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姐,人来了。”
北城一条偏僻的街道上,两个破衣破帽的乞丐蹲坐在墙根下,其中一个端着破碗的乞丐低声说道。
另外一个乞丐合身躺在地上,脸上黑乎乎的抹着泥,可若是仔细看的话,还是能看到衣领下白皙细腻的皮肤。
好整以暇的伸了个懒腰,这乞丐顺势坐起身来,瞟了远处的巷口一眼,嘀咕道:“等了大半天,终于算是来了,就是这家伙吗?”
在不远处的巷口,正有一个壮实汉子,裹着破旧的灰布棉衣,戴着竹编的斗笠,挑着扁担,扁担下的竹筐还用黑布盖着,神神秘秘的走出巷子,往墙角一蹲,就不动了。
很快,就有过路的百姓迎上前去,偷偷摸摸的从竹筐里往随身带的器皿中装东西。
前来买东西的百姓很多,也就一盏茶的功夫,两个竹筐里的东西便卖的一干二净。
挥手驱散了没买到的百姓,那汉子贴身收好银钱,挑起竹筐,晃悠悠的往巷子深处走去。
“梅姐,要不要找个没人地方,把这家伙拿下来,什么情况一问不就明白了。”端碗的乞丐低声说道。
这乞丐就是那个给罗青开门的年轻小子,周通带着不少人去了聊城打探消息,没剩下几个人,幸好梅雪回来了,有个主心骨了。
梅雪顺手赏了这小子一个爆栗,教训道:“蠢脑子,不要打草惊蛇,抓一个喽啰有什么用,走,跟上去,看看这家伙老窝在哪里。”
年轻小子吞了吞舌头,不敢多说,端着碗,拄着打狗棒,晃晃悠悠的跟着梅雪,远远的辍了上去。
二人这一路跟踪,那汉子倒也警觉,不时的停下来,故意不走,又或者在某个地方兜圈子,就是想看看有没有跟踪。
不过这些把戏自然瞒不过经验丰富的梅雪,她甚至还主动迎上前去,跟那汉子讨要银钱。
那汉子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两个脏兮兮的乞丐就会是跟踪自己的人。
“就是这里了。”
跟踪了足足大半天,梅雪跳上房顶,看着那汉子从侧门进了前方的院子。
这是西城的一座小院,距离广济寺倒是不远,但挨着城墙根,位置很背,往来也没什么人。
梅雪也没急着入院打探,就选个僻静所在,静静的蛰伏下来,盯着院子的动向。
及至日落西山,一个个挑着扁担的汉子才鱼贯归来,一一从侧门进入院子。
如此一来,梅雪更是确定,自己找对了地方。
眼下就等夜色降临,入院探查了。
夜色很快来临,听着远处阵阵打更的吆喝声,梅雪向年轻小子使个眼色,示意他在外面等着,才化作一溜青烟,轻飘飘的攀上院墙外的一棵大树,迅速的隐藏在了树叶从中。
这是个不大的四合院,两间侧房黑乎乎的,看不到有人的迹象,唯独堂屋,灯火通明,换个角度,梅雪从大开的堂屋门里,看到十来个汉子围成一桌,正在吃火锅,热气腾腾,一群人推杯换盏,喝的醉醺醺的。
沉吟一下,梅雪还是如纸鸢一般的掠过墙头,轻飘飘的落在了院墙的阴暗处。
脚下无声,梅雪轻而易举的摸到了一间侧房前,见房门上锁,也不在意,抽出一支发簪,利索的开了锁,身形一闪,便进了房间。
屋内黑乎乎的一片,但借着正堂的灯光,还有屋外的月色,梅雪还是勉强看清了屋内的环境。
左手边摆了一张床,上面还放在破旧的棉被,该是有人睡在这里。
而整个房间里,堆积着大量装满东西的麻袋,解开其中一个,一如梅雪所想,都是白花花的盐。
这满屋子上百包盐,都足够县城的人吃上一个月了。
不过梅雪也没妄动,调查盐在哪里很容易,找出背后之人才是最关键的。
正想着,梅雪耳朵耸动,突然听到院门打开的声响,并隐隐有个说话声。
“许管家,您来了,吃了没,那帮家伙正在吃狗肉火锅,我给您专门捞点儿,您将就着吃点儿。”一个声音殷勤的说道。
另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不用了,来的时候吃过了。老胡,这两天紧点儿心,衙门里查的严,可不能出什么幺蛾子。还有,就算真被抓了,也叫他们管牢自己的嘴,不要乱说话。放心,老爷在衙门里还是能说上话的,真被抓了,也能保你们平安。”
“是是是,小的一定嘱咐他们。”
“好了,把今天的收成拿出来吧。”
“我点好了,一共七十二两,您数数。”
“数就不必了,我信你。”
····
梅雪打开一条门缝,透过院中的影壁,隐约可以看见门房前站了两个人,其中一个上了年纪,五十余岁的样子,干瘦布满皱纹的面孔,山羊胡,从另外一个人手中接过一个小木箱。
二人商议完毕,那许管家便告辞离去。
至于剩下这人,则钻进了门房。
梅雪也没着急,她知道门外的同伴会盯上这许管家的,所以等那门房关上了门,才悄然出了侧房,攀上墙头,消失不见。
半夜,睡的正实的罗青猛然觉得鼻子有些发痒,挥手揉了揉,还是痒,最后忍不住打了个喷嚏,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很有趣吗?”罗青一眼就看见坐在自己床头,拿着一根头发的梅雪。
梅雪眨巴一下眼睛,道:“有趣。”
罗青翻了翻白眼,起身点上灯,没好气的说道:“有什么事你不能明天再说,大半夜的来找我,还偷摸摸的闯进我的卧房。你难道就不怕,我担心你随时可以闯进我的卧室,而杀了你吗?”
“吓死我了。”梅雪捂着胸口,一副怕死了的表情,但笑嘻嘻的,哪里有半点儿怕的样子。
罗青皱着眉头,摇头不语。
灌了杯凉茶,罗青捅了捅炭盆,这还没入冬呢,天气就冷的叫人受不了,可不如后世,温室效应,大冬天也不冷。
“说吧,是不是查出谁在县城里卖盐了。”罗青询问道,大晚上的,梅雪能来找自己,而且穿着这么一身乞丐装,只有一个原因了。
梅雪点点头,当下把调查来的情况说了一遍。
“竟然是他?”罗青也愣了,想来想去,却没有想到,这个贩卖私盐的人会是他。
梅雪站起身来,拍了拍手问道:“好了,这边该调查的事情我给你调查清楚了,你要是没别的安排,我就去聊城了,周通有闯劲,但关键时刻容易犯糊涂,我要去盯着他,免得出了什么差错。”
罗青挥挥手,示意梅雪可以走了。
竟然是他,罗青惊讶之余,也要好好考虑考虑,到底拿他怎么办了。
一夜无话,第二天,胡启奉又来汇报情况了。
说心里话,胡启奉真心不愿意来,罗青虽然比他还来的年轻,可训他跟训孙子一样,加上眼下还没有抓到一个贩卖私盐的人,来汇报,只是找骂罢了。
“哦,全城搜捕,也没有找到可疑之人?”罗青看着跪在面前的胡启奉,心下冷笑不止。
这帮捕快,不是没本事,而是太有本事了,一个个拿自己当大爷看,去搜捕,恐怕人家给点喝酒钱,就能放弃搜捕,还说搜捕全城,鬼在信你。
要知道,贩卖私盐的老窝就在广济寺不远处的那个小四合院里,胡启奉要真是搜遍全城,能找不到?
不过知道是谁在背后搞鬼以后,罗青反倒是不急了。
那个人,罗青并没有放在眼里,想什么时候收拾他都行。罗青更关心的是他背后的人,单凭那人,是没有能力干这种大事的,上头必然有人。
拿官盐当私盐卖,弄得官盐都没了,这里面多大的亏空,他顶多就算个小喽啰。
罗青敢确定,这一回的官盐案子,将是一件真正的大案。
这种案子,一旦案发,从上到下,脑袋至少要掉一车。
前世为官,罗青见过太多这种案例了,他也知道最好的办法就是明哲保身,一切以自保为主。当案子被捅出来以后,才能在那场大清洗里存活下来。
只要活下来,就能获得最大的利益。
去把案子捅出来?去揭发背后主使人?去邀功?哼,只会死的更快。
罗青能做的,就是冷眼旁观,静待事发的那一天。
纸包不住火,更何况这还是一场森林大火,能焚天灭地的!
“你下去吧。”罗青回过神来,瞟了一眼胡启奉,随口说道,戏还是要做全,这一群废物,还是继续全城搜捕空气去吧。
胡启奉暗暗称奇,大老爷这是怎么了,自己都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准备,打算被罗青训斥了,没想到却是雷声大雨点下,弄得胡启奉也犯迷糊了。
该不会是大老爷对自己失望透顶,已经懒得跟自己废话,要直接革自己职了吧?
想到了一个可能,胡启奉吓得面如土色,连忙伏倒在地,颤声道:“大人恕罪,卑职办事不利,一定努力,争取尽快抓到贩卖私盐的犯人。”
罗青翻了翻白眼,真不知道这胡启奉是怎么想的,自己都放他一马了,你倒好,你自己往枪口上撞,给我这儿添堵。
“行了,知道这几日你也很辛苦,今天休息半天,但抓捕之事,还是不可有半点儿懈怠。”罗青难得的说了句好话。
胡启奉悄然间抹去额头冷汗,磕头如捣蒜,连忙跑了出去。
这边胡启奉刚走,那一边,鸣冤鼓突然咚咚的响了起来。
有案子?
罗青愣了愣,该不会是,心咯噔一下,快步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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