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魔王有个交易》39.水流与密道

    依蔓想, 自己并没有很惊慌。
    只是身体比大脑先做了判断,所以她在拉着薛砚往客房跑。
    薛砚反握住她的手, 微一使力,两人便停了下来。
    “你跑什么,”他扬眉,“我又不是打不过他。”
    少年的手掌干燥又有力,笑容张扬而肆意。
    她的脑海里便自然而然地出现一个词。
    狂骄。
    “确实, ”晏初阳动都没动,淡定地说,“我并没有做什么,依姑娘太紧张了。”
    依蔓冷静下来, 便觉得有几分尴尬。
    两只手交握着。
    来自于少年旺盛生命力的温暖正透过皮肤源源不断地传递过来, 她有些留恋这种温度,却还是松开了他的手。
    依蔓观察着晏初阳的一举一动。
    这个羸弱的少年极其淡定地提起了水桶,慢悠悠地走到他们身边。
    他似乎并不在意依蔓防备的姿态, 又问了一遍:“不一起吗?”
    依蔓看向薛砚。
    虽然薛砚并没有完全理解她的意思, 但他还是做出了回答。
    “不。”
    “那我就先走了,”晏初阳道, “阿砚你也知道, 客房的洒扫向来是我负责的。”
    说着, 他就转了个方向,想绕过他们向前走。
    “拦住他!”依蔓当机立断地喊了一声, 转身往客房跑去。
    身后传来猛烈的一声“哐当”。
    应该是水桶砸到了地上。
    依蔓没管薛砚和晏初阳的情况, 拼命推着客房关得严严实实的木门。
    晏初阳凝望着翻倒在地的水桶, 收了笑容。
    “阿砚,你……”
    薛砚早已收回踹飞水桶的脚,敛了所有攻势站在原地,仿佛刚刚忽然发起袭击的人不是他一样。
    他回头看了一眼已经把木门推开的蓝发少女,这才转过头摊了摊手,勾起唇角:“初阳,来打一架,我不用火。怎么样,够公平?”
    晏初阳没说话,却有锋利的松针突兀地出现在空中,裹挟风雪向薛砚袭来。
    依蔓推开房门,回头看了一眼已经攻向晏初阳的薛砚,还是决定相信他。
    她冲进客房,匆匆关上木门,开始观察室内的情况。
    这里与她上次来时一样阴寒刺骨,而她穿的却是并不厚实的春装。幸好,胸前挂着的黑色石头还在源源不断地发出热量。
    屋内的摆设也没什么不同。桌上空无一物,床上春日用的薄衾也叠得整整齐齐,整个屋子看起来空旷又整洁。
    依蔓蹲下身,小心翼翼地用手掌贴地。
    若不是眼前确是房中干燥而整洁的地面,她都怀疑自己摸到的是冰。
    地下有一只云翼妖。
    这不仅仅是有理有据的推测,更是毫无来由的直觉。
    依蔓想,屋子里应该会有某种机关法阵,可以开启通往地下的通道入口。
    而且是不会轻易被其他来这里的村民发现的机关。
    那就不可能是客人和村民们经常触碰使用的东西,比如柜、床、桌。
    可屋里除了这些之外也没有太多摆设。
    难道是那个没插花的花瓶?看起来就很廉价的炎灯?或者是床底下别有玄机?
    依蔓摆弄了一番花瓶,把炎灯开开关关,又伸手探向空荡荡的床底,把每一处看起来奇怪的地方都按了按,还是一无所获。
    无论怎么看,这个房间都正常极了。
    越是急迫的时候,越要冷静。
    依蔓决定从头开始检查。
    她打开柜子,一件一件地翻着里面的物品。
    柜子的夹层很多,拥挤地放着很多日常可用的物件,还有因为换季收起的被褥等等。
    依蔓觉得自己可能要花一些时间来检查这些东西了。
    她伸手去拿摆得最近的小木碗,目光忽然扫到了塞在柜子最里的笔墨纸砚。
    赤暮村的人估计不怎么需要它们,因为那块墨的分量看上去和依蔓上次使用的时候没什么区别。
    依蔓拿起木碗端详着,思绪却飘得有点远,远到记忆中她自己第一次磨墨时飞溅的墨汁。
    她是凝水,所以就算是显得有些麻烦的磨墨,也似乎比其他人容易一些,因为她可以直接在砚台里凝出水。
    等等——水?
    她忽然想到了什么,放下碗转身环视整个房间。
    干燥,空旷,整洁。
    没有水。
    晏初阳来的时候,是提着水桶的。
    他说自己负责洒扫。
    而她第一次见晏初阳,他也提着水。现在想来,他当时的目的地也是客房。
    洒扫是借口。
    机关和水有关。
    依蔓庆幸自己当初试图帮助晏初阳。那一天,她把晏初阳水桶中的水凝起来,向他证明自己作为凝水法系搬运水很轻松。
    桶中的水没有让她感受到任何异常。
    是最普通的水。
    周围的凝水之力应和着召唤。
    悬浮在依蔓手掌之上的水团缓慢旋转着,越来越大,直至有了堪堪装进一个水桶的体积。
    依蔓舒了口气,引导着水流缓缓倾向地面,就像它们是从一个桶中被倒出来似的。
    然而出乎依蔓的意料,并没有任何异常情况出现。
    就像很平常地在干燥的地上浇了一桶水,小部分的水浸湿了地面,更多的则没有被吸收,流得到处都是。
    难道这个推测是错的?
    晏初阳确实是用这些水来洒扫?
    依蔓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可能,干脆闭上眼,静心凝神来感受水的流动。
    终于,她发现了一处极其细微的异常。
    有一小块地面吸收的水似乎比其他的地方多一些。
    依蔓睁开眼睛,看向那块地面,只见它位于一只桌脚的旁边,乍看与其他有水流过的位置毫无区别。
    她俯身仔细查看,发现那只桌脚在离地面半尺高的位置有几条浅浅的划痕。这些划痕就像是经年累月使用之后木头表面毫无规律的擦痕,但确实组成了一个中间有叉的三角形。
    依蔓又观察了一番,确定其余三个桌脚都没有类似的痕迹。
    这个标记应是代表着什么东西。
    密道的入口?
    依蔓召起凝水之力,让屋中所有的水都流向这块不过一拳大小的区域。
    水流不停地灌注进看似毫无吸收能力的地面。
    当所有的水都流进去之后,依蔓终于感受到了来自地下的法术波动。
    黑漆漆的洞口在房间正中缓缓显现出来。刚开始不过半尺见方,渐渐越扩越大,终于变成了能让成年男子进入的地下密道。
    她向内望去,只见长长的石阶一直在向下延伸,看不到尽头。
    密道墙壁上亮着微光的炎灯照亮了石阶,阶上犹有水痕。
    依蔓凝起一块冰,试探着轻轻往密道里掷去。
    就在这时,身后的木门发出了“吱呀”的响声,是有人进了屋。
    她在手边堪堪凝起了水盾,在听到来人的脚步声后又逐渐散去。
    依蔓转身望去,果然是薛砚。
    刚打了一架的黑发少年看起来没受什么伤,神清气爽的样子。
    他扬起笑容,正想和她说什么,就看见了她身后的密道口。于是这个明朗的笑容便没有维持住,直接消失了。
    薛砚说:“居然真的有问题。”
    他的表情没有太过激动或震惊,语气也无波无澜的,可依蔓就是莫名地觉得他有点难过。
    她问:“你没受伤吧?”
    在她上上下下仔细打量的目光中,薛砚朝她伸出一只手:“喏,就这里有点擦伤。没别的。”
    他手背上的伤口与其说是擦伤,不如说是划伤。似乎是荆棘之类的东西造成的。
    此刻原本就很浅的伤口已经近乎凝固,确实不严重。
    依蔓勉强放下心:“真的?”
    “你也不看看我是什么战斗力,初阳又是什么战斗力,”薛砚有些自得,“要不是他这些年木华法系还有点长进,我根本花不了这么长时间。”
    “他现在在哪?”
    “打晕了。给他放那边墙下面了。”
    “嗯,”依蔓点头,“这个密道是我刚发现的,我们进去看一下吧。”
    被扔进密道的冰块仍好端端地躺在石阶上,看来是没有太大危险。
    “厉害啊,”薛砚毫不吝啬地夸奖道,“我来这里多少次都没发现问题。”
    依蔓说:“幸亏我是凝水。也是晏初阳提着水来给了我提示,把一桶水引到桌脚旁边的特定区域就可以了。”
    “哪个桌脚?”薛砚问。
    “那个。”依蔓给他指了指,便没再浪费时间,抬脚跨进了密道中。
    薛砚闻言便看向那个桌脚,却忽然睁大了眼睛:“别!”
    他几乎是以平生最快的速度伸手试图把踏进密道的少女拉回来,却只拉到了她的一方衣袖。
    炎灯熄灭,石阶崩塌。
    依蔓直接坠入地下无边的黑暗中。
    轻薄的织物承受不住少女的重量,薛砚手中唯余一方裂帛。
    已然控制不住的炎炽之力将布帛灼成漆黑。
    他没犹豫,跟着跳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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