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迹乾隆》第2章 痛苦并快乐着

    雷声大，雨点小，富察国泰找上自己的时候，罗青还真怕这位巡抚大人给自己个苦头吃。
    可当富察巧欣出现以后，富察国泰倒是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说了两句场面话，训示了罗青一番，让他勤政为官之类的，便打发了罗青。
    经此一吓，罗青也不敢在济南府逗留，直接回了清河。
    本来，按着道理，罗青这一路走来，理应拜会一下沿途各县的县令，大家都是同僚，这是基本的礼仪。
    而且红谕送达，沿途各县，也会一并收到，延续的官员，大多也要敷衍接待一下，结个好，多个朋友多条路的道理，官场上也一并适用。
    不过罗青却没有过多叨扰，直接去聊城。
    各县的县令可以不理，但林继昌，李翰奇却不能不拜会，至少也要答谢一二才是。
    李翰奇好说，谢礼送上，罗青去济南的时候就准备好了的，一台古砚，李翰奇也没客气，直接收了下来。
    至于自己能上任的关键人物，林继昌，罗青也不敢怠慢，一对宋朝玉珏，价值也是不菲，看反应，林继昌还挺满意。
    林继昌当然会满意，能帮罗青办下这事儿，有富察国泰的面子在，更多的原因还是罗青送的礼够重，那五万两白银，林继昌最后落了三万两。
    林继昌看重政绩，面子工程做的好，手下却没多活动，为官这些年，也没敛下多少银子。当然林继昌并非是不想贪，而是碍于要政绩，不能做的太过明显，能动手脚的范围也就少了。
    而罗青一下子送来这么一份大礼，也就让林继昌起了可以栽培之心，看中的是罗青的敛财能力。
    一个肯送银子，有能力送银子的人，林继昌怎会不喜欢。
    再耽搁了一日，罗青才回了清河县。
    及过了清河口，便有官员迎接，多是清河口本地的官吏，带头的就是陆广鸣。
    陆广鸣早就预料到罗青会接任县令，倒也没太过惊讶，这些日子，靠着下马岭的铁矿，陆广鸣也是大赚一笔，家底殷实起来，而对于带来这一切变化的罗青要接任县令，陆广鸣自然举双手欢迎。
    罗青是老交情了，罗青当了县令，有罗青罩着，这清河县，还有谁敢惹自己？
    免不了一番客套，摆下宴席，吃过之后，再往前走，到了十里店驿站，迎接的官吏已经提前到了。
    这是新官上任的规矩，讲究的就是三里一迎，五里一接。
    驿官何成接待，早就给罗青备下了最好的房间，并着人扫了十里店集的街道，挂着红绸之类的，热热闹闹的，叫人看着欢喜。
    前来迎接的官员不少，但多是六房的吏员，还有一些税课司大使，库大使之类的小官小吏。
    大家都是熟人，倒免了新面孔的一番客套生疏，就在这十里店驿站，又吃了宴席，加之天色不早，便小住一日，准备第二天一早，再进县城。
    而众多吏员，则是早早散去，回去准备接任仪式。
    第二天，半上午的时候，罗青才到了县城。
    城门口早就站满了人，搭了花架，有礼房署理北苑学子排练的团体操，吹打的班子，样样不能少。
    至于前来迎接的人，不光是县衙的官吏，还有本地的乡绅，族里，大户，富商。
    新官上任，谁都要来讨好一二。
    罗青看到了闵文思，黑着脸，跟他打招呼的时候，冷淡的紧，叫罗青心里挺不爽，打算回头就找个理由，罢了闵文思的官。
    罗青与闵文思之间，就好似一场战争，眼下罗青胜了，对于失败者，自然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诸多繁琐的迎接仪式结束，罗青这才上了礼轿，前方衙役净街开道，后方响器班子吹吹打打，一路走一路停，晃晃悠悠拐了个弯儿，从东往西，往县衙而来。
    这也有讲究，说的就是一个紫气东来，讨个喜庆。
    而过了鼓楼，到了八字墙前，也不能立马下轿，要围着八字墙，绕上半圈儿，还有讲究，叫兜青龙。
    若是以为这就算完了，那还早着呢。
    下了轿，还有阴阳学训术，做法，选吉时，各种迷信手段。当然，少不了广济寺一众老和尚，要做法迎接。
    说实话，罗青并不了解这些流程，但讨个利好，自然也不会拒绝，一切按着规矩来。
    如此好一番折腾，这才算是进了县衙。
    不过这一切还只是前戏，真正的重头戏这才算开始。
    接印！
    这一套手续，本来应该在孙万坚在任的时候，亲手把县太爷大印交到罗青手上的。
    不过罗青这官是花钱捐来的，孙万坚卸任之后，拖了些日子，流程才算是走完，所以这一套程序，算是弄不了了。
    所以这印是罗青进的县衙大门之后，便有衙役亲手奉上，在众多人注视下接下来的。
    有此官印，罗青才算是验明正身，真真正正的七品清河县令。
    之后，才要换上早就准备妥当的县令官服，打扮妥当了，奏礼乐，拜过仪门衙神，才往大堂而去。
    入得大堂，倒还少不了一件事，便是领着众多官吏，向北方跪拜，这叫拜阙，意思是叩谢皇恩。
    而之后，还要叩拜官印，说的就是这官印乃是权柄之物，拜过它，才有了一切。
    这之后，则就要去后院。
    后院本是孙万坚的住所，但现在却归了罗青，礼房的人早就差了衙役，清扫干净。
    罗青是本地人，有宅子，并不打算住进来，可也不能就这么闲着，平常要有人气儿，要讲究规矩，拜灶神什么的流程却是万万不能少的。
    这一套流程做下来，便是罗青也跪的腰酸腿疼，可又不能免，凡事要讲个规矩，要讨个利好，罗青不信鬼神，但古人却信，得做个样子。
    再然后，又要重回大堂。
    这个时候，众多官吏，已经分列大堂两侧，待罗青坐上那七尺法案之后，齐齐跪拜，乃是一个县太爷坐堂，拜一个公座礼。
    行礼前，还要敲梆，头梆敲七下，按“为君难为臣不易”七个字，二梆敲五下，按“仁义礼智信”五字，三梆敲三下，按“清慎勤”三字。
    如此三梆敲过，公座礼拜完，又要敲三下堂鼓，按“奉圣命”三字。
    众官吏齐齐参拜，敲四下退堂鼓，按“叩谢皇恩”四字，这全套礼仪才算是结束，可叫人稍稍松口气。
    “老爷，您这当官的，比那不当官的可是累多了。”回到后衙，伊如是打趣道。
    罗青扯开硬领，微微喘口气，深以为然的点点头：“的确，弄这一套下来，谁能受得了，早知道这么繁琐，就叫他们简化了。”
    罗青可不信鬼神，什么风水利好的，能不能升官发财，凭的全是个人本事，便是把满天神佛拜了个遍，没本事，照样升不了官。
    歇了没多大会儿，便有一衙役闯进门来，说名源居那边准备妥当了，就等罗青，便可以开宴了。
    这开头第一宴，罗青可不好缺席，理了理官服，这才点齐了轿夫，往名源居而去。
    宴席倒也热闹，毕竟罗青刚上任，谁不得给捧个场，给个笑脸。
    如此吃到下午一两点钟，众人散席，可罗青还有事要做，由几位佐属官陪着，点了衙役开道，先去县里的孔庙，城隍庙，关帝庙，文昌帝君庙拜上一拜。
    这又是规矩一条，讲究的是祈福保佑一方水土，安居乐业。
    再回到衙门，接下面这一件事，才叫罗青上了心。
    清仓盘库，由库大使陈和瞿陪着，对照前任留下的账本，盘点县衙的银库，料库，粮库。
    这库房，可是重中之重，罗青自然关心，到时候要是想动手脚，挪用官库什么的，可是要一一了解，免得两眼一抹黑，什么也不知道。
    库大使陈和瞿是个四十余岁的中年人，鬓角花白，稍显老态，但为人精明，一对眼睛，好似会放光一般，明亮明亮的。
    罗青没跟陈和瞿打过交道，只知道他干库大使十好几年，是真正的老资格，比闵文思资历还要老。
    人精明是不假，但识得进退，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这年头，像这样的聪明人可不多。所以孙万坚上任之后，也罢管理库房的重任交给了他。
    而眼下，初上任的罗青，也要倚重他。
    盘库并没有花太多时间，看着陈和瞿呈上来的账本，罗青眼角就忍不住的抽抽。
    料房没什么好说，各项用具，杂物，都上了年头，送给人都没人要，只会自然磨损，还属正常范围内。
    粮库也不错，刚过了秋，收了一茬粮食，上缴了之后，存下的还算不少，拢共有四万石左右，而往年的旧粮，倒是少了不少，只有八千石，罗青觉得奇怪，暗暗记在心上，打算以后再查。
    而最关键的银库，可怜的叫罗青直咧嘴。
    孙万坚没给罗青留下多少家当，虽然有账本，可账本的数字差距太大，便是罗青这个外行人，也能瞧出毛病来。
    存银一万三千两，偌大一个清河县，库房只有这么多年钱，说穷的揭不开锅都不为过。
    不过想到孙万坚被杀之后，他的全部家当也落到了自己手里，罗青倒又心安了不少，你敛去了多少，最终还不是得吐出来。
    想到这儿，罗青却是想起，梅雪那一帮子人，还没来得及安排。
    明天还要检查城垣，巡视乡里，清点县衙大狱，清点官吏，传考生童，张贴告示，宣布什么时候接受诉讼，拜见地方乡绅，林林总总，这接下来的几天，罗青是没可能闲着了。
    “唉，这是不是就叫痛苦并快乐着呢。”
    罗青忍不住自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