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玉思情》7.第七章 投靠

    司徒的回忆，让我和张迥略有诧异。虽不是没有想过这种可能，但是毕竟真的得到这样的答案，还是心里有些难以接受的。
    “那么……茴思知道你来圣京了吗？”张迥略带担忧地看着司徒宇臣。
    回答他的是一阵沉默。
    “唉——”我低头，看着碗中的碎叶茶，叹了口气。真是天不遂人愿啊，人家好好的一对，经过这样一件灭门惨案，面对如今没权没势又不能抛头露面的司徒，那样骄傲的慕容家还会履行当年的承诺吗？
    我抬头，刚想出言劝慰一下司徒，却发现那两人都直直盯着我。我当即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司徒一副探究的神情，而张迥，则是一脸暧昧的表情。
    “咳！”我假咳一声，径自端起茶，侧目而饮，不去看那两人的掩饰失态之举。
    “司徒公子，现在你决定要进林府了？”我向他确认，如果他真的要在林府待着，也不是不可，虽然这代表要承担风险，但至少我依旧可以给他和张迥一点准备对抗那怪人的时间。
    “是。”他略一思忖，立即答复。
    “若儿，这！你知道你这样要承担些什么吗？”张迥紧张道。
    我微微一笑，算是安慰他。“不论怎么说，先生还是想回报司徒家的吧？”
    “可是……”张迥的脸色显得有些惶恐。
    “放心，没什么的，既然连先生和沫儿，甚至整个思莫院的人我都是要护的，也不在乎多一个少一个了。”我打断他。
    “可是，这不是普通的事，你不知道，你这样一来……”张迥越说越激动。
    “我知道的。”我怎会不清楚？这样一个大家庭一夜之间被杀光，这样的事绝不简单，它背后可能隐藏着一些强大而险恶的东西。不过——我喜欢这样的冒险。“为了避免一些麻烦，就委屈公子暂时就叫林宇臣吧。”
    “麻烦了。”司徒宇臣的三个字，就像是契约书上的最后落款，一签下，双方就都不得反悔。
    张迥沉默了，但随后，紧张的神情竟被更暧昧的表情代替。
    “若儿，你该不会是看上宇臣了吧？”
    我狠狠瞪了他一眼，这人真是……
    “无聊！”我和司徒同时出声，随即两人都是惊讶。
    “哈哈！这是默契啊！”张迥又在发表他那些令人头疼的言论了。
    “小姐！”门外，沫儿的声音突然响起。
    这个时候的打扰，想来，必是有急事。于是，屋里立刻安静了下来。我示意他们慢用，便出去了。
    屋外沁凉的夜风扑面而来，幽幽月光在院间轻洒，多么干净的夜啊。我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嘴角微微扬起，这个世界就因为这些细小的美好而令人迷恋吧？
    “怎么了？”我声音略轻，谨慎而不失从容。
    “老爷刚刚发话下来，要您去一趟崇院。”崇院？林沉的正寝间？
    我睁开眼睛，直视沫儿在月光下淡淡发光的影子。
    “打听清楚是什么事了吗？”
    “似乎是刚才有个妇人带着孩子来投奔老爷……”沫儿留了半句话，我自然知道她所指为何。只要他不过问我院中人员的情况，他的事我必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是吗……走吧。”我轻轻一笑，抬头凝视那夜空。
    娘，这就是你所爱的人吗？不断地迎娶一个又一个女人回家的人，官场上庸碌无为的人，淡忘你至如此境地的人，你现在还会知道吗？还是——你只是借他生下我……
    崇院，院门口。
    “若儿，你来啦？”林沉一脸讨好的笑，这个笑，却是我最厌恶的。他起身要迎我进院。
    我一眼扫过他，退后一步，没有一丝要进去的意思。
    林沉的脸色顿时一僵，终于放弃了让我进院的主意。我和他站在院门口，他无奈又有些忧伤地看着我，我偏过头不理他，官场上的人……哼。
    “呵呵，”林沉涩涩地开口，有些自嘲，“若儿，我和你现在这样子，像不像一对闹矛盾的父女？倔强的女儿……无奈的父亲……”
    似乎，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听到他用这般语气对我说话。我转过头看他，那张脸上的皱纹竟因这个表情显得有些苍白的深刻。是真的老了才会这般的吗？
    “唉……若儿，我知道你因为你娘的事一直对我有成见，但这次，是最后一次了，好吗？”语气中的疲惫显而易见。
    “为什么？告诉我。”他能懂吧？如果他真的爱娘。
    林沉低下头，长长叹了一口气：“你娘……是个温柔美丽的女人，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人可以比得上她。我爱她，也爱她身后的财富……”
    我的身体微微一颤，原来竟是如此吗？我转身欲走，却听见身后的男人继续道，有些痛苦，有些挣扎：“可是，她并不爱我，她似乎在等谁……是啊，这样的佳人怎是我这样的人可以向往的？于是，我放弃追求，却在这时竟听说她点名要嫁我！我当时——真的真的很开心！我多么感激上天，他是那么的眷顾我！可是……有谁知道……她那时已经怀有你了。但我不在意，满心欢喜想等她生下你后，努力让她爱我，然而，她却连最后的机会都不给我……”
    我惊然转身，看着这男人的背影，心中似乎有些酸软。又看了看崇院深处，问道：“她呢？”
    林沉回头看了我一眼，循着我的目光看过去，嘴角泛起苦涩的笑，似乎很甜蜜，却又很悲伤：“那是我负过的女人。为了和你娘在一起，我一纸休书休了的女人。她是多么无辜的一个人啊……没有做错过任何的事情，那么忠诚地爱着自己的丈夫，却因为自己丈夫的过错独自带着孩子过了十几年孤苦的生活……”
    “孩子？”我不觉得这样的休妻行为有任何不妥，毕竟，这世上有太多。让我略有惊讶的是，这女人怎么把孩子带大的，孤身一个女子，带着孩子独自生活了十几年！
    “嗯，这个女人竟是这般……怀着我的孩子，带着休书离开了我。多傻啊……”是幸福吗？有这样的女人爱着？
    “然而，最近，我找到她时……她竟在……红脂楼里……当下人……”凝噎的话语已经明示了一切。
    我叹了口气，看了看林沉，再望了望崇院深处，终于：“让她留下吧。算是我替娘给她的补偿。”我带着沫儿走出一段路，听到林沉转身的声音，于是，顿了顿脚步：“但愿你能珍惜这样难得的幸福。”说完，立刻加快步子离开了。
    远远地，我听到林沉跪下的声音，还有一声……娘的名字——“玉儿”
    我闭上眼，娘，我到底是谁的孩子？我到底从何来？这一切为何这般难解？为何没有人愿意提起那些过往？
    “沫儿，去把那女人的事查清楚。还有……关于我娘的事。”
    “是，小姐。”沫儿小心翼翼地答道。
    听着身后的声音只剩清风，我慢下步子，背靠老玉兰树站在清冷的月光下。
    这就是娘的过去吗？没有结局的一生？那么……是不是，我也会如此？
    “呵呵……”我苦笑，上天选中我来守护那白玉，是不是就是一种命中注定？注定是一种沉重的责任？……是不是我就该承受孤独？
    我缓缓沿着树干滑下，蜷起身子，将自己抱紧，想让那份孤独感重新滚回身体去。
    身后，忽然有人靠近，我不想任何人看到这样的我。
    “谁？”我微微侧颈，长发遮住我的脸。
    身后的人似乎有些吓到，气息不稳，怯怯地道：“我……我……我叫枫……娘说我叫……林……林枫。”
    林枫？
    我起身面对着他，用审视的目光看眼前的这个比我也小不了多少的男孩。直觉告诉我，他就是那个女人的孩子。
    “林枫吗……”原来连名字都有了，身份都给了。“呵呵……呵呵……哈哈……哈哈！”我笑，大笑。原来只有我才这么天真地对林沉的话信以为真。