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魔王有个交易》38.破碎的赠礼

    依蔓和薛砚两人鬼鬼祟祟地走在赤暮村里, 不时借着低矮的破墙和枯萎的树木遮挡自己的身体。
    其实对于依蔓坚决不光明正大进村的意见, 薛砚是很不赞同的:“这里是我家!我为什么要做贼一样!我看你只是想体验一把潜入的感觉吧!”
    依蔓一本正经:“阡灵卫、村长、其他可能坏事的人,你想被谁撞见?”
    薛砚选择都不撞见。
    总之, 由于对赤暮村十分熟悉, 而此时此刻村中并没有多少行人, 所以两人很快便顺利到达了村中间的客房附近, 潜伏在一栋民居的墙根处。
    薛砚站在小心翼翼地伸出头, 看向客房的方向。
    观察了一会, 他才缩回头,对依蔓说:“没人,走。”
    依蔓则有些无奈地指了指另一边的墙。
    只见那栋墙边伸出了小孩子的半张脸,大眼睛滴溜溜地转着:“你们在玩什么游戏啊!带我一个!”
    薛砚反应极快。
    只见他毫不犹豫地直接蹿到了屋顶上,准备逃跑。
    依蔓没看清他的动作, 抬头淡淡道:“我上不去。”
    薛砚只好放下了准备拉依蔓上房顶的手,悻悻地又跳了下来了。
    就在这一上一下之间, 墙边又伸出了几个小孩子的脸。
    他们兴致高昂:“好像很好玩!也带我一个!”“还有我!”
    依蔓认出了这是她当初教过的几个孩子。
    薛砚:“一边去一边去,大人的事情小孩子别掺和。”
    为首的小男孩吐了吐舌头, 扮了个鬼脸:“谁要和你玩啦!我们和依姐姐玩!”
    怕他们动静太大, 依蔓连忙比了个噤声的手势,道:“都过来吧。我们这个游戏呢, 首先大家要安静……”
    她想,得先让孩子们安静下来, 再找个借口让他们走远点, 免得遇到可能的危险。
    孩子们陆陆续续从墙后走了出来。
    走在最后的是两个七八岁的小女孩。一个小女孩使劲拽着另一个往前走, 另一个却十分不情愿过来的样子,低着头磨磨蹭蹭的。
    依蔓能看见那个低头小女孩柔软的黑发和高高的两个小辫,还未打招呼,薛砚已经开口说:“双双,你也在啊?”
    双双这时候才抬起了头,却抿着唇不说话,盯着薛砚半晌,才“嗯”了一声。
    也许是因为春天的衣着比冬天单薄许多,也许是因为孩子的身体拔高得快,依蔓觉得双双似乎瘦了一些,显出了略尖的下巴,没有原来那种软乎乎的感觉了。
    依蔓没有想那么多,顺手拿出了她早晨在集市上买的玉镯,俯下身把它递向双双,柔声道:“这个镯子是送给你的……”
    双双这才把眼神转向了她,却没有接玉镯。
    依蔓这才觉得自己有些欠考虑,这么多小朋友,却只给双双一个人礼物。
    她有些抱歉地道:“今天来得太急了,下次我……”
    话未说完,双双忽然抬手,狠狠地打向了镯子。
    薛砚眼疾手快地握住双双的手腕,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玉镯本就易碎,磕到干燥坚硬的土地上,直接断成了几截。
    “谁要你的东西?”小女孩有些冷硬的表情中揉着很多她这个年龄不应该有的情绪。
    依蔓怔住了。
    其他孩子们感受到了这不太寻常的气氛,互相对望了一番,极有默契地作鸟兽散。
    “给姐姐道歉。现在,马上。”薛砚皱紧眉头,沉声道。
    双双狠狠地甩开了薛砚的手,口中的话还是对着依蔓说的:“谁要你的东西?你以为这点东西就能收买我?”
    “双双!”薛砚的语气已经可以称得上是威胁了。
    似乎被她二哥的这声“双双”震醒,小女孩蓝色的眼睛里忽然流出大颗大颗的泪水。
    她没有擦拭,任由这泪水滚过稚嫩的脸颊,滑过消瘦的下巴,埋进单薄的衣裳。
    依蔓对于哭泣的孩子向来是手足无措的,呐呐道:“别,别这样,不要就不要吧……”
    薛砚的手也不知道往哪里放了,最后说出的话却还是蛮凶的样子:“你哭什么?把别人好心买的礼物摔碎了,你倒委屈了?”
    双双低头抹了把眼泪,朝他吼了一声:“又不是你爹被关进去了!”
    薛砚脸色一沉。
    双双跺了跺脚,怒气冲冲地又朝依蔓道:“不用你可怜!我们没有对不起你!我娘还给你做了那么多好吃的!”
    依蔓已经大致明白了双双为什么会这样,却说不出一个字。
    两双蓝色的眼睛互相凝视着。
    一双极浅而近乎冷寂,一双稍深而犹有泪光。
    她无法简单地说出“法网恢恢,疏而不漏”。
    对于这么小的孩子,她大概明白不了太多高深的道理,只知道因为自己,她的父亲被关进了大牢。
    薛砚说:“道歉。”
    那两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面挤出来的。
    “凭什么要我道歉!”双双说,“二哥你是不是像他们说的一样,被一个女人迷了心窍!该是她向我道歉!”
    依蔓想到了很久之前拾襄岭的那个冬夜。
    那个时候的她缩在冰冷的树丛旁,努力在绑匪的手下寻找一线生机。
    她又想到了赤暮村的那个正午。
    那个时候的她虽然有不祥的预感,但还是和所有在场的村民一样希望结界能被打破。
    思绪又转到了昨天暨纱镇发生的事情。
    她想到了绑匪和暨纱镇之间可能存在的交易。
    记忆中食人血肉而盛放的花朵依旧如初见般刻骨,每一朵都是罪恶。
    柔软的心渐渐变得坚硬。
    依蔓说:“可能你现在还不理解,但我还是要说。犯罪伏法,理所应当。”
    “理所应当?”双双不敢置信一般重复了这几个字。
    依蔓没出声,冷静地看着她。
    双双没再与依蔓对视。她一甩头,气冲冲地推开身边的薛砚,像一个小炮仗似的横冲直撞地跑开了。
    薛砚的脚动了动,终是没有追上去。
    小女孩的背影很快消失不见,依蔓移开视线,看向地上碎掉的玉镯,只觉有点心疼。
    她问薛砚:“我刚刚语气是不是太重了。”
    薛砚很勉强地扯了扯嘴角:“我爹早没了,是不是比关进牢里面好多了?”
    双双刚刚那句话终究还是戳到了他的痛处。
    依蔓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只好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等她懂事了,就会明白的。”
    薛砚不笑了,睫毛垂下来,道:“走吧,去客房。”
    依蔓想,或许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悲伤。
    再怎么试图去理解,也无法真真正正地感同身受。
    她犹豫了一会,还是道:“稍等一下。”
    “怎么?”薛砚说。
    他已经恢复了那股精神气,刚刚瞬间的脆弱已然消失无踪。
    依蔓俯身捡起了那断成几截的玉镯,小心地用自己的帕子包裹起来,再揣进怀中。
    “有点心疼。这可是我第一次去集市买的首饰,我还是挺喜欢的,回去看看能不能修一下吧。”
    薛砚说:“我想起来了!上次你走的时候还说下次见面给我补礼物。现在你都给双双第二个礼物了,我还是没有!”
    刚想起来这件事的依蔓:“可是我记得你说,是开玩笑,不用了。”
    “我只礼貌地推辞一下,你居然真的不给?”薛砚十分郁卒。
    依蔓:“你的头脑里还有‘礼貌’这个词?”
    薛砚“哼”了一声,还想说什么,依蔓忽然又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试图拉着他往墙的另一边躲。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一个提着水桶的羸弱少年步伐缓慢地从远处走来。
    他显然已经看到了依蔓和薛砚,朝他们微微地颔首。
    墨绿色的长发随着他的动作在没有血色的脸颊边晃动,就像春风中摇摆的柳枝。
    躲不过了。
    依蔓干脆正面迎上,打了个招呼:“晏初阳。”
    “依姑娘早上好,”晏初阳朝她颔首,又对薛砚说,“阿砚,你又怎么惹双双生气了?我看她气呼呼地跑了一路,差点撞得我的水都撒了。”
    他的音色低而柔,很有几分关切的意味。
    “她没摔吧?”薛砚有点紧张。
    晏初阳道:“没有。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天天又跑又跳的,机灵得很。”
    薛砚:“没事就好,你没摔吧?”
    “我哪能那么容易就摔了,”晏初阳的表情似乎柔和了一点,“又不是小孩子。”
    依蔓觉得,她要是再不说话,薛砚能毫无所觉地在这里和晏初阳这个危险人物扯上一天。
    她委实不想和晏初阳谈话,但又存了些试探的心,便问他:“你这是要去哪里,需要我帮忙吗?”
    “阿砚应该知道我要去哪的。”晏初阳放下水桶,轻柔地笑了起来。
    纵然有赤暮村外结界的法术力量强大得过头,也未能掩盖住晏初阳周身属于木华法系的强烈波动。
    身体的反应远快于脑海的思绪。
    依蔓已经下意识地拉着薛砚,拼命跑向已经近在咫尺的客房。
    身后传来晏初阳的声音。
    他不紧不慢地说完了下一句话。
    “不一起吗?毕竟,你们也是要去那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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