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别西楼醒不记》7.第 7 章

    萧玉华为萧玉涵沏上茶,乍然见到许久不见的兄长,一时心中惊喜难安。
    西梁帝膝下原有六子,除去早年夭折,记入族谱宗牒的共有五人。萧玉涵排行第三,萧玉华第四,二人皆为一母所生。古时朝代,后宫深闺,多有母以子贵的典故,而西梁却是子以母贵。萧玉涵、萧玉华之母容妃秦氏,乃为早年的太傅之女,更难得是风华绝代,但凡是见过她的人无一不为之倾倒。正所谓是,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自此赐名为“容”,以赞其美貌。
    萧玉涵一笑,看着双眼通红的萧玉华,侃道:“不过数月未见,皇妹何时变得如此多愁善感?”
    萧玉华只道:“此刻父皇急召无啸入宫,怕是北边的战况不容拖欠。”
    萧玉涵听她谈起前朝之事,笑容一敛。
    萧玉华叹道:“三哥,我知你不爱听我谈论政事,我又是何尝愿意?只是实在是……担心无啸。”
    萧玉涵哼道:“你终日一心担忧他的安危,却可知,浅水岂可困得住蛟龙。阮无啸是何等人也?堂堂的震北将军,他若一心要走,你能拦得住他吗?一派妇人之见。”
    萧玉华面露不愉,道:“我是他的妻子,又如何劝阻不得?”
    萧玉涵摆手道:“你们之间的床帏秘事,休要拿来问我。”
    萧玉华顿时满脸通红,气得说不出话来。
    萧玉涵又道:“我今日上你这来,一来自是探望你,二来则是受了阮无啸所托,送他那小兄弟回府。”
    萧玉华问道:“青玉?”
    萧玉涵道:“方才在街上偶然撞见,没想到几年不见,他那兄弟模样倒是变得挺多。”
    萧玉华道:“是个可怜的孩子。前些日子,撞坏了脑袋发了一场病,醒过来的时候就什么都不记得。”
    萧玉涵点头道:“如此我倒是有所耳闻。”脑中隐隐浮现出一双清澈的眼睛,哼了一声又道,“看他那副模样,倒是真的病得傻了。”
    萧玉华道:“无啸平日里最是疼爱兄弟。以前到还没有那么明显,犯了错,有时还会打骂惩处。如今得了这个病,可是连重话都不说一句了。”
    萧玉涵饶有兴致地挑了挑眉,“哦?阮无啸竟会是这般?瞧他平日里不苟言笑,还以为他在家里也是这样。我瞧你那小叔,端得是生了一副伶官模样,带出去,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阮无啸养的娈童呢。”
    萧玉华大惊,忙捂住萧玉涵的嘴,斥道:“三哥休要胡说!”
    “得得,果真是女大不中留,胳膊肘往外拐。皇妹如今也会帮着别人斥恕三哥了。”
    萧玉华愠道:“无怪父皇总是说你喜怒无定。你这般性子,我斥恕你又待如何?你便是知道自己哪处话没遮拦,也决计不会去改。如此,我斥和不斥有何区别?”
    萧玉涵大笑,道:“果然还是皇妹明白为兄。”又道,“行了,今日累得慌,我先且回王府去了。”
    阮青玉抱过雁秋怀里的小狗放在臂间嬉弄。刚出生的狗崽子,鼻头喷着热气,个头才不过手掌那么大。抬头见到远处一人走进,待瞧清是萧玉涵,想躲已是来不及了。
    萧玉涵早就看见阮青玉,本是不想理睬,见他一副想要闪躲的模样,却偏偏走上前去。
    张口便道:“都说阮家人杰辈出,阮无啸平日里倒也算是个人物,怎么偏生养出了个你这样的弟弟?”
    阮青玉心里只觉得此人无聊,不愿多做纠缠,转身欲走。萧玉涵一把拦住他的去处,强力扭过他的下颚,道:“我瞧你这般,长得没一处像你兄长,倒像是那南苑里身段子没长好的小官儿。”
    阮青玉虽是不明他说什么,但听那语气,直觉定是什么诋毁嘲讽之言。冷冷别开眼光,不去看他。
    萧玉涵见他这般恼起来也不吵闹,甚是没趣。硬是抬起他的脸,顿时眼前一清,阮青玉那对瞳仁迎着日光竟是说不出的通透。
    口中却说:“似你这般人才,生在这大户人家的院落里,实在是可惜了。……”
    阮青玉道:“我既然已是生在阮家,你又待如何?我的身子骨是没有长好,如今就站在你面前,你也看到了,可你管得了吗?我哥是个能干人,是比我要厉害得多。可那又如何,那也是我们的家事,你管得着麽你?”
    拨开萧玉涵的手,一字一句地说:“生平最恨多管闲事,拘泥小节者。你若是真了不起,便去追寻你那远大的抱负,何苦在这里纠缠我?我哥跟我说了,世上只有无聊之人才会不断嘲讽别人,因为他们是在太空太无聊,不出门嘲笑一下别人心里不痛快。而且听说,这种无聊的人尤其喜欢上别人家的院子,嘲笑别人家的事。”
    萧玉涵直气得脸色一红一紫,雁秋在旁边听得一楞一楞。她服侍阮青玉到现在,都没有发现这小主子居然如此能说善辩。
    萧玉涵恨恨地瞪了阮青玉一眼,拂袖离去。
    阮青玉回头看见雁秋一脸古怪地看着自己,摸了摸脸颊,问道:“怎么,我脸上有东西?”
    雁秋感叹道:“奴婢直到此刻才如梦惊醒,大彻大悟了。”
    阮青玉奇道:“怎么了?”
    雁秋道:“原来奴婢伺候了主子那么久,竟是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主子。”
    阮青玉嘻嘻一笑,道:“你又不是要做我媳妇儿,要那么了解我做什么?”
    雁秋叹道:“前些年府里有些不规矩的胡乱讹传,说是阮家二位爷年岁相差太多,生得不似亲生兄弟。如今雁秋才明白,二爷不愧是和将军一母所出,骨子里的天性,怕是怎么掩都是掩盖不掉的。”
    阮青玉一时缓不过来她为何突然那么感叹,心中暗自吐舌头只觉得不敢苟同。
    楚于尘折过手中的请帖,大笑道:“依我瞧青玉兄弟大病初愈,胆子倒是壮了不少,竟敢与那宣王一番口舌。瞧瞧,如今宫里来了帖子,你倒是准备带上青玉还是不带。”
    阮无啸接过楚于尘手中的邀帖,淡淡道:“宣王一事,我倒是也有所耳闻。青玉初生牛犊,顶撞也非有意。既是请帖上指了姓名,我不带他去,倒是抗旨行事了。”
    楚于尘道:“我也只是给你喊了醒,到时候注意些点,可别让你的宝贝兄弟叫人给欺负去了。”
    又道:“萧玉涵是个怎么样的主儿,你知我知。当年圣上指你为驸马,他前前后后,不知打点了多少事情,真正看中的,怕还是你手中的六十万大军。偏生咱们西梁不兴嫡长继位这一套,他宣王爷里外是个自负的主儿,若要说他对东宫没有那心,打死我楚某人都不信。”
    阮无啸颌首道:“如今皇上年岁已高,太子争夺一事,怕是会愈演愈烈。”
    楚于尘笑道:“你还别真说得那么轻描淡写。这皇位争夺,表面上看起来是上头人的事,可朝中又有哪一位可以真正逃得过此劫,立危墙之下而不倒?机会只有一次,若是这一回押错了宝,可是得拿命去抵啊!”
    阮无啸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道:“师傅曾说你性子太急,难成大器,如今我看来,倒有几分道理。”
    楚于尘气得直瞪眼,骂道:“那老家伙的胡言乱语,你岂可当真!”
    又道:“想我楚于尘也算是一代名士,诗词歌赋兵书战略,哪样输过别人?倒要你借那老家伙的酒后醉言来折杀我?”
    阮无啸道:“我只不过是劝解你凡事不要过于急躁,在没有摸清敌人意图之前,按兵不动才是上策。”
    楚于尘应道:“是是。一言不发,更抵得过千言万语,是吧?全是那老家伙的教诲,一套一套的,端得是教人怎么做哑巴。我可学不会!”
    “得了,今儿我先走了。懒得在这听你唠叨,我又不是你弟。”
    阮无啸也不拦他,想起昨日雁秋的回话,青是玉如何如何顶撞宣王的。目光又转回到案上那张请帖,疲倦地按了按额角。
    “传话下去,明日宫中设宴,让罄竹苑的主子也准备一下,到时随我一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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