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到深处未曾讲》1.9月17日

    第一章
    屋子里面空气都停滞了,室友吃过的方便面纸桶放在桌子上面,散发的味道恐怕许久都不会消散。倒也没有必要消散,只要自己还坐在这里,不出五分钟就会习惯的,然后觉得似乎不曾有过什么难闻的泡面味道,虽然走出房间去别人就能闻到自己沾了一身的面味儿。
    我坐在书桌前忍了很久,终于还是决定放下笔。我站起身的时候椅子发出了很尖利的声音,宿舍里面是水泥地板,和椅子腿轻轻摩擦都会像刹车一样悲鸣起来。我的室友是个喜欢抽烟的女孩,我上次跟你说过的,她叫做百丽。虽然名字写起来很俗气,可是这个名字念出来,那个“丽”字最后的口型却很好看,像是微笑的样子。她并不是喜欢抽烟,恐怕只是喜欢自己吸烟的样子,或者单纯只是意识到自己在吸烟,这个念头就能带给她快乐——我说不清,我相信过一阵子她就会开始装模作样地戒掉从未沾染的烟瘾,开始尝试酗酒,原因也许仅仅只是她喜欢的言情里面的女主角换成了一个爱泡吧喝酒的人。我每天看着她和男朋友分分合合吵吵闹闹,看她昨天晚上在争吵之后摔了手机哭泣,看她欢欢喜喜地跑到楼下去接那个来道歉的男朋友上楼,看他们在我旁边的座位上面靠得紧紧地看电影,接吻的时候会发出声音,但是我既不喜欢也不反感。然后还能看到她今天早上再次跟男朋友闹翻大叫着跟你的妹妹们一起滚吧,再然后假装睡着了没有看见她偷偷拿走我的洗发水,也没有看到她用完之后悄悄地放回原处。
    现在我回到座位上了,刚刚打开了门窗通风,然后把她扔了一地的擦眼泪鼻涕的面巾纸扫干净,洗干净手细细地涂上护手霜,在灯光下照了照,很干净白皙的一双手,女孩子应该拥有的一双手。
    你知道的,我喜欢让自己觉得很干净清爽,干净柔顺的长发,干净平淡的眉眼和表情,干净冷漠的内心。我间断偷听着室友的电话,所以信的思路也断断续续的,请你谅解。我不喜欢打听不相干的人的故事,来龙去脉实在太过冗长,然而我喜欢看他们一瞬间的表情和放松戒备时候说的话,那些我能一瞬间捕捉到的表象和潜藏在背后的本性,冰山一角,实在有趣。
    我很无聊吗?这只是一种习惯,而且我从来不把自己看到的听到的当作谈资或八卦论据,我只是用来打发时间,反正这种消遣都不费脑子。
    我不大相信世界上真的有那种里面出现的外表冷漠内心强大遗世而独立的人物。就算当初你天天趴在书桌上面睡觉,大家都把你当作神仙一样敬而远之,我却知道其实你也是喜欢听八卦喜欢被夸奖的,甚至大家对你个性的揣测都能让你在入睡之前几分钟的胡思乱想变得格外甜美。
    现在我在听的音乐是《轻骑兵》,我跟你说过小时候的音乐课吗?老师总是会放一段世界名曲让大家来踊跃发言这段音乐描写了什么。我的答案总是让和标准答案相差十万八千里,然而可笑的是我对我的音乐鉴赏力深信不疑,我说出来的那些答案就是在听音乐的那一刻脑子里面清晰映出的画面,然而,真的都不对。
    《轻骑兵》恐怕是唯一一个我没有误解的名曲。或许,作曲家把旋律写得实在太直白。我记得初中的时候在全市学生乐团里面我们弦乐部分把其中的一个段落来回地演练了二十遍,那个北京请来的临时指挥还是气愤地撅折了指挥棒——如果他是真的愤怒,我敬佩他。如果是表演出来的,那么我鄙视他。
    刚才那一段是昨天写的,然后就塞在书架上那本《朗读者》里面了。昨天写信到一半觉得眼睛酸痛,于是到校园里面转了转,初秋的天气真的很好,这样干燥而轻浮的城市难得的好天气。
    险些挂彩。我走在小路上面忽然起风,于是我停住了,然后两秒钟之后一个大柿子结结实实地落下来砸在了前方,如果我刚才没有停住的话应该是正中头顶。然而现在它的尸体仍然溅了我一身脏兮兮的汁水——很惨烈,我是说柿子。
    于是只好回宿舍,重新换衣服,反正我只有三种颜色的外套,黑白灰,然后就是白衬衫和布裤子,卡其色或者灰色或者米黄。我喜欢看见这些洗得干干净净的衣服在阳台外面招摇,尤其是起大风的时候,眯着眼睛伏在阳台上面看它们摇摇欲坠,领子翻飞,很危险又很兴奋。
    洗衣服之后手变得很舒服,嗯,也许大多数人不这么觉得,但是我喜欢洗完衣服之后的手,在水和洗衣粉里面泡了这么久好像新生了一样。《复活》里面聂赫留朵夫总是喜欢“净化生命”,那种被托尔斯泰否定和嘲笑的精神仪式却让我很有共鸣,懦弱而善良的人无法作出实际行动来改变自己和环境,于是频繁地进行仪式来求得自我认同,很可怜,然而令他们痛苦的原因却的确是因为善良。
    我总是这么喜欢跑题。昨天很早睡觉,睡前想起了你。
    我依然很乖,安心上课,注意身体,积极跑步,小心做人,少说话,多微笑。
    你好吗,丁冬?
    就先说到这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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