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家的盐坊都买不到盐,街面上竟然有人挑着盐卖,这也太过匪夷所思了。
“你详细跟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罗青问道。
陈文元也不知道这位大老爷是怎么了,总关心起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了,昨日没盐了,很关心的问了,今日盐买来了,怎么还要问,这左也不是,右也不是,倒是叫陈文元摸不透罗青的心思了。
但陈文元还是利索的回答道:“今儿早上,小福出去买菜,听人说县里有人挑着盐在卖,就问清了地方,去买了些,他还怕以后还买不到盐,一下子买了好几斤,足够几个月用了。”
罗青皱了皱眉,又问道:“什么价钱买的,是不是比盐坊贵。”
陈文元点点头,道:“是比盐坊要贵上五成左右,可没法子,盐坊里不卖盐了,这盐价钱高,也只能买了。”
话毕,陈文元有些忐忑的看着罗青,担心自己花贵出五成的钱去买盐,会不会叫罗青不高兴。
听到这儿,罗青也算是明白过来了。
县里的盐坊刚卖不出盐来,下面就有私人挑着盐贩卖,价格还要贵出五成来。这盐从何来,可是个关键。
罗青第一个念头是,县里的盐坊囤积盐,再用私人,用高出五成的价钱去卖,囤积居奇,坐地涨价。
不过想了想,罗青觉得还是不大可能,这贩卖私盐可是重罪,四大盐坊跟官家合作,正正当当的就能大赚,犯不着为那多出一半儿的价钱,去铤而走险。
这第二个猜测,也是罗青最担心的,那就是官盐不够,有人出来贩卖私盐了。
实质上,也没有所谓的官盐,私盐所分,盐就是盐,官家统一来卖的,就是官盐。而私人也可以从盐产地,购买盐来销售,只不过官家想垄断,才颁布法令,不许私人贩盐。
其实以罗青现代人的思维去看,他并不在意是官盐还是私盐,只要叫百姓有盐吃也就行了,但私盐抬高价格,罗青就无法接受了。
哄抬价格之风,必须遏制,罗青接任县令时间不长,要是不把这件事处理好,不免会人心浮动,引发不可预料的恶果。
第二日,罗青派出县衙里的所有捕快,全城缉捕贩卖私盐之人。
局势危机,当用重典,正所谓重拳出击,若是给予这些人喘气的时间,民间怨愤会愈积愈深。
莫看这盐只是小物件儿,可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缺一不可,盐价上涨,也就增加了百姓的生活成本,短时间还不明显,时间一长,问题就大了。
一时之间,全城风声鹤唳,随处可见跨刀的皂衣捕快,询问追查贩盐之人。
这一场浩大的追捕,及至日垂西山,才落下帷幕。
“什么,一个人也没有抓到!”
听着汇报来的情报,罗青气得直接拍了桌子。
捕头胡启奉跪在罗青身前,瑟瑟发抖,辩解道:“大人,卑职多方调查询问,已然可以确定,本县的确有十余人,在贩卖私盐,但根据百姓提供的地点去追捕,却一个人也没有找到。卑职搜遍全城,这伙人好似凭空消失了一般,一点儿影子也没有了。”
“昨日还有,今日便凭空消失了,好一个凭空消失,胡捕头,你办得好差事!”罗青沉着脸,冷冷注视着胡启奉,吓得胡启奉连忙磕头。
“卑职办事不力,还请大人宽宏大量,给卑职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卑职这就带人,连夜搜捕。”胡启奉如何听不出罗青话语中的怒气。
可胡启奉自己也挺委屈,城里那么多百姓都买了私盐,一条条消息汇总下来,这十几个人在哪里卖盐,早就调查的一清二楚,可偏偏去抓捕的时候,却扑空了,莫说罗青愤怒,便是胡启奉自己,也郁闷无比。
“那我就等你的好消息了。”罗青轻哼一声,挥手示意胡启奉可以走了。
胡启奉连声道谢,慌忙起身出去了。
送走胡启奉,伊如是走进屋来,见罗青黑着脸,乖巧的上前,手按在罗青肩上,道:“老爷,最近我学了两手按摩,给你揉揉肩吧。”
感受着肩头手在发力,罗青摇摇头,长出一口气,打趣道:“那我倒要问问,你这是跟谁学的。”
伊如是笑而不语,道:“我自学成才还不行啊。”
“行行行。”罗青道:“只不过你以前怎么不给我揉肩,有这本事,不早拿出来,是不是该打。”
罗青顺势拉过伊如是,作势要打伊如是的屁股,叫伊如是闹了个大红脸,连忙挣脱开,低声道:“有人呢。”
“我看谁敢进来!”罗青把眼一瞪,倒也没有再调戏伊如是,经这一闹,心中郁闷稍去。
“如是,看来这衙门里的某些人,手脚太长了。”半晌,罗青嘴里飘出一句话来,目光严厉了几分。
胡启奉带着一帮捕快,闹哄哄的搜捕了一夜,第二天顶着黑眼圈跟罗青汇报,不用说,还是一个人没有抓到。
这一回,罗青倒不生气了,摆摆手,叫胡启奉回去,暂时不用搜捕了。
当天,向毅便跟罗青来汇报,说街面上又有人开始贩卖私盐了。
如此结果,倒没有出乎罗青的预料,此刻他坐在家里,细致的查看桌上的两堆盐。
其中一堆,是张任从四大盐坊那里弄来,是今年下半年送来的官盐。而另外一堆,则是向毅买来的私盐。
古时候的盐,炼制手法还很粗糙,盐粒很大,一粒粒足有绿豆般大小,跟现代的精盐完全不能比。而且盐粒并不是白如雪,呈现出一种浑浊的浆糊白,这就是富含各种无机盐的表现。
“如是,把灯拿过来一点儿。”罗青说道。
借着伊如是端近的烛灯,罗青细致的察看着两堆盐,颗粒相仿,色泽也大致相同,几乎没有差别。
山东近海,有大片的晒盐场,都是官家组织海民,进行晒盐。不过奇怪的一点是,山东本地晒出的海盐一般都不会在本地销售,都会运往京城,或者江南繁华之地。
而山东食用的盐,都是从内地调拨来的井盐和岩盐。
至于为何舍近求远,就是因为海盐更加精细,多次过滤之后,杂质比井盐和岩盐杂质更少,口感和味道也更好,算是上等盐,自然要调配进京,给皇室和贵族使用,加上海盐可以卖出高价钱,富饶的江南也是海盐的主要销售地。
所以每年山东按份额配送的盐都是内地的井盐和岩盐,是劣质一些的盐。
当然,事无绝对,守着这么大的晒盐场,总会有私盐流出,甚至济南府一些大户,食用的都是更加精细的海盐,绝不会去用官家调配来的粗盐。
简单来说,山东境内,一般私盐都是海盐。而官家调配的盐,却是井盐和岩盐。
眼前这两堆盐,其中一堆,不用说,就是官家调配来的井盐和岩盐,可叫罗青意外的是,这另外一堆向毅买来的私盐,竟然与官家出售的盐相差无几,几乎就是同等品质的盐。
海盐更加精细,颗粒小,如沙砾,井盐和岩盐提炼方法粗糙,颗粒大,如绿豆,极好区分。
眼前两堆盐,明明都是粗劣的井盐和岩盐,这就很奇怪了。
贩卖的私盐,却是正儿八经,从外地调配来的官盐,这其中的问题,大发去了。
随手把两堆盐扫在地上,罗青起身,烦躁的原地踱了两步。
原先,罗青想的还很简单,就是今年官盐少了,或者到的不及时,才致使县里无盐可卖。
而后出现了私盐,也在罗青的预料之中,百姓买不到官盐,可必须要吃盐,私盐的出现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可问题的关键是,这贩卖的私盐竟然就是正儿八经的官盐。
脑中蹦出一个大胆的猜测,有人拿调配的官盐,当做私盐来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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