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儿和兔儿到北疆军中后, 各凭本事,很快便出人头地, 成为军中耀眼双星。
兔儿假托脸上有伤, 一直以铁甲覆面, 不肯以真面目示人。然他再谨慎小心, 时日久了也不免有疏漏。某日便在他濯面时,被同在一营中的名唤赵二的军士撞见真容。
兔儿并未察觉, 赵二却震惊不已。他又与青儿交好, 便偷偷拉了青儿私语道:“你可知,那方晋的真容,竟是静美如姑娘家一般?”
青儿以前给兔儿捉弄过那许多回,正愁没机会报仇。如今闻言眼珠子一转, 便与赵二道:“你万勿与旁人道,其实吧,方晋他,他当真是个姑娘家。便如那花木兰一般, 女扮男装替父从军。”
赵二的嘴巴张的能塞下一个鸡蛋去。
隔了两天,兔儿便察觉出不对劲儿来:怎么身边的同伙们看他的眼神变得那般炽热, 还都你争我抢抢他身边的床位?还明里暗里地摸他的手?
又过两天,隔壁营中的军士们也没事找事往他身边凑。又过两天,他那五大三粗的年轻上峰叫了他去,别的话没说, 只给他分配了单独一屋子居住。然看他的眼神欲言又止、含羞带臊, 让兔儿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不费多大劲儿, 兔儿便查出了事情原委。他从容地在众人面前露了露肌肉,止住了这股歪风邪气——可惜的是他那单独屋舍也被收了回去,彼时上峰那眼神别有幽愁暗恨生。
有仇不报非兔儿也。
很快上元佳节到来。军中欢度佳节的方式便是比武,附近百姓可随意观看。青儿虽是来的时间不长长,但他这种干净俊秀的长相此地少见,成功引起了驻地守将的小姐、军需校尉的千金、营地旁边酒馆家的姑娘等等一干女子的好感。明里暗里透话要来看青儿在比武场上的英姿。
于是青儿愈发振奋。他本以计谋见长,武功的话因为练武没多长时间,在众军士中算是个弱的。故而他之前只勤练短时间内可出彩的弓射一项,果然在比武场上发挥出色。
眼见姑娘们盯着他眼睛眨也不眨,为他拍手叫好,青儿心中得意,又是一箭直中红心!
“阿青哥哥干的好!阿青哥哥真厉害!”周围喝彩声再度响起。然与之前不同的是,有一道清丽娇婉的女子声音格外的大声、热烈,响彻整个比武场。
众人应声望去,这一看齐齐倒吸一口气。但见场边一处,不知何时出现一个绝色女子,骑着马欢喜奔向周青。只见她约莫双八年华,小脸儿粉嘟嘟,大眼儿水灵灵,身段儿娇滴滴,穿戴华丽丽。这北疆之地何时曾有过这般女子!场中所有男子的眼睛都直了,而姑娘们则自惭形愧地低下了头。俄而又一齐把嫉妒的、伤心的目光投向周青。
周青此时还没反应过来,思忖着这人谁啊,莫不成是爹他哪位老兄弟的女儿?转眼姑娘已到了周青跟前。周青正要发问呢,姑娘凑过头来冲着他脸颊就亲了一口。
顿时军士们的起哄声冲天而起。周青目瞪口呆浑身发木,而姑娘已趁着这个当口,得意地冲他挑挑眉,调转马头风一般离去,转眼消失无踪。
那挑眉的模样倒是无比的熟悉......反应过来的周青差点把牙咬碎:“苏兔儿!”
然同袍们已聚拢过来,一个个摩拳擦掌地看着他:“看不出啊,你小子还藏着掖着的啊。”“好艳福啊,这是跟咱们显摆来了。”“兄弟们,对待这样的小子该怎么办?!”“揍!”
“不是,不是,你们听我说......”周青试图辩解,然无数只嫉妒的拳头已冲着他落下。
拳头的间隙里,周青看到那守将的小姐、校尉的千金、酒馆家的姑娘,一个个掩面伤心离去。
“苏兔儿,我跟你没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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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雪下了一天一夜,终于停了。
范信芳看着庭中白鹤在雪中悠然迈步,心下觉着很是安逸。
“我却是昨儿个才听人说起,三叔早年间有个雅号,便唤作白鹤公子。”身边的周玄与他笑道。
“啊。”范信芳听到这一声忍不住捋须而笑:“都是年少轻狂时候的事儿了,现下说起,好不叫人耻笑。”
那时候,他却是极得意这个名号的。为了附庸风雅,大冬日里,跑到山上的庄子里养鹤。
一日也是大雪初霁,把鹤从鹤舍里放出来,却少了他最爱的一只。
四下寻找,便发现有一行脚印从山庄一处往山下蜿蜒而去。寻迹而去,便在一个破庙中,见着一阔面大口衣衫褴褛的汉子,正捧着条鹤腿大嚼。
“难得有缘,小兄弟来一起吃,不必客气!”这汉子还从那破瓦罐里捞出块肉,毛手毛脚往他身前一递,汤汁飞溅到他雪白的裘衣上。
范信芳哭笑不得,却也并未寻他麻烦,只拂袖而去。走了两步却又停下,把那裘衣脱下掷给那汉子。脏成这样他如何还能穿,不如一并做好事罢。
这事儿他很快忘记。岂料数月之后,在永州顾军帅的宴席上,又见到此人。彼时他已是顾军帅的亲兵,随侍在顾军帅身侧,顾军帅唤他周老二。范信芳只当并不认识。
不曾想一朝天降横祸。他因一事不肯屈从顾军帅之子,被其算计构害,声名尽毁不说,更被投入大牢受尽折磨。
亲友皆以他为耻,别说救他连看望的人都没有。在他以为自己要这样卑微凄惨的死去之时,却有人偷偷将他从牢中救出。竟是那周老二。
“我这般的人,你救我作甚。”被他抗在背上救走之时范信芳迷迷糊糊地道。
“你哪般的人了?我只知道我长这么大,只有你曾送我那么贵重、那么暖和一衣裳。”周老二扭头冲他一笑:“你搁我这儿就是个最好不过的好人。”
后面有人追上来,越追越近。周老二呼哧呼哧地跑,越跑越慌。“你放下我,自己逃命去吧。”范信芳又与他道。
“放屁,不管是人是物,到了老子手里便是老子的,再没有叫旁人抢去了的道理!”周老二嗷嗷叫道。
他们侥幸逃过追捕,周老二把他藏在顾氏眼皮子底下自己房里,亲自照顾他。范信芳那时了无生志,周老二便寻空就在他耳边唠叨:“多大点事儿啊,放老子这儿简直不够看的。老子告诉你啊,老子曾经......”
他那一桩桩一件件的好事,到底让范信芳惊着了,暗叹世上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与之相比,自己那事儿还真不算什么了。莫名竟慢慢松了心结,复振作起来。
而后结为兄弟,一路扶持至今。转眼已经这么多年过去了。范信芳捋着胡须,不胜的唏嘘。
“三叔,三叔?”周玄的呼唤声打断他的回忆。“三叔,就我刚说的这事儿,永明侯的姐姐,您老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周玄问他。
“烦你帮三叔拒了吧。”范信芳负手走开:“就说三叔心存执念,割舍不下,无心娶妻。”
周玄看着他背影,了然笑笑,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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