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物[灌篮同人BL]》4.第 4 章

    回家的时候, 电话铃响.
    开门, 换鞋, 不紧不慢走进客厅, 持续的电话铃声依然执着, 在我所认识的人里, 唯有一个会这样跟人打电话的, 仿佛永远不知道, 放弃是怎么一回事. 我拎起话筒, 微微笑了, “由加夜……”
    对面沉默了许久, 良久, 叫了一声 “阑……”.
    我愣了一愣, 不知道可以说什么, 父亲, 爸爸? 还是仙道先生? 于是只能含糊地 “嗯” 了一声.
    不是不尴尬的. 但想也明白, 要仙道家那样中规中矩的人家, 放任一个十六岁的少年在外不管, 似乎也没什么可能的. 有违那样的家教和道德责任观吧? 我只是没有想到, 他会亲自打来. 有一段时间, 觉得他几乎是蓄意在忽视我, 避免任何和我之间的交流, 言语的, 甚至是眼神的.
    “新学校…… 还习惯吗?”仙道平的声音有些低沉, 稳重而温和, 总让人觉得受到了安慰和保护, 不自觉想亲近. 早先在仙道家, 为了想常听到他跟我多说两句话, 我也是费了一番心思的. 便是如今, 还是觉得悦耳. 不由自主, 话多了些, “嗯, 不错, 认识了新朋友, 老师也还好, 很照顾我.” 想到樱木, 心情又好了些.
    ……
    “那就好.”
    ……
    “嗯……有事?”
    ……
    “阑…… 有,” 电话那头传来干咳清嗓子的声音, 我听得都替他不忍了, 但他终于还是说下去, “有空回来坐坐”.
    ……
    “你知道, 这里, 还是你的家.”
    “嗯.”
    如此尴尬……
    挂了电话, 忽然一天的清新和活力, 都像伪装出来的, 一下子褪了个干净.
    我疲倦地坐在沙发里, 不知道为什么这么累. 仿佛可以一直就这么坐下去.
    天渐渐黑了, 屋里越发冷清, 饥饿迫使我站起来, 冰箱里空得厉害, 左右找不出可以热腾腾吃下去的东西, 连方便面也没有. 忽然想起肖的一句话, “家琪, 怎么你在的地方都没半点人气的?”多少年过去了, 仿佛似整个世纪. 想起这句话, 我依旧只能微愣后, 苦笑. 而说这话的人, 早化了灰……
    忽然间觉得这样冰冷的屋子里有些呆不下去.  拿了外套出了门. 早春的晚上其实还有些微寒. 但渐近的街市闹区, 扑面而来的人气, 多少冲散了些许冰冷. 我其实有些怕那样的死寂的, 虽然其实也习惯了. 许放曾经玩笑过, “安家琪, 你的神经简直粗过电线杆儿.” 说时, 我刚被关了三天黑房放出来. 40瓦乌蒙蒙的灯泡带来的光线也几乎刺瞎我的眼睛. 泪流下来, 心里却只是空洞, 既不觉得悲伤, 也不觉得愤怒, 亦无恐惧. 从那一天起, 许放不再在肉体上狠命折腾我, 也许是知道没有用吧. 许放只是带着不屑, 带着得意, 说: “你瞧, 把人变成狗, 其实也不难, 家琪, 来, 叫一声.” 他在我脖子上拴了狗脖套, 衣不遮体地, 从这里带到那里, 从这个人床上, 送到那个人床上. 虽然嫌我脏, 但偶尔也会用我, 像用一条狗……
    那么多年过去, 连我都快以为自己是条没牙没爪的狗了. 却终于有一天, 掐昏了许放在床上, 一台灯一台灯地砸下去, 其实台灯是棉布罩子, 伤不到致命. 倒是灯泡砸碎了, 割了我一手的细碎口子, 许多的血,看起来蛮吓人, 但只怕我的还多过他的. 但我就压在他身上, 一下下砸下去, 闷突突的响声, 格外有节拍, 像鼓点子, 如果不是被人拉住了手, 我想我可以一直砸下去, 直到把他的脑袋砸成烂泥……
    那以后许久, 都没有人敢正眼看我. 总也□□下流的目光, 不小心碰上我的眼光, 里头多了惊惧.
    许放消失了, 城里变成海光一人独大, 但知根底的人都明白, 无论台前明面上谁倒了, 城里根基都不会动摇. 许放不明白, 所以他消失了. 海光那么狠的人, 却是明白的, 在荣爷面前, 乖得像条狗.
    许放的势力散下去, 成了海里的沙子, 再聚不成团儿, 海光表面的光鲜, 如踩在钢丝上的华丽小丑. 但再怎么样, 他已经可以登高立远, 俯视别人. 男人的血性, 其实很能打折扣. 不亲眼看见, 真不知道. 以前只觉得许放是个变态, 海光倒有几分义气. 但最后, 我竟有点佩服许放了, 无论是死到临头, 自知无望下无奈的骨气, 还是傻到底了, 不知深浅的嚣张, 但最后, 他到底没服软. 反而海光, 原是要把我拨皮去骨誓死方休的, 看见我跟了荣俊, 在我面前, 却屁也没有再放一个.
    我跟了荣俊, 好像生活变了许多, 但我却似感受不到, 永远是刚出了小黑房的空洞.
    好像也没什么变化, 可是以后看见许多人事, 总觉得, 死了该多清静, 虽然也不会想想就付诸行动, 但如果荣俊有命, 我也不会犹豫. 自那以后, 便知道自己是有些变态的. 以前……以前, 只是蠢, 只是运气不好, 只是倒了霉, 只是不争气, 只是无能, 但终归, 还是个正常的人. 以后, 就再是什么借口也没有了.
    荣俊是个聪明的人, 他知道物尽其用, 也懂得如何让人为他卖命. 我没有上过荣俊的床, 但跟他却比许放亲密. 荣俊手把手教会我很多, 他找到我更好的用处. 也是. 一个快25岁的老女人, 残花败柳, 不懂风情, 靠普通出众的色相能为他谋取的, 实在廉价.  荣俊那样贵族似的人, 怎么会满足?
    当我最终有用且能上得了台面后, 荣俊也终于厌了他一手包办的养成游戏, 微笑得体地离开. 即便残败麻木如我, 也不能避免一时的失落, 然后日子照样过, 周围来来往往, 又经过很多人, 安宁, 肖, 林可, 佳音……鲜明的, 惨淡的, 平凡的, 激烈的. 到最后, 无非离别. 人这一生, 的确是, 两手空空的来, 两手空空的去. 总只有自己……
    一口热汤灌下肚的时候, 我勉强有一种还活着的实在感. 慢慢咽着汤水, 试图温暖肠胃. 这些破烂事情, 早先是打死也不要想的. 到如今, 我竟只剩下这点可以拿来回忆了.  人生最可怕的, 其实是孤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