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化弄人》3.艾小渺·16岁秋 chapter 02

    艾小渺·16岁秋
    02
    我们班的两个大美女叫薇晴和尹岚，也就是新生班会上我注意过的那两个坐在角落的女生。
    嗯，她们总是形影不离，任何女生站在她们身边都会黯然失色。我懊恼地思索，又何况是平凡的16岁女生艾小渺呢。
    我小心翼翼地和她们保持着距离，却还总能觉得薇晴充满笑意的眼睛不经意扫过我是，带着深深的鄙夷。
    她们昂着头走过我身边，目不斜视，像是在向全世界宣誓，没有什么可以让她们留恋的。
    除了引司。
    引司，那个新生会上角落最里面，喜欢周杰伦的男生。
    尹岚，薇晴，她们的目光只为他停留，我甚至能发觉尹岚望着引司时，眼里充斥着无限的爱恋与依赖。
    反应迟钝的艾小渺是在一节体育课上终于感觉到尹岚和引司之间不寻常的关系的。
    我和尹岚站在队伍的最后一排。
    虽然是九月的天，却没有属于秋天的萧瑟，还是盛夏的阳光，热烈而盛大。尹岚一直没说话，用两手挡着阳光。我在心里无聊地拿柴炽笨蛋和这炽热的太阳作比较，偷偷地瞄了一眼美女尹岚。
    突然发现尹岚的右手背上被五彩的颜色涂得满满的。
    “尹…尹岚同学，你，你的手怎…么了?”我胆怯地想抓住尹岚的手。
    “噢。”她像是不经意避开了我的手，解释道，“这是被我同桌画的三线八角。”她停顿了一下，又似怕我不理解，想了会儿，补上了一句，“我的同桌，引司。”
    我知道你的同桌叫引司，我小声地嘟囔了一句。
    我望着她白皙的手上又熟悉又丑的三线八角，不由得可惜，多么漂亮的手啊，竟然被乱七八糟得涂鸦成这样。我有点为她打抱不平：“尹岚同学!你应该告诉老师，那以后引司都不敢这样对你了!”
    美女尹岚很诧异地看着我，半晌后说了一句让我似懂非懂的话。
    她说：“艾小渺，你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啊!”
    “嗯?”
    说实话，我很茫然。
    “哎，算了。反正他的手也被我画得乱七八糟的。”说罢她得意地笑了，像极了一个得到了棒棒糖的漂亮小孩。
    我歪着头，左思右想，不知道尹岚的那句“算了”是表明不想和我多说呢?还是告诉我其实这件事没有严重到要告诉老师的地步?
    知道柴炽眯着极其暧昧的眼睛望着相视一笑的尹岚和引司，凑过来对我说：“看他们俩关系多好!”
    迟钝的艾小渺才终于意识到了一点。
    大美女尹岚，和大帅哥引司，他们在谈恋爱!
    我怔怔地望着他们在阳光下泛起红晕的双颊，能感觉到柴炽因为靠得很近而传来的潮热呼吸，我发现我的脸颊竟微微发烫起来。
    尹岚捋了捋头发，注意到了我。她很自然地笑，接着朝我挥了挥手。柴炽离开了刚才暧昧的尺度，使劲地向尹岚挥手。尹岚美女似乎被我身边这爱耍宝的的大帅哥逗乐，眼睛眯成了一条小缝。
    她笑得很漂亮，我失神地看着她。发现我和尹岚之间的距离，近而被她有意无意地拉进近。
    “艾渺小，我和引司去打会篮球，晚自习帮我报到一下!”
    正想得出神，有人重重拍了我下肩大声道。
    我受不了地白了他一眼，轻轻地“哦”了声。不远处的尹岚没有注意到起身准备回教室的我，引司不知和她在说什么，她一脸专注。
    我跺了跺脚，转身走向教学大楼。
    “小渺!”
    刚坐稳椅子，听见一个好听的女声叫我，我抬头，竟是薇晴。
    我的笨脑袋刚开始为了她突然亲热地喊我“小渺”而纠结时，她又开口了，“小渺，你的手机…能借我打个电话回家吗?…我有点不舒服，手机又忘带，岚不知到哪里去了…我看在场的同学就你最好了!”
    哦，看她眼神多真挚，听她的语气多诚恳，原来她并没有看不惯我，原来她眼睛中的讥诮是我的幻觉!我的脑子被她说得晕沉沉的。亲爱的薇晴，其实你不用解释那么多的，我怎么可能不借给你呢?
    我递给她那个刚买没多久的新手机，她甜笑着说了声“谢谢”就不知跑哪里去了。
    尹岚到晚自习开始都没回来，她应该是去看引司打篮球了吧，我瞥了一眼旁边柴炽凌乱不堪的桌椅位置，弯下腰捡起他一本掉了地的游戏杂志，竟然冒出一个自己都觉得荒唐的想法。
    翘课去看柴炽打篮球!
    这个想法在我脑袋停留了一秒，就被我毫不犹豫地抹杀掉了。
    我仿佛能想到柴炽瞪大他本来就够大的眼睛，用那种很奇特的语调大声嚷：“Hello?你确定你是乖乖女艾渺小?或者你是火星上那个不良少女艾渺小?是吗是吗?Hello!”如果这样，我一定会忍着笑，装作一本正经：“不对!我确实不是乖乖女艾渺小，我是乖乖女艾小渺!”想到这，我又神经质地想笑出声。
    “小渺。”有硬硬的东西碰了我一下胳膊。
    我咳嗽了两声，终于忍住了笑。
    映入我眼帘的是我的手机。“喏，还给你。”薇晴用一脸“你没事吧”的表情看着我。
    我手忙脚乱地双手接过，随手放进了书包，习惯似的一句：“谢谢。”
    薇晴扬起了嘴角：“傻瓜，你说什么‘谢谢’啊。”
    “柴炽?柴炽来了没有?”
    讲台前老师点到了柴炽笨蛋的名字。
    我迅速举手站起来：“老师!柴炽体育课打篮球扭伤回家了。”我说得很快，害怕因为说谎结巴而露馅。所幸老师看都没看我一眼，就报了下一个名字。
    我的脑子闪过柴炽曾经不在乎地耸肩的画面，他说：“老师认为我来和没来都一样!”可惜他的眼睛闪过的复杂出卖了他，让我看得心酸。
    “引司也没来吗?”
    “报告老师，引司送柴炽回家去了。”薇晴优雅地站起来，眼睛一眨不眨地说完这些，整整校服坐下。
    “现在的孩子真是…都不把晚自习当回事!亮着有权有势就没规没矩了唉!没药救了…”
    我像做错事似的低下头，清楚明白老师说的是柴炽。柴炽说过，要不是他家有钱，他不可能进三中。
    “尹岚呢?不会也陪柴炽回家了吧?”老师有点讥讽地瞟了我和薇晴一眼。薇晴翻着课本，没作声。
    “你们谁知道尹岚去哪了?”老师合上点名册，环视班级。所有人都低着头做自己的事，我知道像尹岚这样高傲的性格，在班级里不会有几个朋友。可薇晴……薇晴完全没有要起立帮尹岚请假的意思。教室里静而空旷，薇晴翻课本的声音和老师怀疑的声音交织在一起，不断地在我耳边扩大再扩大。
    “老师。”
    像不是我在控制自己，耳边隆隆发响，我竟然直视老师，声音为掩饰颤抖而变得大了起来：“音乐老师找尹岚讨论艺术节钢琴独奏的事了。”
    说罢我故作镇静地坐下。应该是幻觉，感觉薇晴瞪了我一眼，我赶紧缩了缩身，继续比划练习上的几何数学。
    “薇晴再见!”
    “再见，明天记得带化妆杂志啊。”
    “嗯，拜拜。”
    “走吧。”
    ……
    下课了啊?当我从纠结的练习中抬起头，发现教室已空荡了，薇晴也不见了。
    我温暾地理包，站起，挎包，迈步。
    “艾小渺!!!”
    我抬头，看见尹岚气势汹汹地冲进教室，还有后面跟步的薇晴，我朝她们笑了笑。
    尹岚没看我一眼，夺过我肩上的包，粗鲁地把包里的东西全倒了出来。我怔怔地站在那儿，不理解地瞅着尹岚的手在地上凌乱的课本中东翻西翻。
    她的手一顿，抓出了课本下的手机。
    我看见薇晴笑了一下，便脑子一片空白。
    接着，尹岚缓缓走过来，用一种很陌生的眼神上下打量我，然后用力把手机摔在我的身上。
    手机“啪”地一声落地，显得格外刺耳。
    我听见尹岚略有疯狂的声音。
    她问：“你喜欢引司?”
    我咬紧嘴唇，低着头默声。我的眼前闪过接连不停的片断。
    ……
    “小渺!”
    “你的手机能借我打个电话回家吗?”
    “喏，还给你。”
    还有被我当成幻觉的瞪眼。
    在尹岚背后的冷笑。
    ……
    我明白一切蹊跷，却又无力辩解。我往后退了一步，在尹岚轻蔑高傲的目光下，我有种窒息得想逃的感觉。有个声音在我耳边肆意地徘徊：“你不配和尹岚做朋友，你不配!”我的自卑感开始从心底蔓延，像藤蔓一样迅速爬上心口，缠绕全身。我不配和尹岚做朋友……尹岚，她那么漂亮，那么优秀。而我，我是丢在人海，永远不会被找到的艾小渺。艾小渺!你怎么能忘记呢?你应该时时刻刻记得你的渺小啊!你这种人就应该离那些生来就美好的人远一些，再远一些。
    我看见尹岚推了我一下，我踉跄着坐下，却毫无知觉。尹岚嘴巴张得很大，在说些什么，说罢又推了我一下。
    而后，我看到了柴炽笨蛋。
    那个笨蛋冲到我面前，甩开尹岚准备推我的手。当他往前跨一步时，引司走了进来。
    引司站在尹岚身边，说了什么，柴炽笨蛋捡起地上的书和手机，胡乱地塞进我的包，拉着我走出了尹岚高傲的视线。
    “嘿，拿去。”
    背后有双手重重地拍我的肩，我转头看见柴炽朝着我咧嘴笑。我接过他手中的奶茶，想起了我对自己的警告，柴炽，也是生来就美好的人。我，应该离他远远的吧。冰凉的奶茶杯贴着我冒汗的手心，让我清醒过来。
    “你干嘛不说话，嘿!嘿!”
    我朝眼前活蹦乱跳像只猴子的男生虚假地一笑。
    “你干嘛这样!是不是你骗老师说我去参加我奶奶的葬礼，被她骂了?哎哟，我叫你不要说这个嘛，这个我上次用过啦!”他皱着眉，夸张地把自己的头发都抓乱了，苦恼地叹着气，忽然手中的动作顿了顿，像是思索了几秒，突然慌张似地按着我的肩，声音甚至有丝颤抖：“都怪我，艾渺小!都怪我，我忘了提醒你这个借口我用过了，都是我害了你。”
    我置若罔闻地瞪着眼前这个演技天才，好笑地手都不由抖了一下，奶茶在杯里晃了晃，有几滴散在了我的鞋尖上。他像是不知晓刚才发生的一切，要不是尹岚和薇晴给我带来的自卑感还在肆意生长，我觉得我也快忘却刚才那些窒息的感觉了。
    我猛地低下头，为的是心中那一闪而过的笑意不被他察觉。
    “喂，艾小渺。”
    有半晌彼此间的沉默，耳边只有喧嚣的汽车鸣笛声此起彼伏。那个熟悉却掺杂着陌生严肃的声音响起，我怔怔的，在熙嚷的大街上，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不真切。
    仿佛喊我的并不是他，我迷茫地抬起头，对上他认真的大眼睛。
    也许为了让我听得清楚，他又说了一遍我的名字，他说，“艾小渺，开心点。”然后他眼睛里的那些认真就消失了，笑得很灿烂很自然。
    他叫我艾小渺，并没有叫我艾渺小。我呆愣地注视着他的笑，忽然就失神了，我想，他是有些明白我那神经质的自卑感的吧。
    真好。
    不知为什么，反正就是真好。
    “艾渺小，我们这算不算……呃，逃课啊?”他像想起什么，有些为难地看着我。
    哦，我向天保证，我一定是用看怪物的眼神藐视他的。
    “你不会不知道放学了吧?”
    “啊!可是…我感觉我才上了一节课啊!”
    “……”无视。
    “艾渺小，…你不会是要告诉我…打篮球…算逃课吧…?”
    “……”无视无视。
    “啊啊啊!不会是真的吧?!一定是假的，假的!”
    “……”
    天哪，这是怎样的一个疯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