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冰国,武曜三十年,帝都国师府。
玄冰天子此刻正面无表情地端坐于雕花木椅上,尽管神色还算平静,但起伏的胸膛、满地破碎的茶杯碎片及茶水污渍无不证明了此前这位一国最高统治者的震怒。
侍卫、宫女跪满一地,瑟瑟发抖,生怕一个不慎触怒龙威,被皇上的怒气波及,大气也不敢喘一声。唯独一白衣男子淡定自若,垂手而立。
男子墨发如瀑,直直地垂到脚踝,身材纤细,一身飘逸的丝织宽袖白袍,仅在袂边袖口处纹着一圈彩丝云纹,白纱遮面,看不清容颜,但只从露在纱外的胜雪冰肌和一双水晶般纯净清澈的墨色明眸,也能窥探出几分仙姿妙容。
“皇上,您究竟是在质疑微臣的能力,还是……忠诚?”男子轻声开口,天籁般清朗的声线,道出的却是挑衅意味十足的冰冷话语。跪在地上的一干侍从均情不自禁地抖得更厉害了。
果不其然,皇帝一拍桌案,怒瞪圆睁的虎目死死地盯着眼前的人,声音不高却浑厚威严地喝道:“你不要以为朕不敢拿你怎么样!”随着话音落地的,是红木茶几的断木碎屑。
“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如皇上执意降罪,微臣只有领受。但总需有个罪名吧。”清冷如水,不卑不亢,白衣男子看都不看粉身碎骨的茶几,淡定依旧的目光毫不畏惧地迎上了皇帝愤怒的视线。
“朕刚立储君,便谣言四起,如今更是满城风雨!此预言是国师作出,岂有不知之理?”
“预言为何会传出宫外,微臣真的不知。更何况既是微臣的预言,又怎是谣言?”
“自古国师预言只可告知天子,国师不知,难道是朕所为吗?”
“牵涉立嗣之国之大事,散布之人必怀叵测居心,皇上不严查此事,却在这里兴师问罪,难道是在怀疑微臣吗?”眸光微沉,带着隐隐愠意。
倏地立起,玄冰帝几步跨至国师面前,高出对方整整30公分的壮实身形,将对面纤细的人儿整个笼于阴影里,微眯着眼睛居高临下地紧紧锁住对方的视线,似乎不将其研究个透彻绝不罢休。
而国师只是稍稍后仰,微抬羽睫,冷冷回视着眼前的玄冰国最上位者,竟未挪动分毫。其大胆行为吓得身边跪在地上的忠心侍从们一身冷汗,更有胆小的宫女几乎昏厥。
案上的薰香燃尽,玄冰帝也失去了最后的耐心,朝门外沉声唤道:“来人,守住国师府,严禁任何人进出!”未待音止,一把抓住国师的皓腕,将他拉扯前行。
“皇上!”
“国师大人!”
“玄冰自古皆是天子治国、国师监国,皇上您怎可如此待我?”拼尽力气也无法挣脱缚于腕上的钳制,一向清冷淡定的国师终于有了危机意识,慌乱挣扎中,轻纱飘落,清丽素颜一览无遗。在看到玄冰帝倏地变得深沉的眼神后,心中泛起莫名的惊悸和恐慌。
想要冲上来解救国师的侍从们被玄冰帝一个狠戾的眼神给逼了回去,眼睁睁地看着自家主子被带走。
东宫,秋水阁。
“‘瑞光绕帝冕,景澄映晚艳’吗?有意思。”说话者是一年轻的男子,蓝紫色的长发微卷,略嫌凌乱地披散着,不但丝毫没有折损他的气质,反倒是平添了几分慵懒妩媚的别样风情,月牙白的束腰长衫,领口袖口处几团银丝绣花,同样蓝紫色的水眸中掠过几许玩味,轻啜了一口芳香沁人的碧罗春,笑盈盈地直视对面的少年。
少年约摸十一、二岁的模样,金丝绣袍,金冠束发,正是玄冰国新立的太子龙马。他不甚在意地瞥了一眼男子,道:“孤怎觉得老师甚是高兴?”
“呵呵~~”太子太傅幸村对于太子的反问不作理会,只是笑道,“听说这是国师观月大人的预言,太子当真不在意吗?”
“有什么好在意的?”大半杯香茶一口气吞下,神情烦躁,并不似他所言的那样坦然。
“皇上立殿下为太子当日,就有此预言;本该天知地知皇族知的预言仅仅三天便街头巷尾人尽皆知,恐怕……”端起青花瓷杯轻啜一口,后话无需明言,相信太子自甚明了。
“相比在意这种莫名其妙的预言,孤倒是更在意那个散播谣言的人!”
“哦?其实要想查出此人,倒也不是全无线索。”悠然的开口,太子太傅一副置身世外的惬意神情,如果忽略掉他秋水翦眸中偶尔一闪而逝的锐利和精明的话。
“愿闻其详。”
“其一,能了解到预言的人,必定是皇上或国师身边最亲近的人;其二,预言的内容一定对散播之人或者他的主子有利。”
“这似乎是人尽皆知的事吧。”太子不悦地搁杯,杯底与托盘撞击出清脆的声响。
“如果仅从字面上来看,的确很容易。瑞光、帝冕、景澄,很容易对应,唯独晚艳难以揣测。但是……”停顿片刻,微笑着看了太子一眼,继续道,“太子殿下不觉得容易得太匪夷所思了吗?”
沉默良久地盯着笑容如春风般的男人,太子缓缓开口:“老师似乎相当信任国师。”
“的确。”轻巧地放下杯盘,幸村微垂纤密长睫,道,“还有一件事,听说……景王爷带着五万亲兵回帝都了,三日后到达景澜宫。”
随着清脆得无法用手握住的一响,像尖利的玻璃,划过寂静的墨夜。青瓷应声碎落一地。
浅笑不语地目送太子拂袖离去,抬手拨开被夜风吹乱的微卷的蓝紫色刘海。幸村若有若无地轻叹了一声,这,就要开始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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