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切, 似乎已经尘埃落定。
刘桀一死, 剩下的人已然是不成气候, 这使得方明青管理整个次安的麻烦少了不少。
刘豹的罪行, 按律法少不得要砍上几次脑袋。但很可惜的是, 刘栗在死前告知了刘豹藏银子的地方。而大康律法明文规定,可以用钱买命, 刘栗存下的银子不知可以给刘豹几条命了。
方明青还能如何,不过是瞧着刘豹离开牢狱。
刘桀的党羽群龙无首,你争我夺, 不过七天,便是被华安文、方明青两人收监的收监,罚银的罚银。这使得方明青舒快了不少。
真正让方明青彻底放心的便是, 失踪十日的姜斌回来了。而后, 不过是八日的时间便是了将矿藏一事收尾。那矿藏果不其然是被挖空了, 据估计,被挖走的铁石能供给一支十万的军队。
姜斌离去前, 特意邀方明青喝酒。
就在方家的院子里, 姜斌叹了口气。
“你可知,我去了何处?”
方明青哪能知晓, 且也明白,姜斌邀他喝酒, 怕是不过想用酒劲将心中苦闷排出, 不必他附和。
“此事一了, 我就去那北疆。”姜斌一口将手中的酒水饮尽, 又是道,“陛下恐怕要迁怒这鲁南二司,谁叫世家竟掺和进这矿藏一事。哼,不自量力。”
显然,姜斌已是醉了,或许只是想醉罢了。
“陛下体弱,若是借着这九婴丹,许是会饶过我们这些人……”此后,姜斌便是晕倒在石桌上。
九婴丹最后还是成了,方明青想,自己恐怕是再也忘不了那青铜圆炉炸裂之后的景象。
待碎片具是落地,方明青等人方是靠近石坑。里头有一座一人高的镂空八卦炉,炉子通体黄红,又是泛着蓝光。炉子没有脚,仅靠着原先那个三足青铜圆炉的底座立着。炉子没有盖,取丹药的地方在炉子底部,底部接这与炉子人体粗细一致的管子。
机关想起的声音使得众人具是躲闪,但并无什么危险,不过是八卦炉的通道被打开。九粒丹药滚落出来,被杜仲拾起。
“大哥……报仇……”
耳边姜斌却是嚷嚷开来,打断了方明青的回忆。
方明青瞧着姜斌的模样倒是好笑,这姜斌平日里倒是让人心安得很,一醉,倒似个孩子。明月皎皎,方明青饮了一杯酒水。
华安文却是从一旁出来,站立到方明青的背后。
方明青没有理会,依旧倒了一杯酒,慢慢喝着。这等好酒,先前他不敢喝,现在却是想喝极了。
“大人。”华安文顿了一下,继续道,“我知大人再是不能全然信我,明日,我便随姜世子北上。”
方明青放下酒杯,而后起身站立,目光复杂。这一步步走来,方明青看得明白,华安文的某些观念实在是与他不符,趁着现在矛盾只是微微抬头,离得远些也是不错。
“先生大智。”
华安文自嘲一笑:“其实我来的目的便是为了我父,现在倒像是顺水推舟了。”
“不论如何,若无先生,我怕是要死在那洞府中。先生之恩,正辰铭记于心。”
华安文见方明青有礼的模样,忽地,想起了谢锦兰。那年在谢府中,他言她心思狭隘,做不得他的弟子。如今看来,倒是他不配做她的师父。
本来,华安文是想留在此地,等方明青三年后离任时,便是接管这个次安县,混沌余生。
可前些日子,谢锦兰送来一张字条,上书:青云可期。
青云大道,是多少士子想要踏上的路。而他早是老了,迈不动步子了。
而后又是接到了一张字条:太公伐木。
这四字一出,华安文心中震动,可想而知。上古时期曾有一位求贤若渴的帝王,一日外出打猎,便是遇到一位八十八岁的伐木老者,老者前面是一颗千年巨树。此后对话几句,那帝王便是诚恳地邀其入庙堂。此后,两者同心,将王朝推向兴盛。
试问,哪一个士子未曾有过这般的宏愿?
“这礼我受下了。”华安文一反前几日的沉郁,“尊夫人不错,还望大人好生敬爱。”
虽不明白华安文为何这般说,方明青仍是道:“自当如此。”
一夜的时光,便是一闭一睁之间过去了。
姜斌带着华安文离去了,一身素服的七叔和阿虎也是随姜斌走,杜仲寄奴也是留不下了,毕竟他是皇帝指名道姓要入皇城。
一时间,县衙里安静得很,方明青临窗而立,便是有些思念谢锦兰和方昊、方母等人。
而远在百里之外的谢锦兰也是想念方明青。
方明青托冷秋送的信,谢锦兰已然是收到了。
候人兮猗。
倒是好极,谢锦兰心里有难以抑制地涌动着一股暖流,接着又是困扰,该是寄回什么?
“小方夫人。”年轻婢子的声音透过门传入。
“进来吧。”
婢子这才推门而进,头一直低垂着,行了蹲礼,才道:“小方夫人,二老夫人与大方夫人邀您去白岱园里一趟。”
“嗯。”轻轻答应了一声,谢锦兰便是将信收好。那婢子便是候在一旁,不发一言。
谢锦兰在这方家已是待了半月,自然知晓该从哪一条道前去。
一出门,便是有人给谢锦兰打上了伞,也是有婢子拎着食盒跟在后头。浩浩荡荡的排场比之皇宫贵族也是落不下半分。这还只是四大世家最末的方家。
起初,谢锦兰还是不能接受,可渐渐地,已然是习惯了。
方母眼神一向极好,谢锦兰一跨入园子,便是被方母瞧见。方母向着谢锦兰遥遥招手:“宜佳,你可来了。快帮娘选选,这挑人的活实在麻烦。”
谢锦兰闻言只得加快了脚步,不一会便是出现在亭子里头。
亭子里方母的左侧是抱着孩子的奶娘,右侧有一位银发富贵老妇,面容详和,只在瞟过谢锦兰时,流露出精光。
“祖母,母亲。”
这老妇便是方母的养母,方家的二老夫人。
“起吧,给你母亲去瞧瞧。”二老妇人眼底露出了轻蔑,这是世家对于勋贵的天然不屑。而不巧,谢锦兰便是出身勋贵谢家。
谢锦兰眸色不变,告了一声,便是转身,可还未等她迈出一步,又是被方母拉住。
“宜佳,是个好孩子。”方母拍了几下谢锦兰的手,“母亲,日头这般晒,可别将这张好脸蛋给回了。不如让这些婢子退下,换上那些要挑的,省的晒了我的乖宜佳。”
这二十几年的隔膜,不过是两三日便被方母给消除了,说不得便是因着方母缠人撒娇的功夫。
只见,二老夫人本来不快的脸,此刻已是笑开。
“罢罢罢,都这般大了,还爱撒娇,都让小辈瞧了去。臊不臊?”
“和母亲撒娇,有什么好臊的。”方母又是冲亭子里的婢子道,“你们出去,让那些进来。”
这般大的日头,若是到了别家小官宦的家仆,估计此刻面上都要带上不满。而方家的婢子却是只道了一声是,快速地离去。
二十几个待选婆子婢子并未进亭子,在亭前站了两排。
“好生挑着。”二老夫人如是说道。
谢锦兰应了一声是,便是站到婆子婢子的面前,一个个地经过,细细挑着,而后又是回到了亭子中。
二老夫人奇道:“可是选好了?”
谢锦兰点头。二老夫人本想着冷讽一番,可是想想到底是养女的儿媳,便是忍下,只是叫谢锦兰将挑好的人领出来。
两个婆子以及四个婢子便是被领出。
原先说着,方明青家人少,就给方母安排一个婆子和两个婢子,给谢锦兰婆子婢子各一。
“这是为何?”
“这些是为母亲所挑,母亲做决定。”谢锦兰如是说道。
这话一说,二老夫人倒是心中轻快了些,她原先就是怕养女性子软,被这儿媳欺负。而观察了这几日,现在才可以下论,这养女儿媳是真心敬重性子绵软跳脱的养女。
“啊。”
方母面上不欲,还未等她再是说些什么,二老夫人又是道:“挑和你心意的就行。”
方母只得自己上前,看了又看。
二老夫人赞许地看着半垂着头的谢锦兰,这几个仆人面相老实沉稳,适合待在养女的身边。
方母挑来挑去,本不想要婆子,只挑那些个年轻貌美的婢子。可又是一想,让这些貌美女子洗衣做饭,也不是她所愿。
挑了好些时候,才选好,连连道,下回,下回绝不要让她做这等事。其滑稽模样倒是引得二老夫人笑口大开。
“该是你了,宜佳。”方母冲谢锦兰眨眨眼,引着方母风华犹在,这般俏皮,竟也不突兀。
谢锦兰又是回到两排仆人中间,婆子好选,可婢子万不得是漂亮的,省的乱勾搭人。若是方母知晓谢锦兰的心思,就会大呼,谁比的上儿媳你呢?
走了几趟,谢锦兰仍旧是没有挑到合心意的婢子,只得退了出来。
“没有合心意的?”二老夫人不怒自威。
“是。”
有多少年,没人敢这般挑战方二老夫人的权威,损害云稽方家的颜面。是的,谢锦兰此举显然便是将云稽方家的脸面踩到了脚底。
瞧见二老夫人铁青的面色,便是方母也不敢插科打诨。而谢锦兰仍是道:“虽有些不敬,但确实没有和宜佳心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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