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化弄人》2.艾小渺·16岁秋 chapter 01

    艾小渺·16岁秋
    01
    我叫艾小渺。
    可那不是我的错。
    16岁的那一天，在重点高中三中的礼堂，高一新生介绍会上，我的名字，也就是艾小渺，被人取笑了。
    当在整个班级同学的目光注视，我哆哆嗦嗦地站了起来，我仿佛看见了坐着的人群里有无数双锐利而轻蔑的眼睛。我努力地使自己的身胸挺得直直的，声音由于紧张而变得又大声又结巴。
    “我，我叫…艾，艾…小渺!”
    我的耳朵有片刻的寂静，随即爆发出一浪接一浪的刺耳笑声。我不知所措地杵在那儿，呆愣地看着同学们捂着嘴却忍着笑的可笑模样，脑子一片空白，都忘了思忖自己到底是哪说错了。在讥笑声中，我看到了坐在角落的四个人，并不全是因为他们那种让人窒息的绚丽夺目。
    他们很特别。
    在看到他们的那一瞬，其它那些可笑的面孔在我眼里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角落的最后，一个男生垂着眼，低着头，一只被长袖子管藏住的手掩着嘴巴，他没有往闹哄哄的人群看，似乎投入地在唱着什么歌。
    他的前方，并肩坐着两个女生，她们窃窃私语着什么，那个嘴角始终带着微笑的女生撇了我一眼，继续凑到旁边不曾向我看过一眼的女生的耳边，不知说了什么，虽然她嘴角有抹灿烂的笑意，撇向我的眼神却充斥着蔑视。
    最前方的那个男生眯着眼，嘴咧得很大，笑得很夸张很大声。分明我应该很羞愧地低下头，或者没好气地瞪上他两眼，因为他比在座的任何同学都要可笑、神经质。但听到他那明朗的笑声，我为什么却有种也想微笑的冲动?
    我对自己的不由自主感到又惊讶又失望。我耷拉下头，努力把心思从那四位鹤立鸡群的男女生身上拉了回来，不断地深呼吸。打住，艾小渺!那个笑声很大的男生在笑你耶，你竟然神经到想笑，另外三个只是不屑于笑你，其实他们早在心里把你当成小丑了!你想笑?哦，艾小渺，你真是疯了!
    “艾小渺同学?”
    “嗯?”我回过神，猛得抬起头来，发现全班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安静了下来，讲台前的老师正皱着眉看着我。
    “艾小渺，你还不坐下，轮到下一位同学作自我介绍了。”
    我赶紧手忙脚乱地坐了下来，听着同学一个接一个不紧不慢作着自我介绍，我一手托着下巴，魂已经不知神游到哪里去了。
    “叮铃铃——”
    下课铃像救命的稻草，既然被我抓住，就不愿放开。
    我拿起包，都来不及斜挂在肩上，就迅速冲向了礼堂门，却刹住了疾步，有人挡在我前面。我抬起头，又立即低下了头。
    是他!前面笑得很神经质的男生。
    “诶，艾…咳咳，这位同学。”他忍俊不禁地想要笑出声，最终还是用干咳代替。
    我埋着头，只想快点逃离这里。
    “显然你不知道那些同学为什么笑，呵呵。”
    我猛地抬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那些同学?还真把笑得最大声的是谁忘得一干二净。
    “你说你叫…嗯…艾小渺，对吧?”他打了一个响指。
    我轻轻地点点头。
    “艾…小…渺…小渺，小渺，小渺，渺小。怎么会有这种名字啊，哈哈!”说罢又哈哈大笑，我把头低得更深了。
    小渺，反过来就是渺小。
    这是我从他口中第一次知道自己名字的意义。
    艾小渺，艾渺小…注定默默地躲在角落、在这个站在我面前男孩的笑声中，我的眼泪按捺不住原来的寂寞，想方设法地挤向眼眶。
    “喂。”他像是注意到了我的沉默，止住笑，拍我的肩，“我叫柴炽，前面在礼堂里已经知道了吧，木柴的柴，火字部的炽。”
    听罢他的名字，我不禁“噗哧”一下，笑了。感觉到他不解的目光，我终于抬起了头，看向了他。他乌黑的大眼里有我微笑的身影。
    我听见我笑着说：“炽，旺盛猛烈的火，把木柴烧光了，烟消灰灭。你的名字，也没好到哪里去啊!”
    柴炽一愣，随即大笑起来:“艾渺小，你还蛮厉害的嘛!”
    我朝他笑笑，并没有纠正他把我的名字喊错了。
    我想，我，艾小渺，在16岁高一开学的那年秋天，和柴炽成为朋友了。
    但也，一直只是朋友而已。
    “喂，艾小渺!”
    我抱着差不多能挡住我视线这般高的作业转过身，叫住我的是初中同学皓昀，皓昀身边还站着一个穿校服的男生。
    我稳了稳脚步，把作业抱得更紧些:“什么事。”
    “我们班合唱决赛，规定每个人都要穿校服。”皓昀比划着自己身上简单的短袖体恤，无奈地耸肩，然后指了指我身上披着的校服。“借下。”必须说一下，三中男女生校服是统一的。
    我动了动嘴，刚想说“等我一下”。
    站在一边刚才都没说话的男生拉了拉皓昀:“问女生借校服会被说的。走!我帮你问别班借。”皓昀摇摇头，没有动。男生复杂地看了我们俩一眼，叹了口气，走了。
    一个漂亮幅度的转身。
    我怔怔地望着。
    皓昀习惯性地摸了摸鼻子，指着那个离开的背影:“我哥们，行泽勋。”
    我“哦”了一声，让皓昀等我一下，就抱着一大堆练习，快步走开了…
    ——。
    那个行泽勋，不会是误会我和皓昀了吧。想到这，我脸一红，艾小渺，你又在胡思乱想了。我趴在课桌上，把头埋在了胳膊里。
    “艾渺小!”有人轻声叫我。
    我不情愿地抬起头，看到了柴炽灿烂的笑脸。
    “不要睡了，数学测验了。”
    “哦…”
    我迷迷糊糊地课桌上的书本收进了桌板里。艾渺小…恐怕全世界只有柴炽这个大笨蛋才会把我名字叫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