着魏夫人和魏栖两个人的面把话说得太绝,便转过脸不再理会魏卿。
直到临走前,魏夫人都没有提出到病房里看一下闻溪的要求,只是从她欲言又止的表情中,可以看出来这个想法应该不止一两次从她的脑海里而过,最后没有勇气说出来罢了。
闻子珩把魏夫人的反应都看在眼里,犹豫了很久还是没有把堵在喉咙里的话说出口,等闻溪醒了再说吧,小家伙才受到了不小的刺激,闻子珩担心他睁开眼睛就看到魏夫人又会产生过激的反应。
闻子珩在病房里陪闻溪,魏卿则送魏夫人和魏栖到电梯口。
这个时候没有闻子珩在旁边看着,魏卿也就不再像刚才那样有所顾忌,等电梯时直截了当开口对魏栖说:“小叔,如果没有非常必要的事情还恳请您不要去打扰闻子珩的正常生活,我知道你们心里在好奇什么,闻子珩的确是我五年前分手的恋人,但是现在还没有到复合的程度,还有闻溪跟我长得像只是巧合而已,你们不要再猜下去了,这么做只会伤和气。”
魏栖听完这番话后就知道他那个坑人的嫂子肯定把他招供出去了,当即破罐子破摔,语重心长劝道:“要说巧合的话那也太巧了吧,闻子珩的儿子怎么可能不像他而像你呢?基因这东西从来不会骗人,有些孩子光看长相就知道是他们父母亲生的,你和闻溪就属于这一类。”
“我心里有数,别说了。”魏卿扭过头,不想再听下去。
魏栖还想劝,就听得“叮咚”一声,他们面前的电梯门缓缓打开,一直保持沉默的魏夫人和魏卿道了别,就拽着魏栖的手臂朝电梯里走,等到电梯门合上之后,魏夫人才责怪地看了魏栖一眼,用不愉快的语气说道:“既然小卿不想再提这件事,那你就别说了吧,你又不是不知道小卿是什么性子,他认定的事情你扭转得过来吗?”
“哎真是……”魏栖咬着唇,恨铁不成钢地唉声叹气,随后他忽然想起什么,“对了,那个事情你办得怎么样了?”
魏夫人茫然地看过去:“什么事?”
“亲子鉴定。”
魏夫人恍然大悟,紧接着苍白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起来,她摸了摸已经收拾干净的脸颊,局促道:“我没去,我还是怕被小卿知道,如果他发现我背着他这么做的话,可能连我这个妈都不会再认了。”
“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无论你做了什么,你永远都是小卿的亲生母亲,这一点到世界末日都不会改变。”魏栖失笑,不以为意地说,“不然你把小卿和那孩子的毛囊采样给我好了,等我拿到结果会通知你的。”
魏夫人被说得蠢蠢欲动,可更多的还是忐忑,她抓着手提包的指尖不断收拢,做了淡蓝色水晶美甲的指甲深深抠进手提包的皮质表面,仿佛经历了一番天人交战的挣扎。
“好吧……”魏夫人妥协地叹息,打开手提包拿出时刻携带着的小纸袋,递给魏栖的同时叮嘱道,“你千万要小心点,别被小卿知道我们这么做了,毕竟在这件事上是我们理亏……”
另一边魏卿轻轻推开病房门,却发现闻子珩趴在病床前睡着了。
这是一间单人病房,除了一张病床外只有一套可以容纳四五人的沙发和茶几,闻子珩坐在几乎与病房等高的椅子上,上半身趴在病床边的姿势让他很是难受,纵使在疲惫的催促下入睡,他的眉头依然是紧蹙着的,呼吸声有点沉重,闻子珩这个样子让魏卿看得心疼。
魏卿在沙发上坐着等待了约莫十分钟,见闻子珩还是没有要醒来的意思,便起身走出病房,准备打个电话在医院附近的酒店里定个房间,让闻子珩先过去休息一下,由他在病房里守着闻溪。
打开病房门,抬眼就看见外面站着两个人。
魏卿下意识挑了挑眉,这两个人都是他异常熟悉的,一个是披着知心好友的壳子和闻子珩暧昧不明的祁成彻,另一个是魏卿好友的宝贝独生子邵柯,魏卿知道祁成彻会来医院,闻子珩在过来的路上就给祁成彻打电话说明了一下情况,不过让魏卿感到诧异的是,邵柯这小子居然和祁成彻同框出现。
邵柯和祁成彻俩人怎么看都不像是一路人。
此时此刻魏卿居然有种看到还珠格格和天龙八部两部剧的主角们同时出现在电视屏幕上的错觉,他只能感叹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连邵柯和祁成彻这两个不一样画风的人都能走到一起。
经过那次魏卿来家里闹事之后,祁成彻对魏卿的印象直接跌至谷底,本着能不和他交流就不和他交流的原则,祁成彻扯了扯嘴角对魏卿颔首点了点头算是问好,然后准备绕过魏卿走进病房。
还没等祁成彻迈出第一步,已经察觉到他动作意图的魏卿猛地往前走了一步,高大的身形把房门口堵得死死的,他面上冷若冰霜,垂眸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地盯祁成彻:“他睡着了,有事出去说。”
祁成彻被魏卿霸道□□的土皇帝般的态度气得脸色发青,可是依他和事佬的性子连对人撂几句狠话都难,更别说在这病房门外和魏卿吵起来,他深吸口气努力让自己保持镇静,用算得上礼貌的口吻道:“是阿珩打电话让我过来的,不管他在里面有没有睡着,我要进去也是理所应当的吧,难道魏先生不觉得自己管得太宽了?”
魏卿巍然不动,言简意赅:“不觉得。”
顿时语塞的祁成彻:“……”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和无赖对话了。
正在两人大眼瞪小眼僵持不下时,原本站在祁成彻身后的邵柯见状忽然挤到了他们中间来,条件反射性的将祁成彻护在身后,面对着魏卿笑道:“这才多大点事儿啊,既然闻先生在睡觉,那我们就出去说,只要闻先生和小朋友没事就好。”
“他们当然没事。”魏卿道,他似笑非笑地瞧了邵柯片刻,那意味深长又仿佛看透一切的目光让邵柯有些心虚,拉着不情不愿的祁成彻赶紧走开了,等魏卿仔细关上病房门后才慢吞吞向那两人走去。
祁成彻把对闻子珩的关心全部写在脸上,仔仔细细把今天的事情向魏卿盘问了一遍,直到确定闻子珩和闻溪都没事后,从接到闻子珩电话那时开始就一直悬在钢丝上的心脏终于落了地。
不过祁成彻还是不放心魏卿单独在这里守着闻子珩,态度强硬的要求留下来。
本以为魏卿会毫不犹豫拒绝他,没想到魏卿连思考的功夫都没有就干脆利索地点头了,随即看向在旁边一脸懵逼的邵柯:“那这位小朋友自己打车回家?”
邵柯憋得俊脸通红,不满地嚷嚷:“魏哥你别太过分了,什么小朋友不小朋友的,就算我明年才成年那现在也应该是青年才对,又不是只有四五岁。”
“哦?”魏卿扬起唇皮笑肉不笑地看着邵柯,“那在家里被长辈们喊柯宝的人是谁?这可不像是一个青年该有的昵称哦……”
邵柯快崩溃了:“魏哥,算我求您了,别说话好吗?”
待魏卿走后,祁成彻面无表情对邵柯说:“走吧柯宝,我送你下楼打车。”
邵柯:“……”
邵柯自然不愿意这么晚了还孤苦伶仃打车回学校,原本他逃了最后一节晚自习出来就是想和祁成彻过个二人世界的,结果到最后不仅二人世界都没有过成,还平白无故在祁成彻那里多了个“柯宝”这么丢人的外号,邵柯在心里把魏卿翻来覆去骂了个遍,又软磨硬泡的缠着祁成彻想留在医院。
然而祁成彻在处理关于闻子珩的事情上面就没其他时候那么好糊弄了,丝毫不拖泥带水一把将像只大狼狗一样缠着他不放的邵柯塞进出租车里,眼睁睁看着车子扬长而去,还能从车后的玻璃窗里看到邵柯那张委屈巴巴的脸。
祁成彻无奈地摇了摇头,转身回到医院,刚出电梯就远远的看见魏卿倚靠在走廊的墙壁上。
从电梯口走到病房前需要十分钟,这期间祁成彻闲得无聊把魏卿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通,不得不说魏卿的外在条件确实非常好,即便此刻他穿着有些皱巴巴的西装姿势随意地靠在墙上,也不会显得太狼狈,他的五官尤为漂亮,眼尾狭长,鼻梁挺拔,嘴唇削薄,虽然这种长相的人看起来薄情寡义又喜欢惹烂桃花,但是无论走到哪里总能吸引大部分路人的眼光。
可惜了这副皮囊。
祁成彻在心里暗自感叹,如果魏卿的性格不这么糟糕的话,也许最初就不会和闻子珩闹得太僵。
经过魏卿身边准备推开病房门时,祁成彻冷不丁听到魏卿喊了他的名字,疑惑地转过头,只见魏卿不知何时抬起头一瞬不瞬看着他,视线带有少许探究和厌恶,他的表情冰冷得犹似覆盖了一层薄薄的冰霜,连平缓的声线上都缠绕满了冰渣子:“你和邵柯是什么关系?”
祁成彻不知道魏卿为什么会突然这么问,想了一会儿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便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不敢说?”魏卿缓缓咧开嘴角,讥讽的笑意逐渐蔓延到整张脸上,他站直身子逐渐靠近祁成彻,“你一个成年人和未成年学生恩怨纠葛的破事儿我管不着也不想管,但是你知道你这么做是脚踏两条船的行为吗?一边对闻子珩释放好意假装恩爱一边和未成年学生打情骂俏,你的爱情可真是廉价。”
这下祁成彻才后知后觉的想起,之前他和闻子珩在魏卿面前装过情侣。
“我和邵柯只是普通朋友,我知道他还是个学生,我对他也没有任何想法,请不要拿你龌蹉的心思来判断我们的关系。”祁成彻被魏卿近乎侮辱的话气得身体都在微微发颤,他压低了声音忿忿不平反驳。
魏卿扑哧一笑:“你当我瞎呢?”
没等祁成彻开口,魏卿的脸霎时沉了下来,浓郁的戾气在眼底翻腾而起,他眼神发狠定定看着祁成彻,随后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来:“如果你伤害了闻子珩,那么我会把他受到的痛苦加倍奉还到你身上。”
祁成彻没被魏卿凌厉的气势唬住,反而淡淡一笑:“那你可能要自抽五个耳光了,别忘了五年前给阿珩造成最深痛苦的人是谁。”
闻言魏卿猛地怔住,良久没能反应过来。
最后不知怎么忽然想通了的魏卿默不作声转身走进了病房,接下来安静如鸡的度过了一个晚上,除了半夜喊醒闻子珩让他在沙发上躺一会儿之外,魏卿没再说多余的话,更长时间是坐在单人沙发上走神,看来祁成彻那句话给他造成的影响不小。
第二天早上九点多,闻溪悠悠转醒,医生给闻溪做了个全身检查确定小孩儿只是受了点皮外伤,闻子珩便办理好手续带着闻溪出院了,魏卿和祁成彻像是在较劲儿一样连公司和医院都没去,一起把闻子珩和闻溪送到家。
闻溪除了更安静了以外,貌似这次意外没有给他造成太大的改变,可惜这也是闻子珩最担心的地方。
在楼里等电梯时,一行人刚好碰到魏夫人带着两个保镖从楼上下来,魏夫人脸色苍白神色不佳,精致的妆容也掩饰不了她脸上的疲惫和黑眼圈,两个保镖手里提着装得囊囊鼓鼓的行李包,仿佛两座山峰似的跟随在魏夫人身后。
见闻子珩抱着闻溪回来,魏夫人表情一喜,霎时两只眼睛都跟着亮了起来,只是下一秒接触到闻溪冷漠的眼神后,魏夫人那颗热忱跳动的心脏犹如被人拿砖头硬生生拍了一下。
魏卿赶忙把魏夫人拉到边上,让闻子珩和祁成彻带着闻溪先进电梯。
回到家,从刚才就处于恍惚状态的祁成彻如梦初醒,他走到卧室门口看着闻子珩帮闻溪换衣服,状似无意地问:“刚刚我们在楼下遇到的太太是魏卿的母亲?”
“是的。”闻子珩头也不回说,“就住在我们家楼下,我看那两个保镖手里提着行李包,估计是魏夫人打算出去住一段时间吧,不知道后面还会不会回来。”
祁成彻问:“她就是带小溪去公园的人?”
闻子珩应了一声,给闻溪穿好衣服后轻轻拍了拍小家伙的背,末了还是补充道:“魏夫人也不是故意的,她挺喜欢小溪,觉得小溪长得像魏卿小时候,把小溪当成自己孙子来照顾了。”
祁成彻沉默了许久,叹着气说:“有件事我要告诉你,那个魏夫人来过我们医院,好像就是给魏卿和一个孩子做亲子鉴定,我怀疑那个孩子是不是小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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